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小夜微冷
时间:2018-08-15 07:23:53

 
    
第35章 铁骨铮铮
  “小妹!”
  章谦溢见手中的“百花酒”被沈晚冬抢走, 几乎下意识急的叫了声。男人抬眼瞧了瞧面前这比他高了半头的安定侯,想要说什么,可又生生吞咽了下去, 忽然, 他莞尔轻笑,十分自然地要去“拿”沈晚冬手中提着的酒, 淡然道:
  “这不过是小人从酒楼拿过来的剩酒,上不得台面, 平白叫侯爷笑话。小人这就去准备些好酒, 让下人烫几遍, 再给您呈上去。”
  “公子有心了。”
  沈晚冬不动声色地推开章谦溢的手,她仰头看向荣明海,眨巴着眼, 像个孩子似得,言行里透着机灵乖巧,笑道:
  “侯爷只是吃个便饭,顺便喝一两杯罢了, 是不是?”
  荣明海微笑着点头,忽尔看向章谦溢,道:“公子可要一起用饭?”
  “不用了。”沈晚冬阻断章谦溢说话的机会, 她唇角含着抹意味深长的笑,淡淡说道:
  “公子才刚说酒楼还有点事,要赶去处理。再说妾身近来和玉梁姐姐一起做了好些小老虎枕头,想请侯爷瞧瞧。”
  说罢这话, 沈晚冬直接无视章谦溢,她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要将荣明海迎进屋去。
  荣明海是玲珑剔透人,如何不明白晚冬这话里有话?提及麒麟,章公子自然是不能在场的。罢了,这姑娘也算是听话了。其实此番他去定远前,叫心腹暗中盯着章府,果真不出所料,每日都有人前来拜会,有仇的、逐艳的、别有用心的,各类跳梁小丑都有,但都被章家下人推了出去。而这晚冬也乖觉,竟连门都没出一步,静等着他回来。
  唉,这姑娘确实不能再这般窝在章家了。如今他回来了,暂时不会再去外地,这些日子可以操心下她的事,为她重新换个身份,寻个好人家,安安分分过一辈子。 
  如今且先顺着她些吧,毕竟她还是麒麟的亲娘。 
  想到此,荣明海对章谦溢挥了挥手,示意章谦溢可以下去了,随后阔步走在前头进屋去。
  才刚踏进屋子,一股带着香味的暖意就迎面扑来,让人不由得身心都放松下来。屋子不大,却雅致的很,窗底下摆了几盆兰花,墙上挂了副新写的字,木屏风后放着个黄花梨木的澡盆,床上的被单、枕巾都洗的极干净,柳条编的小簸箕里放着只绣了云纹的男孩儿鞋面。
  “梁姐,你来。”沈晚冬将狐狸皮交到玉梁手中,她暗暗冲女人眨了眨眼,斜眼瞅了眼门外,笑道:“你赶紧去厨房炒个羊肉,再炒个素菜,焖盆米饭,烧个酸辣肚丝汤,别叫小孩子进来聒噪侯爷。”
  “知道了,那妾身就先下去了。”玉梁笑着给荣明海道了个万福,就躬身退了出去,并且将门也带上了。她知道自家姑娘这般吩咐,其实就是暗示务必将章谦溢拦住,别进来坏了她的事。
  哎,姑娘是明白人。再好的花,只要开在风尘里,花期注定了短暂且残忍,只要有机会,还是得好好为自己筹谋番。 
  待玉梁出去后,沈晚冬笑着将炭盆上坐着的铜壶端起,往水盆里倒了些,随后拧了个热手巾,给荣明海送到手里。紧接着,她踮着脚尖,帮着男人将大氅解下,并用扫床的小笤帚清扫了下衣裳上的风尘,这才叠起放好。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沈晚冬笑着瞅了眼荣明海,见这男人有些痴痴地立在原地,一声都不吭,沈晚冬抿着唇偷笑了声,柔声道:“怎么了侯爷,想什么呢。”
  “没什么。”
  荣明海眼中闪过抹复杂之色,他一声不吭地用热手巾擦了脸、脖子和手,心里翻起了好大的波澜。
  这感觉太暖了,这么多年,从未有哪个女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将他当作丈夫对待过。侯府里的那两位,只将他当作侯爷或是仇人,不,更多的是比较熟悉尊敬的陌生人而已。
  想到此,荣明海叹了口气,更不敢看沈晚冬了,闷着头坐到椅子上,他瞧见桌上摆着盘白羊肠,闻着挺香,不由得食指大动,想动筷子,却有些不好意思,便招呼沈晚冬,淡淡道:
  “姑娘别忙了,过来一起吃吧。”
  沈晚冬从柜子中找出两只酒杯,过来坐下,她给自己和荣明海各倒了杯“百花酒”,随后拿起筷子,夹了片白羊肠,在蘸碗里浸了下,放到荣明海跟前的小碟子上,笑道:
  “这是妾身做的,侯爷尝尝。”
  荣明海点点头,连喝了好几杯酒,随后动筷子吃,果然美味。菜倒是不错,可就是酒有些苦。三两杯下肚后,肚里登时暖烘烘的,而且还稍有些上头。他喜饮酒,而且量不小,没道理会醉的这么早。
  难不成,身边有个美人在,竟有些意乱情迷? 
  “侯爷,多吃点呀。”沈晚冬一杯接一杯地给荣明海添酒,她只陪着喝了几杯,热劲儿就上了脸,心跳的很快,眼也燥了,从口中出来的话都变得软绵绵,还带着股子媚劲儿。看来章谦溢今儿在酒里下足了药,真是头活畜生。
  “妾身的手艺如何?”
  “挺好。”荣明海淡淡道,刻意避开美人热切的目光。
  “有个妹妹曾教妾身做一种肉饼,可好吃了。”沈晚冬的身子不由得朝男人倾了些。
  “改日做给您吃,如何?”
  “咳咳。”荣明海干咳了两声,这美人身上太香,而且离得太近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底下那东西蠢蠢欲动,身上的血气仿佛在一点点燃烧 ……
  一定不能让气氛再暧昧下去,否则他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姑娘,这些日子你可想清楚以后的路怎么走了么?想到问本侯要什么了么?”
  沈晚冬已经喝的有点飘了,她的胳膊撑在桌上,头枕在掌上,眼中含着热情,媚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我要儿子。”
  “……”荣明海一愣,腹中升起的热让他有些晕,可他的头脑依旧清醒,男人手指点着桌面,沉声道:“麒麟如今是文珊的命,我担心”
  “逗你呢。”沈晚冬掩唇娇笑,她已经有些微醺了,歪着头看男人,轻吹了口气,胳膊朝着天挥舞了下,摇着头,媚笑道:“我呀,真的漂泊累了,想要个能安身的地方,侯爷能给么?”
  “你醉了。”荣明海低头,又喝了杯酒,没有正面回答女人的话。
  “半醉半醒半天地,半飘半摇半人间。”说到这儿,沈晚冬愁云满面,许是想起伤情过往,又许是忆起骨肉分离,她竟按上荣明海的手,凑近了,呵气如兰,半笑半悲道:“我不会打扰他们母子,我知道这样的结果,其实对麒麟最好,对我们所有人都好。可我毕竟是他的亲娘,我舍不得啊,我只想躲在角落,听他长大的消息,如此就满足了。侯爷,您能给妾身一个容身之所么?”
  荣明海低头,只是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饭,并不回答。
  “侯爷是瞧不起妾身,嫌弃妾身身份卑微么?”沈晚冬目中含泪,可更多的却是柔情款款。
  “倒不是。”荣明海又喝了杯,他真是感觉有些上头了,头晕晕乎乎的,而身边这美人的味道越来越香,越来越诱人,他那根东西越发躁了。
  荣明海抓几把头皮,咽了口唾沫,沉声道:“怕委屈了你。”
  沈晚冬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她往开松衣襟,手背胡乱抹着额头,一分分一寸寸凑近男人,轻喘着:“哎呦,这屋里怎么这么热。”
  荣明海勾唇浅笑,热,是有点呢。他底下的热情全部挺立,腹中的那股欲望团团升起,再看眼前的美人,这会儿她又变了个样,像只野猫,锋利的爪子挠得他难受
  。
  男人笑着,手指轻抚上女人的侧脸,然后随着她的轻声细吟,一点点划过她的柔唇上的胭脂,直到她纤细的喉咙……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就连桌上的那盏烛台都很懂事地暗了几分……
  就在女人拔下发簪,将青丝放下的瞬间,男人忽然惊醒,他一把抓住沈晚冬的胳膊,几乎将女人给拽起。
  “你居然算计我!”荣明海手上的劲儿加重,目中春情虽盛,冷意却一点点升起,他瞥了眼几乎空了的酒瓶,盯着面前这张美人面,怒道:“怪道大梁人都唤你为冬蛇,果真蛇蝎心肠,其心可诛!我儿麒麟怎会有你这种母亲!”
  “我,我……”沈晚冬的酒醒了大半,一时间竟不敢辩解,只是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轻摇着头。
  “这酒里有东西吧!”荣明海一把推开沈晚冬,愤怒之下,男人冷了哼了声,将所有的愤怒全都集中在掌上,猛地朝着桌子拍去。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酒壶和盘子应声而裂,而桌子也蔓延出一条裂痕……
  “侯爷,您,您怎么了?”沈晚冬按住心口,惊恐地看着荣明海,一派茫然无知,吓得眼睛四处乱瞟,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忽然跪倒在地,檀口微张,摇着头,哆嗦道:“是不是妾身说错什么了,对,对不起,求侯爷饶命啊。”
  荣明海见这女人好似真的无辜,而他也忽然记起,那壶酒是沈晚冬方才从章谦溢手中拿过的,而她也说了句,酒是公子要给她喝的。
  难不成……
  荣明海收敛住脾气,可体内那股燥热还是太盛,尤其是看见这柔若无骨的女人时候。
  这些年来,他几乎没碰过女人,上次与文珊同房欢好,也是被下了药……
  愤恨和欲望同时涌起,荣明海眼睛四下乱瞟,忽然瞧见木屏风后的澡盆。男人噌地一声站起,两三步走过去,低头一瞧,澡盆中正有半盆子冷水,上面还飘了些花瓣。
  只见荣明海两腿分开,微微屈膝,腰上使劲儿,胳膊用力,闷哼了声,竟生生举起澡盆。
  “侯爷,您,您,”沈晚冬瞧见荣明海这样,早惊呆了,这男人力气竟这么大……
  “大丈夫岂能趁人之危!”荣明海两眼盯着地上跪坐着的女人,将澡盆中的冷水全都浇到自己身上,从头到脚。
  冰冷的水珠儿好些溅到沈晚冬脸上、胸口,很凉,但也挺暖。
  “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当真无辜?”荣明海将空澡盆扔在一边,冷声质问。
  “是。”沈晚冬撑着地,站起身来,她直视男人,挑眉一笑,不卑不亢:“侯爷仔细想想,妾身怎会知道您今天回来?怎会知道您回来后先来看望妾身?怎会未卜先知准备春.酒给您喝?我沈晚冬虽陋颜薄姿,可还有个冬蛇的称号,用不着使这种下作手段迷惑男人,我的法子太多了,您可招架不住。侯爷可是瞧得清楚,这壶酒妾身是从谁手里拿过来的。”
  越说越生气,沈晚冬登时红了眼,素手指着门外,咬牙恨道:“妾身为何叫冬蛇?为何卖笑?为何被人逼着喝毒酒?章谦溢他就将我当成了个随意算计摆弄的玩意儿,如果今儿您没回来,没恰巧喝了这壶酒,那酒会灌进谁的腹中?妾身斗胆问一句,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这一番话太厉害,直将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说的没脾气。只见荣明海低着头,喘着粗气,半响不言语。
  忽然,男人一把将自己的长刀拿起,闷头朝外走。
  沈晚冬头虽发晕,可却清醒无比。她忙追了出去,就站在屋檐下灯笼下,朝荣明海背影冷声喝道:
  “站住!”
  男人停下脚步,却不回头。
  “侯爷不是问我,想要什么?”沈晚冬将滑落在肩头的衣襟拉好,一步步走下台阶,寒风吹来,惊起半抹青丝。
  她看见章谦溢这会儿也在院子中,不知站了多久,瞧着很憔悴,也很不甘。不过,她可没空去猜他的那些复杂的郁闷。
  “妾身是风尘中人,说的都是露骨的荤话。侯爷是百战将军,经历的是明刀明枪。”沈晚冬身子微微颤抖,她看着他潮湿的黑发,坚毅的背影,还有握起的铁拳,莞尔笑道:
  “妾身要的,只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侯爷能给么?”
  话音刚落,梅树跟前站着的章谦溢大惊,怒道:“你胡说什么,侯爷也是你配威胁的,”
  “你闭嘴!”沈晚冬直接喝断章谦溢的话,她冷冷盯着荣明海宽厚的双肩,坚决道:“妾身去哪儿都活不了,唯有侯爷这片屋檐能给妾身一个安身之地,您敢不敢给?”
  荣明海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男人转身,看着面前的美人,波澜不惊道:“这事挺大,本侯得仔细想想,如今咱俩都醉了,不能做任何承诺和决定,明天下午,我给你回话。”
  沈晚冬终于松了口气,那根横在心中的刺好似拔出一点。
  “还有一事。”沈晚冬看着荣明海,手却指向身侧的章谦溢,冷哼了声,道:“妾身的处境,您如今也清楚了,我真的很害怕!因为某人,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
  “知道了。”荣明海不屑地扫了眼章谦溢,他弯腰,从靴筒里抽出把巴掌长的匕首,扔给沈晚冬,淡漠道:“拿着,谁若是敢欺负你,宰了他,一切有我替你抗。”
  说罢这话,荣明海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6章 赌心(修)
  一阵冷风吹来, 将地上的枯草吹地呼飒飒地响,那深深扎在地底的腐根好似终于要苏醒,蠢蠢欲动地等下一场新雨。
  身上还是燥热得厉害, 那种从脚底传来的痒, 一直蔓延到心里。沈晚冬抓了抓发痒的脖子,她用手背蹭了蹭侧脸, 微烫,好在手里拿着把冰凉的匕首, 倒是能让人舒服些。
  “妾身先进屋了。”沈晚冬屈膝, 不耐烦地给章谦溢行了个礼, 准备进屋梳洗。
  “站住。”
  章谦溢冷声喝道,他缓缓走向沈晚冬,借着屋檐下摇晃的灯影, 看眼前的女人。她脸颊绯红,呼吸间散发着百花春.酒的胭脂香味,如墨般的青丝披散着,有几缕被水打湿, 贴在侧脸和脖子上,格外诱人。
  “你方才和荣明海在屋里做什么了?为何他会浑身湿漉?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越往后说,男人的情绪越愤恨。
  “公子若是想知道, 方才为何不跟着侯爷一起进来呢?区区一个玉梁可拦不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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