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格被白熹提前送到山阳书院读书,躲过了那场官司。官司过后白熹多次派人去接他,他却说要读书求取功名,一直不肯回京。白熹只有他一个儿子,岂能不牵肠挂肚,就盼着早日见到他了。
“年轻人求上进想读书是好事。”白大爷开导他。
“大哥说的是。”白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白玉茗不知讲了件什么趣事,白玉莹等人笑得前仰后合,白熹拍掌,“讲得好!”
珠姐儿跑过来靠在白熹身边,奶声奶气的问:“小姑姑说的啥呀?”
白熹微笑,“方才叔祖父走神儿了,没听清楚,不知道你小姑姑在讲什么……”
珠姐儿诧异的瞅了白熹好几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你都不知道小姑姑讲了什么,就说小姑姑讲得好啊?”
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珠姐儿年龄小,还说不了这么长的话就是了。
珠姐儿板起小脸,转身走了。
白大爷乐的不行,“二弟,你在珠姐儿面前没有威信了。”
白熹忍俊不禁,“这个道理回头我得跟珠姐儿好好讲讲,做父亲的偏爱子女,就算没听清楚茗儿讲了什么,我也可以为她拍掌叫好的,这无可厚非。”
翠钱拿了个盒子进来,白玉茗挨个分发,也发到白大爷和白熹这边儿了,“大伯,爹爹,这是灵霞石,很漂亮的,来挑一枚。”她殷勤的让着大伯和父亲挑灵霞石,还忘不了向白熹显摆,“爹爹,这个灵霞石功劳可大了,救过我和檀郎,让我俩在皇帝祖父面前躲过一劫。”
“这般灵物,一定要好好欣赏。”白大爷和白熹各自挑了喜欢的。
白玉茗和白喜咭咭咕咕的说着话,父女之间很是亲密,白大爷看得眼热,“有闺女就是好。唉,我之前还想把茗儿过继到大房呢,可惜没成。”
白大太太听在耳中,不由的一怔。是啊,当初白大爷是有过继白玉茗的意思,她一则不愿担那个责任,二则不愿赔幅妆奁,所以便劝白大爷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谁知道白玉茗的婚事根本不用做父母的操心,会有赵戈这位高不可攀的世子爷诚意求娶?早知今日,她当初一定不会拦着白大爷,和雍王府做亲家的人就是她了。
白大太太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白玉茗许久没见父亲,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啰啰嗦嗦的说个没完。白熹却没有丝毫厌烦之意,微笑听着,一脸溺爱笑容。
“茗儿,你有没有看过阿容?”白熹问。
白玉茗一乐,“在灵霞上我天天见她,天天缠着她,她都烦我了呢。”
嘴上这么说,白玉茗还是牵挂容姨的,带着奶娘、翠钱一起回去,陪容姨说了半晌话。
白玉茗和赵戈只能回来这一天,之后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所以这天白家一直留小两口用了晚膳,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上了车,白玉茗便取出一粒大蜜丸递了过去,“檀郎,吃药。”
赵戈哭笑不得。
这个傻丫头,她以为他真的是吃多了,积食了……
“快吃啊,不好吃也得吃,有病就得吃药。”白玉茗催促。
虽明知大蜜丸难吃,可是小白山惦记着他的“病”,关心着他,赵戈觉得很是受用,取过大蜜丸剥开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药很难吃,他心里却很甜。
小白山对他多好,随身替他带着药呢。
白玉茗看着他吃过药便放心了,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今天我说了好多话,说得我都累了呢。不过我今天太高兴了,还是回家好,多热闹啊。”
“对,白家很热闹。”赵戈柔声道。
雍王府在这一点儿上就不行了,赵戈是独生子,雍王、王妃只有他一个儿子,府里总归是显得冷清了些。
“我喜欢热闹,嘻嘻。”白玉茗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
赵戈心中一动,“小白山,你想不想让咱们雍王府也这般热闹?”
“当然想啊。”白玉茗不假思索,“可是家里就父王母妃和咱们,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啊。”
赵戈低笑道:“咱们多生几个孩子,雍王府不就热闹了么?”
白玉茗这才明白他方才的话意,伸出拳头打了他几下,伏在他怀里抬不起头了。
坏蛋,他就是个没羞没燥的坏蛋……
白玉茗和赵戈回门之后,便在雍王府闭门思过,不再外出。
姜瀚、王杭先后上任履新,也先后搬出白家,住进了官舍。
沈氏先前很为白玉蕾、白玉菲发愁,现在见姑爷有了差使,又有官舍可住,二女儿、三女儿一家有着落了,倒也欢喜。
白玉蕾和白玉菲算是不用她操心了,可白玉萝还在家里住着呢,她免不了摒退侍女,于内室之中一遍又一遍的交待白玉萝,“咱们也不能轻易的便回了林家,必定得要林大郎和林母三催四请,诚恳赔罪,才能原谅他。你放心,你爹虽然官小,可这是暂时的,以后必能高升。林大郎是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之人,他见白家起来了便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会上门央求你。你安心等着便是。”
白玉萝无所适从,“祖母让我另觅良人,娘让我等着林大郎,我,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另觅什么良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沈氏不悦,“你祖母一辈子过得肆意,就以为人人可以像她一样了,这哪里行得通?萝儿你想想,你若二嫁,白家的名声便不好了,玉儿哪里还能讨着好媳妇?”
沈氏只有白玉格一个儿子,白玉格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是事事要为白玉格着想的。她想让白玉格功成名就,还想要白玉格娶一位名门淑女为妻。名门淑女怎么可能嫁入名声不好的人家?为了白玉格的婚事,白玉萝不能二嫁,一定不能二嫁。
白玉萝柔肠寸断,掩面哭泣。
沈氏叹气,“莫哭了。你就记着娘的话,一定要为林大郎守着,为了白家的名声、为了玉儿的将来,你一定得为林大郎守着……”
“你在胡说什么?”门被从外面踹开了,白熹铁青着脸,一向温润和气的他脸色难得得吓人。
沈氏吃了一惊,“你,你怎地来了?”
白熹难掩怒气,生硬的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一直阳奉阴违,当着我的面答应让萝儿再走一步,背着我你便说出这番鬼话了!”
“这怎么是鬼话了?”沈氏脸涨得通红,声音也高了,“我说的分明是正理!萝儿若二嫁,就是会败坏白家的名声,会让玉儿娶不到名门贵妻!”
白熹怒气更盛,“萝儿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你母亲细说。”
白玉萝忐忑不安,“爹,娘,你们不要吵架啊。”见白熹、沈氏脸色都很差,不敢多说,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门从里面关上了。
屋里传出来激烈的争吵声。
白玉萝在外面转来转去,心里七上八下。
“啪”的一声脆响传入耳中,白玉萝呆住了。
这是……这是父亲打了母亲么?不会吧,父亲和母亲多年来相敬如宾,吵架都很少,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白玉萝身子发颤,趴在门上,侧耳倾听。
“你,你打我,咱俩从小的夫妻,你竟然打我……”沈氏声音发颤,快气糊涂了。
白熹压抑不住的怒气,“我是不应该打你,你也不应该明知是火坑硬要女儿跳,毕竟还是你错得多!”
第79章 精彩
“你打了我, 还说我错得更多。”沈氏伤心欲绝。
白熹烦恼,“我竟不知你是两面三刀之人,当着我的面你说什么?背着你和萝儿说的又是什么?”
沈氏哭泣, “我还不是为玉儿好, 还不是为了白家好……”
白熹声音变冷,“为了玉儿好, 为了白家好, 就能牺牲女儿了?”
沈氏哭得变了声调, “女儿到底是别人家的人……”
白熹忍无可忍, “没错, 女儿出嫁了就是外姓人,可她还是咱们亲生的!亲生的骨肉,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么?”
沈氏不服气的辩解,“我怎么不管女儿的死活了?萝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疼她,难道我不疼?我也不是轻易就让女儿回林家的,林大郎母子必要真心悔过,诚恳央求, 我才会让萝儿回林家的。”
“真心悔过, 呵呵。”白熹冷笑, “林大郎那样的人, 我才不过遭了官司,罪名未定,他就忍耐不了要休弃我的女儿了。这样的卑劣小人, 你以为他会真心悔过?”
“那还不是因为你遭了官司么?”沈氏气愤,“若咱家没这场官司,不就没事了?说起这个,我还满肚子气呢,小七是你外室生下的孩子,她把全家人连累成这样,我说什么了?”
白玉萝越听越惊,悄悄推开门缝往里张望,只见白熹伸手指着沈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氏以为自己有理,腰杆儿挺直了,“不是因为小七,我能在驿馆历险?你能遭官司、被贬职?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能被夫家赶出来?所有的这些,还不全是因为小七!”
白熹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不发抖,耐下性子和沈氏讲道理,“你不说驿馆的事还罢了,既说到这个,我就得问问你了。平时你待茗儿也不错,为什么那天一定要茗儿像个婢女一样替你拿饭菜?你不作贱茗儿,哪来的驿馆风波?”
沈氏哭出声来,“你说话有没有良心啊,有没有王法啊,哪家的夫人太太不苛待庶女,怎么到了我这里,让小七拿个饭菜就把她当婢女使唤了?你把小七和平僚同科家的庶女比比,小七在我这儿是不是掉到蜜罐里了?”
白熹强压着怒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待茗儿尚可,那是因为有了茗儿在旁比着,玉儿才用功读书的!”
“我就是利用小七又怎么了?”沈氏被白熹揭穿,恼羞成怒,也不藏着掖着了,声音也高了,“我就玉儿这么一个儿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小七聪明伶俐,能推着玉儿上进,我尚能容她;可她若给白家带来灾祸,我还忍她作甚?”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白熹失望透顶。
白老太爷是孤儿,自幼被寺庙的僧人收养,性情平和温良。白大爷、白熹、白微三兄妹受老太爷、老太太的教养长大,也是心地善良之人,沈氏心底的话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在白熹看来,简直丑陋不堪。
白玉茗对沈氏有用,沈氏便能好吃好喝的养着;一旦有了变故,沈氏立即便要翻脸。十几年了,莫说养个孩子,便是养个猫儿也该有感情了,为什么沈氏的心就这么硬。
白玉萝没有力气再听下去,以手掩面,哭着跑了。
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为了白家的名声,为了白玉格能娶名门贵妻,母亲要她再回林家那个狼窝……
白玉萝发生的声响不小,白熹和沈氏却根本没发觉。
“我一直以为你心地良善。”白熹疲惫的道。
沈氏脸如死灰,声音也嘶哑了,“就因为你一个庶出的女儿,你连我这结发妻子的品性都怀疑了,都不相信了……”
白熹不愿再和沈氏说话,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沈氏忙上前拉住他,“别走,把话说清楚!难不成为了个出了阁的庶女,你还和我生份了不成?”
白熹没回头,拨开了沈氏的手,“我累了。”不想和沈氏多说话。
沈氏本就挨了一耳光,又被白熹如此冷漠对待,心中的愤怒不满压也压不住,尖声道:“你也几十岁的人了,怎地如此无礼,为个庶女便如此对待发妻了?你莫要想着小七以后做了世子妃,就能带着你飞黄腾达,她怎么可能做世子妃?一个庶女凭什么做世子妃?皇室丢得起这个人么?你别做梦了,她就是给世子爷作妾的命……”
白熹怒不可遏,转身重重一记耳光又抽在沈氏脸上,“你闭嘴!”
他狂怒之下,下手甚重,沈氏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血迹顺着嘴角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沈氏伸手捂面,瞪大眼睛看着白熹,“你,你又打我……”
白熹咬牙,“你竟用如此恶毒的心思来猜测我,竟这般咒我的女儿!”
白熹怒气冲冲推门离去。
沈氏捂着热辣辣的面颊,痛哭不止。
她恨她怨,怨恨白熹为什么不顾夫妻之情。她又隐隐有些后悔,有些话心里知道便好,声张出来作什么?有什么好处?
这之后白熹便借口公务忙,一直住在书房没回来。白玉萝和馨姐儿也搬去和白老太太一起住了,沈氏这里备显凄凉。
沈氏更加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有些话心知肚明就行,说出来做甚?宁吃过头饭莫说过头话啊。
沈氏和白熹恩爱夫妻多年,想着白熹过两天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白熹之后升了工部主事,督办迎福殿重修的工程去了,经常不着家。莫说沈氏了,连白老太太都三五天的见不着他的人影。夫妻俩常常见不着面,便是见了面也是淡淡两句话,不冷不热的,这下子沈氏可难受了,寝食不安。
白玉蕾、白玉菲、白玉莹回家看望她,沈氏便要女儿们到白熹面前替她说话,让白熹回家。白玉菲口齿伶俐,笑着打趣她,“娘,您不是说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么?那您有事别找我们,找您的宝贝儿子啊。”
沈氏咬牙,“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们,辛辛苦苦养大,哪点儿对不起你们了?没良心。”
白玉蕾忙道:“三妹她是开玩笑的,娘您别当真。我们会想办法的,见了爹爹一定替您美言。”
白玉莹抚摸着大肚子,委婉的劝道:“娘,您以后就别在爹爹面前说七妹的坏话了。爹爹自然是盼着七妹好的,您若和爹爹拗着,他不生气才怪。”
“是啊,反正七妹都已经嫁到雍王府了,再纠结之前的事有什么用?”白玉蕾也劝。
白玉菲纳闷,“娘,您说说您,七妹都嫁给世子爷了,您硬要说她不配当世子妃,说她只能作妾,我爹爹他能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