洛碧如在护卫的保护下往山下走,期间回过两次头,第一次回头,瞧见慕挽歌正向墨隐吩咐什么,第二次回头,慕挽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草丛身后。
慕挽歌带着墨隐与灵璧,以及余下几名护卫沿着足迹去寻洛辰脩,一路追踪至陡坡处,只瞧见了洛辰脩带去的护卫的尸体。
墨隐痛心清点人数,数完之后更加焦急了。
“王妃,爷带着的人全部在此处了,爷与公主却不知所踪……”
慕挽歌站在坡上,抬手指向下方,抿了抿唇,道,“陡坡上的痕迹是有人从此处滚下去,河岸边有几具尸首,应当是挟持七公主那些人的。”
灵璧与墨隐闻言,急忙奔至慕挽歌身旁,站在上方往下看,陡坡至河岸边一切一目了然。
墨隐再顾不得许多了,带上护卫,疯了一般往坡下冲去,好在皆身手敏捷,几个纵跃便将要奔至河岸边。
“主子,我们可要下去?”灵璧望着平静得出奇的主子,一时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慕挽歌就地盘腿坐下,幽幽道,“静观其变罢,船还在岸边,并未渡河过去,墨隐带去的人手足够了,况且……”
况且底下早已结束,下去也做不了什么了。
第68章
灵璧望着一地的尸首, 心急如焚。
王爷带来的人皆命丧于此,不知所踪的非言、非语亦不知生死。
灵璧急得落泪,却不敢开口。
慕挽歌本专注于陡坡之下河岸边墨隐带人搜寻的情况,一时未留意到灵璧。
不多时, 忽闻‘咕噜咕噜’的熟悉声, 讶然扭头,循声望去, 竟是白狸叼着一个发带蹲在那里。
灵璧喜极而泣, 急声道,“主子, 这是非语的发带。”
说话时, 灵璧弯腰欲去拿白狸叼着的发带,慕挽歌方要出声阻止, 便瞧见白狸灵敏一跳躲开了。
“它爪子上有毒,而且扶风也是被毒所伤,或许非言、非语也是如此, 你莫要触碰,速速带人随白狸去寻人便是。”慕挽歌淡淡吩咐。
有了非言、非语的下落,本该是喜事,可洛辰脩与七公主生死不明,她实在笑不起来。
灵璧未再多言,墨隐留下三名护卫,她带着两位跟在白狸后去寻非言非语兄妹俩。
灵璧方带人离开,这厢沈知阑与楚香寒先后赶到, 瞧见慕挽歌身后那横七竖八的护卫们的尸首,而她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
听到响动亦不曾回头看一眼。
楚香寒心绪颇为复杂,方才遇到护卫护送洛碧如下山,又见赫连静失魂落魄被押在后,他以为山上的一切已让洛辰脩解决。
不曾想,却是她。
楚香寒正欲开口时被沈知阑抢了先。
“师姐,你莫要坐在那里,危险……”
与慕挽歌一同长大,沈知阑深知她不说话不理人时是心情欠佳,谁也莫要招惹,可他甚是担心她。
慕挽歌扭头,扯了扯嘴角,笑的苍凉,勉强的模样令人心疼而不自知,她对楚香寒道,“师兄,增派人手去助灵璧,她只带了两人去寻人,还有这些护卫……将他们带回去厚葬,善待抚恤其家人,所需银两皆由将军府支出。”
楚香寒叹道,“他们本就出自洛王府,后事自是由洛王府料理,你莫要忧心了。”
慕挽歌点了点头,未再言语,转过头,目光注视着河岸边,那里墨隐还带着人四处找寻。
因着上回被楚香寒诓害一事,沈知阑记仇了,眼下不愿同楚香寒搭话,他走到慕挽歌身边,学着她姿势就地坐下,陪着她。
楚香寒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瞧见两人的背影,无奈抚了抚额,这两人还与幼时一般任性呢。
“师妹,可是他与七公主出事了?”
不见洛辰脩的踪影,而她却坐在上头观望,底下也不知是何情况,能让师妹这样的,也就只有洛辰脩。
楚香寒问出口,沈知阑亦疑惑地望向底下,虽不太明白师兄师姐的谈话,可他知晓一点,那便是师姐在意之人出了意外,师姐担忧难受。
慕挽歌不曾回头,却笃定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是啊,他们会好好的。
只几个小喽啰罢了,洛辰脩可是身经百战,驰骋疆场的将军王,岂会轻易出事。
楚香寒垂眸,自嘲一笑后吩咐身后众人将地上死去的兄弟的尸首抬下山,又命几人前去支援灵璧。
沈知阑盯着底下,听到响箭声,惊喜道,“师姐,你要寻的人寻到了,底下发信号了。”
慕挽歌自然也听到了,悬着的心也落到实处,对上沈知阑真挚的目光,她含笑点头。
沈知阑又道,“师姐,我知晓底下有一条小路可直达我家门口,你瞧此处是陡坡,他们寻到人无法弄上来,定是要走底下的小路的,你随我下山,去路口等他们可好?”
慕挽歌心有触动,不谙世故的沈知阑真的变得不一样了,上回见他时便有了这样的感觉。
以往未开的心窍似乎渐渐开了。
“知阑,谢谢你。”她真诚致谢。
沈知阑赧然抓抓头,“师姐,你为何要谢我,你以前可不这样……”
慕挽歌笑了笑,欲伸腿站起,微微动作,却蹙眉了,沈知阑眼尖瞧见了,伸手扶她。
他关切道,“可是脚麻了?”
盘腿而坐,不麻才怪,他以前便干过这样的蠢事儿,还被师兄们嘲笑了,也是师姐去扶的他,未料今日师姐竟也会做这样的事。
慕挽歌就着沈知阑的搀扶站起身,伸腿甩了甩,待无恙后,遂才轻声道,“坐久了而已,已无碍了,我们下山罢。”
沈知阑点了点头,想要扶着她走,慕挽歌笑了笑,拨开他的手,“不碍事,走几步便恢复了。”
听她如此说,沈知阑不再勉强,走在她身后。
“师姐,你在等谁?”
半晌未得到回应,沈知阑以为是声音太轻了她未听清,欲重述一遍,此时便听到她的回答。
“等我的夫君。”
“哦。”沈知阑闷闷应了一声便不再吱声了。
娘说了,师姐嫁人了,往后再不能如以前一般时常陪他玩耍了,女子嫁人后便以夫为纲,不能与别的男子走得太近。
师姐有了夫君,果然如娘说的一般,再不能时时陪他了。
慕挽歌心心念的便是赶紧见到洛辰脩,并未留意到沈知阑的失落情绪。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由沈知阑带路,很快便去到了他所说的小路岔道口,而墨隐背着失去意识的七公主,洛辰脩由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搀扶着。
披头散发的洛辰脩,衣袍也撕破了,瞧着狼狈得紧。
见到她的那一瞬,洛辰脩站定,收回搭在护卫肩头的手,示意不用他们搀扶了。
慕挽歌只淡淡扫了眼洛辰脩,而后便将目光投注在墨隐背着的七公主身上,不待她问,墨隐便躬声道,“王妃且安心,公主只是晕过去了。”
她点点头,轻声对沈知阑道,“知阑,你速带他们去你家安置。”
沈知阑瞧了瞧站着不动的洛辰脩,又瞧了瞧慕挽歌,情绪不高地应了一声后招呼墨隐他们跟他走。
一行人走远了,留在原地的两人一动不动望着彼此。
对望良久,慕挽歌一言不发转身。
此时,洛辰脩闷哼一声,突然瘫软坐到地上,将要启步的慕挽歌猛地转身,见状,脸顿时吓白了,大步奔至他面前。
“你伤到哪儿了?”她蹲在他面前,伸手从他的头自下查看,担忧不已。
洛辰脩目光紧盯着她的脸,抬手指了指后脑勺,道,“自陡坡上滚下去时护着小七,我的头似乎撞在石头上了,此时脑袋晕乎乎的,浑身乏力,站不起来了。”
慕挽歌又去到他身后,小心翼翼拨开他的头发查看,仔细查看后,她心下松了口气。
“并无大碍,只是撞了个包出来,回去我给你搽点药。”
“嗯。”洛辰脩应了一声,目光灼灼盯着她。
四目相接,目光像是黏在一起了一般,他的目光极具侵略,似是能看透一般。
片刻,慕挽歌不自在别开眼,伸手去扶他。
“我扶你起来,先去沈家庄落脚。”
洛辰脩的手被她拉起搁在她肩头,她架起他,慢悠悠走着,他时不时低头看她。
“阿挽,碧如那边……”他到底还是牵挂洛碧如的安危的。
慕挽歌应声,“她无碍,只是受到些许惊吓而已,我已让人护送她回洛王府了,师兄方才也来了,山上的事他会善后,白狸带着灵璧去寻非言、非语了。”
“哦,辛苦阿挽了。”洛辰脩似是笑了一声。
慕挽歌心底那一股火一下子腾起来,抬眼瞪他,“你差点儿死了,你带着的护卫无一活口!”
洛辰脩面上的笑容敛去,他停下不走了,在她疑惑又要斥他时,他猛地将她拉入怀。
抱着她,便拥有了一切。
“阿挽,那些护卫虽然无辜,可我不得不狠心除去,他们是父王的人,留不得的……”
听到他坦白,慕挽歌反而心安了。
山上那些护卫的死过于蹊跷,洛辰脩一人便能解决挟持七公主那帮人,不可能会眼睁睁瞧着护卫一个个死去,那些人中毒后无法动弹被杀,她便怀疑洛辰脩了。
那些护卫是洛王的人,洛辰脩早有拔除之意,今日之事是个契机,无需他亲自动手,他只是袖手旁观罢了。
“七公主可察觉你是故意的了?”她担心的是七公主那纯善的性子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算计。
崇拜敬重的兄长竟然袖手旁观,眼睁睁瞧着那么多护卫在眼前死去而无动于衷,这样的冲击于七公主而言终究是太大了。
洛辰脩摇头道,“小七瞧见扶风中毒时便吓坏了,我追上救她时,她神情恍惚,对方用毒时我假意中毒不能动弹,护卫尽数被屠后,使毒之人欲对我出手,小七冲过来咬了那人一口……”
七公主见兄长有危险,自恍惚中醒神,疯了一样推开挟持着她的人,不要命地冲过去咬住黑衣人的手,那人吃痛挥手,失手将她推下陡坡。
洛辰脩飞身去救,护住七公主,兄妹二人滚下陡坡。
那些人也追了下去。
滚下陡坡时,七公主晕了过去,洛辰脩虽然撞伤头,但仍有意识,在河岸边与十几个杀手打斗,皆被他灭了。
他也发觉了,被沈知阑的裂心掌重创痊愈后,他的修为竟然还提升了。
可他也知晓,这一切的功劳来自何人。
是他的阿挽啊。
“阿挽,我修为精进,你可知晓?”他问她。
慕挽歌扶着他继续朝前走,淡淡应声,“嗯,结缡蛊的功劳。”
而后,她问,“对你们使毒之人你可知晓其身份?人可是被你杀了?”
洛辰脩轻叹,“那人自称是毒王的徒弟,声称要为红药报仇,我瞧着他多半是红药的相好罢,虽不是我的对手,但奸诈狡猾,投入河中,让他逃脱了。”
慕挽歌失笑打趣,“王爷的眼睛怕是要比月老的还要厉害些,连人家是谁的相好也能瞧得出来。”
第69章
灵璧跟着白狸, 很快便寻到非言、非语兄妹俩了,与扶风一样中毒昏迷,就在离先前关押洛碧如的山洞不远处的沟里,非语只是中毒昏迷, 非言受了很重的内伤。
在楚香寒的相助下, 非言、非语也被送到了沈家庄。
慕挽歌再度给扶风诊脉后,开了方子, 好在沈家庄药材齐全, 府上有大夫,倒是帮了慕挽歌的大忙。
非言、非语与扶风中了一样的毒, 虽致人昏迷, 但并非是立即取人性命的剧毒,下毒人之人并非心善, 而是更恶毒。
中毒者不会立刻死去,四肢无力再无法反抗,任人宰割, 这才是最残忍的。
那些死去的护卫便是这样毫无反抗之力死在了杀手的剑下。
扶风与非言、非语算是幸运了。
非言要倒霉些,还中了别人一掌,内伤较重,需得好些时日调养。
看灵璧守着非言,眼睛红红的,慕挽歌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他无大碍,将养个把月便能痊愈了。”
灵璧点了点头, 想笑的,却哭出声了,赶忙捂住嘴,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一会子喂他们兄妹俩喝药,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他们会醒过来。”慕挽歌轻声嘱咐后才出了屋子,去了隔壁屋。
洛辰脩在隔壁,七公主昏睡还未醒来。
慕挽歌进屋,见楚香寒也在,意外挑了挑眉,“师兄不着急赶回去向洛王禀报?”
楚香寒优雅饮茶,淡笑,“洛王府能干之人众多,多我一个不多,况且方才父王也在山下,见到洛碧,他大概都已知晓,该如何做,用不着我操心的。”
“师兄不怕知阑放狗咬你么?”慕挽歌摇头失笑,沈知阑可是记仇的小孩子心性,上回之事,他可是记仇了。
如今在沈知阑心里,师兄已不再是曾经那个美好的师兄了,沈知阑便是这样纯真的性子,爱憎分明。
谁对他好,他加倍对那人好,谁对他不好,他会一直记仇的。
孩子心性便是如此。
楚香寒放下茶杯,无奈扶了扶额,有抬眼看向她,真挚恳求,“不若师妹替我向师弟说说情,打小他只听你的话,你若为我说好话,师弟他定不会再记仇了。”
慕挽歌看了看抿唇不语的洛辰脩,正巧他也看着她,她无辜摊手,无情拒绝了楚香寒的恳求。
“师兄莫不是忘了我的秉性,我可比知阑还记仇呢,你伤我夫君一事暂且不提,光凭你坑我千两银子一事,你便不要厚着脸皮再来与我提同门之谊了。”
楚香寒不禁愣住,细细打量她,似乎欲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玩笑之意,可他失望了,她虽在笑,却无半分玩笑之意。
她真记仇了。
“师妹,他这不还没死,此刻安然无恙坐在此处,你莫要这般记仇,到底我也未下死手不是,让师弟出马,其实只是试探一下罢了,谁知他外强中干,那样不中用,被师弟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