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袖天风——拉棉花糖的兔子
时间:2018-08-14 07:33:53

  一旁的青霂也吃惊得很,她只看到扬波和四哥低语了几句,没想到里头还有这样的花巧,还真让扬波给问出来了。
  可是,四哥此前也不知道是这么个问法吧,他怎么就果断答应了?还是疯了罢。
  青云还待耍赖,“没有,我刚才没看清楚,这怎么能算,我不过是坚信自己清白!”
  “多说无益,把手给我伸出来!”叶青霄把戒尺拿了出来,“你们两个,都伸出来!”
  “等等。”温澜叫住道。
  青云泪汪汪地道:“扬波姐姐,你帮我求求情……我错了……”
  他心知这下子是抵赖不过去了,只希望这位新姐姐能看他可怜,搭救搭救他。
  叶青霄瞧他怂样只觉好笑,方才这主意可就是扬波出的,还指望扬波搭救?
  果然,温澜目露柔色,青云心中一喜,他平日犯错都是这样子和阿娘讨饶的,看来用在扬波姐姐身上也有用。
  下一刻,温澜软声道:“我看了秋梧的文章和功课,才思敏捷,又勤奋好学,用心得很。贫家子弟能有的好学之心不容易,再说他也是受青云指使,四哥,我求个情,就饶了他吧。”
  青云的嘴巴张大了,难以置信。
  叶青霄差点没笑出声来,板着脸道:“好,秋梧,你站到旁边来。”
  秋梧一脸惊愕,被叶青霄拽到身边。
  叶青霄举着戒尺抽青云的掌心,叫人代做功课后还敢撒谎,罪加一等,叶青霄可没留情,一下下抽得青云嗷嗷叫,不一会儿涕泪横流。
  秋梧站在一旁,冷汗直冒,虽然身上没有受刑,但是少爷痛叫的声音,一下下叫他心惊胆战。而且少爷被打着打着,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了幽怨,好像在质问为什么他不必受罚。虽然自己没有挨打,心里的煎熬是一点不少!
  ……
  “日后若还捉到,四哥也不必罚秋梧,就让云哥儿看看他是什么下场,他的同谋又是什么下场。”温澜语气轻松地道。
  青霂听了嘴角微抽,从前要是青云犯了错,他身旁的小厮也讨不了好。扬波别出心裁,可她看方才青云的表现,指不定这样做还更有用。
  “行。”叶青霄看了温澜一眼,心里有点怪怪的,温澜平时使些手段他挺恨的,可若他们站在一处,又觉出好来了。
  原本温澜还要去青霂房里,经过这么一出,已到时辰得回去了。
  她走的时候,青云正抱着廊下的柱子哭,方才手打得肿了老高,叶青霄怕把手打坏了,就换做抽屁股,所以如今他撅着臀,抬着手,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一看到温澜打面前路过,对自己温柔一笑,青云又猛地抽噎了一下。这个姐姐……真是太坏了!
 
 
第8章 施捐
  晚间,叶诞放衙回来,勉强打点精神,叫来儿女教导一番。自从知道温扬波乃是皇城司暗探,他恨不能分作二身,时时约束家人。
  因白日被扬波无意间提醒,青霂也趁机请父亲为自己找些新学文章来看。
  叶诞对这个懂事的女儿总是宽厚一些,应下后又玩笑道:“怎不去找你四哥?”
  长子、次子与青霂岁数相差都颇大了,倒是青霄只比她大几岁而已,更为亲厚。
  可一提起叶青霄,青霂心里还气得很,埋怨地道:“四哥眼里哪里有我,我找扬波姐姐玩儿,他都怨我打扰到人家,外人看了以为我才是堂姐妹吧。”
  青霂除了生四哥的气,也是想偷偷提醒一下爹娘,她觉得四哥实在太谄媚,虽然扬波是继女,但名分上好歹也是堂兄妹,是不是该避嫌一些,他们叶家可不是那种内帏脏污的人家。
  谁知阿爹听了,脸色一变,疾言厉色道:“你都是要出阁的人了,还不知道稳重些,你四哥提点一下,还心生埋怨?我也听闻扬波水土不服,你原就不该去打搅,虽是一家人,行事也须有度!”
  青霂惊呆了。
  她委委屈屈地道:“我看着扬波姐姐已经大好了,而且只是讨教一下绣活儿……”
  叶诞一抬手,不叫她作声,说道:“你四哥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不在时,以你四哥的话为准。”
  青霂:“……”
  她要气死了。
  叶谦一应文书俱办齐,前往大名府赴任。大名府一共有判官、推官各二,共治府事,自刑狱至赋税,所辖甚杂。
  好在叶谦有多年知县经验,倒不至于太手忙脚乱。叶谦一到府衙,首先去拜见府尹与通判。大名府不常设府尹,通常只是使官员权知大名府,总领府事。
  这位长官能为府尹,也是因为身为宗室,乃陛下一母同胞兄长的恭王独子赵理,封广陵郡王。
  至于通判尤极,从一县主簿做起,历任判礼部南曹、知州、大名府判官等职,极为老练。凡府中事宜,需得府尹与通判一齐准许,方才有效。
  这两位大名府最高的长官中,尤极已四十有七,形容清癯,颔下蓄须,虽说其貌不扬,但见人面带三分笑。
  赵理却恰恰相反,他年约而立,面容俊美,目如寒星,但不苟言笑,举止威仪,自有一派皇家气度。
  叶谦微低着头,感觉赵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目光令他有些背脊发凉,一时战战兢兢起来。
  这时赵理又轻声勉励了几句,语气不见异常。叶谦便又怀疑自己多心,他刚刚赴任,府尹怎会对他不满呢。
  尤极恍若未觉,含笑对叶谦道:“府务繁忙,叶推官务必逐日结押,切勿久拖。”
  叶谦连忙回应:“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定不懈怠。”
  说罢,叶谦也就自觉告辞了。
  再回去与诸位同僚相见,尤其是同为推官的章弼,及其他两名判官,从各人态度中,叶谦又察觉到一丝微妙。
  虽然大家掩饰得很好,可叶谦不是第一日从政,他面上不提,私下却从吏员口中探问了,知道了件很有趣的事。
  在他任推官之前,顾虔和谢壬荣尚未事发,然而不知为何,谢壬荣有一日起忽然十分喜悦,与章弼等人吃了几次酒。后来,他们底下的人都猜,那时候谢壬荣也许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一点消息,知道顾虔要完了,觉得自己大有希望。
  可惜,谢壬荣也没料到他自己更惨,现如今在家闲坐。谢壬荣之前还上下打点过,现在大家见了叶谦,难怪有些许尴尬。
  对叶谦微妙,一则是他替代了昔日同僚,二便是叶谦的运气太好了,让人莫名有点忌惮。
  相比升官来说,这点微妙根本不算什么,叶谦知道,只要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勤加理政,好生相处,这只是小事一桩。
  ……
  叶谦赴任大名府,徐菁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要帮他一起尽快融入同僚中,与同僚们的妻室勤加走动。
  只是徐菁既非生在官宦之家,头一个丈夫也只是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心中有些犯怵。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家里人指点,可叶家老夫人时常照顾老爷子,蓝氏也缠绵病榻,白氏就算愿意帮,徐菁怕也不敢听她指点。不得已,叶谦把已出嫁的妹妹叶诀请了回来。
  叶诀性格爽朗,大大方方应下,与徐菁讲了几句要点,又说自己认识另一位推官章弼的夫人,过两日带她去府上一叙。除此之外,叶诀甚至指点了该拿什么礼物上门。
  徐菁听叶诀的,知道章弼的夫人得了一子,让人备下小儿适用的什物,礼不重财而重情,用心为上。
  去之前温澜过来看了一眼,对徐菁道:“娘,上回脂粉铺的掌柜不是送来扬州的新脂粉、花水,说是京师还没有大批的。那些留不得多久,咱们又用不了多少,也带一些去吧。”
  徐菁犹豫一下,虽然觉得不如小儿玩物合适,但一对上女儿的眼睛,鬼使神差便点头了。
  “移玉,你去拿吧。”一旁的虹玉率先说道。自从听了人家的劝,虹玉就琢磨过来了,不能老让移玉支使自己,却叫她留在姑娘身边。
  谁知移玉平日口舌灵巧,这时却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姑娘,那我去了?”
  “移玉去也好,虹玉憨得很,你选些好的拿来。”温澜道。
  移玉应声去了。
  虹玉委委屈屈看了姑娘一眼,没想到这也让移玉讨了好。不过让她欣慰的是,至今为止,晚上给姑娘守夜的还是她,移玉一点没沾着。
  ……
  徐菁同叶诀一道去章夫人府上,因是头次上门拜访,并未带上扬波。
  章夫人知道徐菁是叶谦的妻子,也较为热情,见面聊了两句章丘风情,称自己也有表亲在章丘。
  待看了徐菁送的礼物,章夫人竟是笑逐颜开,没有对比也就罢了,现下一看,笑容方才要真多了,捧着那些胭脂花水爱不释手,对徐菁姐妹相称。
  后来徐菁才辗转知道,女子爱俏不假,但章夫人这一年来忙于照顾孩儿,疏于夫妻之情,也无心打扮,没防备章弼在外头置了外室,她正憋着要重夺夫婿欢心,这京师尚未泛滥的花水正中她心。
  徐菁一时有些怀疑怎么那样巧,又觉得自己多心,扬波即便在京师待过多年,这是人家内帏之事,她怎么会知晓。不过,这也只是徐菁心中犹疑罢了。
  因有章夫人从中引见,徐菁很快结识了不少官家女眷。
  又没多少日,恰逢今年大名府因天灾谷价有所上涨,府衙控制谷价,府官们的女眷却是联合起来准备施捐,贫者施粮,病者施药,其他官家女眷见状,也自请出资。
  筹备之日,徐菁、扬波、青霁带着仆妇,乘牛车去嘉宁寺。
  嘉宁寺并非古寺,而是八年前方建好,由宗室出资营建,因那年改换年号,乃是嘉宁元年,故得此名。
  嘉宁寺出借地方,现在正在搭草棚,一众妇女在寺内清净处相聚,还叫了粮、药商人来,募了钱立刻便交给他们,钱货两讫,明日便能施捐了。
  徐菁细看,只有少少一些女眷是她在章夫人引见下见过的。她不禁担心待会儿记不住人,或有失礼之处。
  贵妇们或站或坐,满堂莺声燕语,脂粉飘香,徐菁见了有些犯怵,她只分别与一些女眷聚过,章丘又何曾有这样热闹的景象。
  “阿娘给郡王夫人问过好,先去找章夫人便是。”温澜在她耳边道,“您大致看座序应对即可,不必一蹴而就。郡王夫人礼佛,想必心性纯善,也无需多虑。”
  徐菁找到了主心骨,给郡王夫人问好,而后去找章夫人,很是顺当。
  徐菁分不清人面,温澜看过去却一目了然。
  大名府尹、广陵郡王的夫人坐在上首,身旁是通判夫人及一些个因她而来的宗室贵妇,再下首则是两厅推官、判官,司录参军事、左右军巡使、诸曹参军事等官吏的家眷,或有其他女眷,也依丈夫官职、衙门分列而坐,分毫不乱。
  单看列作次序,便知她们夫婿、父亲的官职高低。只一打眼,几乎每个人背后对应的官吏,彼此关系,便已浮现在温澜心中。
  郡王夫人年二十六,自与郡王成亲以来一直无子,因此也愈发愿意四处行善积德,希望能有福报。郡王夫人生得端庄秀美,穿着八答晕锦衣,珠翠甚少,簪了一朵茉莉。
  温澜的目光在郡王夫人身上一触即分,有个问题,在她心中也是谜团。
  ——几十年前,先帝在位时,原本欲立赵理之父恭王为太子,但恭王平乱之时从马上跌下来,得了头疾,从此记不住事。遂由今上践祚。
  陛下即位后,多年无子,只得三女,朝臣一度提议陛下立恭王之子为储君。好在后来一名新入宫的美人承恩诞子,如今太子年约十四。
  前些年义父尚健在时,私下与她交心,曾称赵理无后与皇城司半点干系也没有。陛下对恭王父子优容以待,但赵理一儿半女也无,防得了人口,防不了人心。
  赵理人前笃志崇礼,忠君勤政,唯有在梦中,温澜见到了他不同平日的一面,赵理也笃定自己无后之事与陛下有关。
  温澜曾讥讽他断子绝孙,但若要温澜扪心自问,即便义父言之凿凿,身在皇城司多年,她实在不敢全然相信其中的巧合之处。
  陛下到底有没有对赵理下手?
  这个问题在温澜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她便将精神放在了与徐菁寒暄的女眷身上。
  徐菁带来的是亲女,章夫人爱屋及乌,自然和颜悦色。
  问及年纪时,章夫人听徐菁说温澜幼时体弱,寄养在寺庙中。她也有一女,又得了幼子,颇为唏嘘,“徐姐姐不容易,只是扬波耽误了年华,还是应当早日寻一夫家。”
  章夫人看扬波垂下眼,以为是羞涩,又附耳对徐菁道:“你初来京师,不甚了解,若有什么想法同我说,我也帮你一道留意着。”
  徐菁感激地看了章夫人一眼,刚想说说自己的想法,忽然瞥见扬波波澜不惊的神色,心里又打起鼓来,不敢擅自决定,只含糊道:“多谢英华了。说起来,令嫒今年多大了?还有几年出阁?”
  章夫人立刻转了话头,谈论起自己的女儿来。
  两人正畅谈之时,忽然一美妇缓缓而来。
  章夫人住声看了会儿,小声道:“这是谢判官的夫人。”
  “谢判官如此年轻有为?”徐菁看她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不知为何,这些日子自己并未见过。
  章夫人嘴角微微上翘,说道:“哪里,这是谢判官休妻后续娶的,因为此事,还被御史弹劾了。”
  她还有话没轻易说出来,这位新谢夫人是农户出身,原本做厨娘,因为颜色好,才被谢判官看上,不计资妆娶了回来。平素,章夫人是不愿同她往来的。
  徐菁了然点头。
  说话间谢夫人也走到了近处,与众位女眷招呼,徐菁又细细观察众人对待她的神色。
  在这些判官、推官、军巡使等官吏的夫人中,谢夫人是来得最晚的,坐在了徐菁身侧,两人互通身份。
  谢夫人立刻感慨地道:“总算见面,我听过姐姐的名字,早便想见一见了,你我也算处境相似呢。”
  徐菁愕然片刻,才明白她说得可能是两人都是丈夫的第二任妻子,顿时有些失语,只能干巴巴一笑,默默喝茶。
  谢夫人比大家都年轻,也活泼一些,四下一打量,目光落在了温澜身上,“这位是?”
  知道是徐菁的女儿后,谢夫人笑眯眯地问起温澜的情况,不住地夸,从衣着打扮夸到举止气度,像是极为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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