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姐你说过等我长大有一天是可以见到母亲和哥哥他们的,这话也是真的吗?”小澈儿抬头眼眸盯着苏言,眼里满是孩童的天真。
“长姐何时骗过你?总归是有机会的。”虽然苏言也不知道所谓的有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了。“你哥哥他呀, 可不像你这么省心, 你让人操心多了,又爱惹事。”
“长姐, 给你这个。”小澈儿往苏言手心里头放了一只小老虎的布偶, 那是在集市时候谢白给澈儿买的,当时一堆的布偶里头, 小澈儿左手一只兔子, 右手一只小老虎, 犹豫了半天,谢白干脆两只都给他买了下来了。
“这只长姐你帮我带给哥哥,我自己留着那只兔子。”澈儿笑着对苏言道:“上次,哥哥让长姐你给我了弹弓,我想若是也能给他什么就好了,这回便给他带只老虎。”
“好,我帮你带给他。”苏言笑着答应了,把澈儿给她的那只布老虎收了起来。“准保他高兴。”
“长姐,下次我乖乖听话的话,你还会像今日一般带我出来吗?”澈儿眨眨眼睛问苏言。
苏言点头。“当然可以了。”
“那下次谢家这位哥哥也会跟咱们一块儿吗?”澈儿又问道。
这倒是让苏言有些为难了,一时不能回答。以谢白这般机敏的性子,让澈儿多在他面前晃个几回,这事情便难以隐瞒下去,她现在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跟谢白袒露的打算。
“澈儿,你告诉长姐,为什么希望下回他还跟我们一起去玩呢?”
听着自家姐姐这么问,小澈儿歪歪脑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因为谢家哥哥在的时候,长姐比较高兴。虽然说长姐平日陪着我的时候也高兴,但今日却格外的高兴。”
苏言轻轻摸摸澈儿柔软的小脸蛋,只道这孩子心性干净,看事情也格外清晰。小孩子虽还不晓得什么情啊爱啊,喜欢不喜欢的,但他却能非常敏锐的感觉你高不高兴。
欢喜一个人,说白了其实不就是见之则喜,无他,便是顺眼舒服。苏言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着谢白就觉得十分顺眼讨喜,尽管当年那个抱着他跑了一路儿的白白软软的小胖子品貌还不十分出彩,半点儿也看不出现在这幅俊朗世家公子模样。后来谢白渐渐瘦下来,这么长得十分清秀漂亮的小娃娃就是爱板着脸,也让人觉得好笑又可爱。
然后便是性格十分对她胃口,谢白这人性子看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什么也不会过分在意。实则这人矛盾得很,聪明老成,却在有些莫名的地方别扭。
记得她教训宋谆的时候,那人就躲在了旁边,看了个满堂,凭他的才智不可能不知道后边她的落水是有意为之,还是选择跳到冰冷的明湖里头去捞她起来。
苏言自幼跟着穆夫人练过些功夫,也常以冷水沐浴方法健体,其实那时节在明湖里头泡那么一小会儿给宋谆一点教训完全不在话下,真没想到有人真会下来。
当时苏言也没忍住嘴贱调侃了句说多泡一会儿才真像那么一回事,谢白听见作势要把她扔回湖里,到底没扔,还一路把她抱着送回去万春殿里头去。后来还是听锦笙告诉她的,谢小公子侯着在殿外,这里头折腾一晚才消停,小公子天明才出宫的,湿衣裳一直没得空当儿换。
苏言是看着谢白长大的,谢白于她而言最早不过是看着可爱顺眼的小孩儿,后来是因着被撞破了真面目反而走近了成了有些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盟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对着这个看着长大的小胖墩有了今日这样的情意。
“阿池,这么晚了,倒是劳烦你出来迎我们了。”
才下了马车,苏言便瞧见阿池带着初苒提着灯笼等在了大门外头,此时见着马车他们下来,便迎了过来道:“ 原来你也知道这时候已经不早了。”
澈儿见着阿池便扑了过去她怀里头,似乎怕阿池责怪,解释说:“池姐姐,你别说长姐了,今日我们和谢家哥哥去了好多地方,才这么晚回来的。”
“到底是亲姐弟,你就知道护着你长姐,我不说了便是,阿言今日都这个时候了,就在这个讲究歇一夜再说吧。”
苏言也觉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点点头答应:“那我就先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免得阿娘她担心。”
“等你此时再说早就来不及了,我早已经打发府里头的人到宫里与姑母说了,只说你在宁府里歇着了,明日再回宫。”阿池笑道。
苏言心知今日自己确实有些失了分寸,竟然连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差点给忘记了,幸而阿池及时给她补救了。心怀感激,苏言笑着讨好道:“还是阿池最好了,今日若不是你,我定然要挨阿娘的说了。”
“你呀你,就知道说好听的,现在还是先进去整理休息一下,有什么往后再说吧。”阿池道。
别宅这边仆从极少,也没有说什么伺候的人,苏言洗发之后便自己拿了毛巾坐在妆镜前擦拭,长发一个料理到底有些费劲,阿池也拿了块毛巾帮着擦发尾的滴水。
“阿娘挑阿池你给我做赞者,真没有选错人,阿池你又细心,对我又这么好。”苏言见着阿池过来帮她便笑嘻嘻道。
听苏言提起这事,阿池却有些黯然。“阿言你贵为公主,姑母她其实应该给你家世出身更好的高门闺秀给你做及笄之礼的赞者,我去倒是有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自小我俩便好,又是表亲姐妹,我喜欢,阿娘喜欢,寻常人谁能管得着。”苏言道。
“再说了,阿娘让你做赞者的心意你应该懂的吧?”
阿池垂首不说话。阿池比苏言大一些,已经行过及笄之礼了,但婚事还没有着落,一来是平日交游较少,露面机会不多,二来是阿池总推拒着谈及婚嫁的事情。
苏言是中宫所出的正经嫡公主,及笄之礼比起一般皇女自然也要隆重许多,观礼的高门夫人小姐也多,是十分露面的机会,若是阿池能稍微崭露头角,自然又婚事找上门来。
“阿娘自小就心疼你,一心想给你找门好亲事。阿池,若是你有看中的便与阿娘说,她定会为你做主的,给你找个定好的如意郎君的。”
“倒是让姑母她多费心了。”阿池苦笑道。
苏言不会忘此次过来的目的,顺着劝道:“过几日宫中接连着几场宴会,阿池你便陪着我去吧。你知道我最耐烦参加这些的,若是我一个人,闷也能闷死,你便当陪我一下,可好?”
经不住苏言一个劲儿缠着,阿池便也只好点了头答应了。
今晚两姐妹是挤着一块儿睡的,小时候那会儿阿池还住在万春殿,便常是这样的,苏言挨着阿池的肩头,有些怀念的喟叹了一声道:“那时候你搬回去宁家,只剩我一个人孤枕寒衾的,不习惯了好些日子。”
阿池听着苏言委屈巴巴的话语轻笑了声,复而又似乎想起什么来了转身子来面对着苏言。“今日你带澈儿出去,碰见了谢家小公子。”
刚刚回来时候,澈儿一时说了出来,倒还真让阿池给听到了。即使熄了灯,苏言被面前的挨着自己的阿池直视着,也没法儿再编瞎话,只能不说话默认了。
“你倒是真与他感情好,每回儿春宴时总出去与他说话,那一次还撞见你们一块儿在街上剥栗子。“阿池笑得极有深意看着苏言。“莫不是感情比我想着的还好呢?”
苏言把脸往被窝里头藏了些。“不告诉你。你这做表姐的当真不厚道,每回儿与你说亲事,你自己总躲着,这事却来笑我。”
阿池面上神色变了变,沉声道:“且不说我如今也没有喜欢的,更没这心思。其实我很害怕这事情。我不知道今后会遇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像从前宁家那模样真的让我害怕。”
从前的宁家指应该是长房当家时候的事情,宁择这人本事不大,但极为贪图享受,身边总是围绕着宠爱的小妾数不胜数,还未算上没有名分的那些,整个屋宅没有一日清净的。阿池兄妹是二房遗孤,无依无靠的,每当妻妾争斗,总是莫名被当了出气的。
“若真不想,不嫁便不嫁,横竖还有澄表哥能够养活你。”苏言想起阿池从前在宁家那些往事也有些不忍心。
“你真当我哥哥倒是不娶妻生子了。”阿池笑道。
苏言自那次到了别宅一趟之后,回宫清净日子没过多久,便接到了北卑已经抵达帝京,入住四方馆的消息。
这时宁后与萧妃下了半局围棋,苏言坐在旁边观战,忽有宫女进来通报这事情。宁后听过之后,淡淡点了点头便挥退了那宫人,执起黑子又落了一子,才开口问旁边的苏言道:“言言,如何看?”
苏言不愿意给人做结盟赠品,此时也装起傻来:“两国结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女儿怎么看有什么关系,不过打算打扮漂亮走一圈就回来,不失我们大昭颜面便是,不做他想。”
母女之间多年相处,一来一回便彼此心知肚明了,心里明镜儿似的。萧妃也是个聪明人,旁边这么听着也明白了。“公主看来对那北卑大皇子无意呀。”
宁后自然也听出了自己这女儿不大乐意这婚事,虽说这北卑大皇子相貌才华在外皆有美谈,但念及将来若是继承大统也是多有限制,也不大乐意女儿去趟那浑水。
“不乐意便也罢了,女儿嫁得这么远的地方,做母亲的也是不愿意的。大昭才德兼备,貌美如花的姑娘多得是,那总有能入大皇子眼的,公主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到时抬举一个便是了。”
“我就知道阿娘是最疼我的。”苏言笑着拉着宁后手臂道。“那这宴会我便得体的走一趟就是,保证不丢娘亲的脸。”
宁后望着让苏言拂得乱糟糟,看不出原本走向的棋局,用力一点苏言的额头嗔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毛毛躁躁,让你这么一蹭过来捣乱,我与你萧姨这半局棋倒是白下了。”
苏言见目的达到神清气爽,便自觉退开了,笑道:“是是是,是女儿不好,打扰您雅兴了,您和萧姨接着下,女儿就不打扰了。”
第77章 治水
77、治水
谢白觉得元嘉今日遇着太子殿下的事儿有些躲闪的, 毕竟储君身份敏感也不能什么都跟他坦白。他们之间如今虽坦诚男女之情了,却未到了适合诸事皆告的时候。
陆宁宁在东郡的时候多,自小在那里长大, 来帝京也不过小时候一两次而已, 估计如今也忘记得差不多了。谢白牵着马,与她一同过街市时候,小丫头忍不住一路的东张西望的。
“东郡虽有热闹的时候,终究及不上这天子脚下的地方。”陆宁宁手里捧着兔子笼子嘟囔道,眼睛看着坊间身穿鲜衣言笑晏晏,如穿花蝴蝶一般的帝京姑娘们。
春末夏初天气已经慢慢转暖起来姑娘们都迫不及待换上轻快鲜亮的衣裳, 帝京的桃花虽也谢得所剩无几了,但帝京姑娘脸上的绽放的桃花妆却是常开不败的。河畔出游成群的闺秀挽着闺中好友, 身后跟着随行的丫头,手里拿着纨扇半遮着脸面。
“帝京这儿的姑娘比我们那儿的会打扮多了, 这衣裳妆面真细致, 这么出一趟门得耗费多少心力呀?”繁花过眼,陆宁宁看得有些走不动路,比起初时的兴奋劲儿,渐渐地神色里头多了几分不解。
谢白知道她心里起了比较的念头,只与她解释道:“两地风俗不一而已,东郡民风素简,帝京时兴华美。”
东郡水乡初夏这个时节处处边唱着歌儿, 可见寻常水边常有浣洗衣裳的姑娘, 头上鲜有佩戴金银珠饰, 倒是那随手鲜摘的时令花儿簪于发间就是了。
“按照二哥哥您这么说的话,你的那位言姑娘倒像是我们东郡那儿的女子,清水浣白玉似的,素丽得很。”陆宁宁附掌突然乐道。
说元嘉公主吗?谢白想起来时她今天着了件十分清淡的夏日衣裙,露出些不自觉的笑意。“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对。”
“你与瑜哥哥运气都是一等一的好,上回儿他带回我们家里来的郑姐姐也十分好看,那时她头上虽毫无华饰,面上也无施加粉黛,却远胜京中许多华衣闺秀。”
说着说着便已经走到了谢侯府门口去了,开门的仆从见着谢白今日回来本已经十分惊讶了,见着他身旁的看着十分眼生的陆宁宁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小公子,这……”
“你只进入与阿娘说,东郡陆家表小姐过来了。”相比仆从的慌张无措,谢白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兄妹俩正走进去的时候,谢夫人便带着侍女出来了,陆宁宁看到了便像只欢快的雀儿似的飞着扑着过去了抱住谢夫人,亲昵的唤道:“姨母,我在东郡可向您了。”
谢夫人还没看清楚,人就撞她怀里头去了,只好无奈的抱着陆宁宁道。“这么个大丫头,怎么这小性子跟从前比起却不见变化,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谢家就俩小子,没有丫头,膝下没个知冷知热懂得疼人的闺女,这一直是谢夫人心头一桩憾事,故而她也是真心把陆宁宁这外甥女当亲女儿疼的。林三娘不通针黹女红一类的活计,陆宁宁幼年时候的衣裳大多还是谢夫人帮着给预备着的。
“这回儿怎么没有一丁点儿消息就跑了过来了,还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过来的,你爹娘可知道?”谢夫人拉着陆宁宁往屋里去时候已然发觉她这回来得十分不寻常了。
陆宁宁又是个相当实诚老实的性子,半点隐瞒不住事儿,谢夫人这么一问也不敢当着长辈的面上扯谎,只能吐吐舌头,摸摸脑袋,犹豫着说道:“想来这回儿,爹爹娘亲他们必然是知道了的。”
“你呀!真是胡闹!”谢夫人知道陆宁宁此番却是不告父母而独自上帝京这么来的,忍不住手指狠狠点了小丫头额头一记,嗔怪她一句。“你瑜哥哥从前是最爱乱跑的,你个小姑娘家怎好也学他那般乱来呢?”
“阿娘,才刚进来就听见您念叨儿子的名字,可是在夸我?”
谢白转脸看向堂前,便见着谢瑜迈步入厅内,想来他也是这个时间从神武营回来,如今谢瑜在御前任神武统军都尉,每日轮值一班,一旬才换班,这中旬他当的是午班。
谢瑜向来不喜着那神武营的巡防甲胄招摇过市,早早换了便服才回来家里,一身天青色的衣袍,看上去倒有几分书生的文弱气,完全看不出是个武官。
“没有人要夸你,倒是阿娘在责备你带坏了宁宁了,教得人家一个小姑娘现在到处乱跑呢。”谢白面无表情的拆了兄长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