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教书育人,非常难得。”
王老师自嘲地说,“咳,谢谢你这么尊重老师。你在这里看吧,有喜欢的走的时候可以拿走几本,看完了再还给我就行了,我先出去。”
樊香翻看着书柜上的书,心里乐开了花。每一本书,花朵都给了五个积分,这些书虽然不多,多是马恩文集、领袖文集及《鲁迅文集》,但也有一些像《十万个为什么》、《科学小试验》等一些科普类的书,还有一些《李白诗选》、《辛弃疾长短句》等诗词。再就是小学、初中的课本、教案之类。
不过,不管是什么书,只要是近年出版的,都让樊香很惊奇。就像十万个为什么的再版说明上就写着,“这套书1965年的版本,过去在叛徒、内奸、工贼的修正主义文艺黑线和出版黑线的影响下,存在着不少错误,……不少内容宣传了知识万能,追求趣味性,散布了封、资、修的毒素。在伟大的文化运动中,广大工农兵和红卫兵小将,对这套书中的错误进行了严肃的批判,肃清修正主义文艺黑线和出版黑线的流毒。”
这真是充满着时代特色的书,其他时间再难看到的。难道是因为这样,花朵才让她多收集吗?
翻了一遍,已增加了二百多个积分了。樊香拿了几本书出来,笑着说:“我看这些书不错,有图画有文字,适合小孩看。”
“你要看就拿走吧,不过小心别弄脏弄破了。”
“我可以拿走?”
王老师又点点头。
樊香原来还觉得王老师客气,没想到真要借她。如果是她,可不舍得把书借给别人。真像她说的那样,作为教师,乐意把知识传授给更多的人。
白得了这么多积分,又能借书,她让花朵换了半斤水果糖,抓了一把假装从竹篓里拿出来,放在了屋里的四方桌上,“我要走了,这给两个孩子吃吧。”
两个小孩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不过教养挺好,虽然看着垂涎欲滴的样子,却没有一人伸手去拿,只眼睛不时地扫一眼,再扫一眼。
“给你钱你不要,哪再能拿你的东西!”王老师不收。
“知识是无价的,您让我看的书怎么也无法用钱去衡量价值。”
不是不要钱,而是樊香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她敢不敢私下做衣服收钱,为了保险,干脆就不收了。这样有别人说起来,就说是义务帮忙。
还有一个就是王老师家明显地位较高,樊香想着能和她处好关系,以后了解信息也方便。有时候,别人一句随口帮忙的话,可能就抵你许多的奋斗。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在大队里找一本不是领袖文集的书太难了,感谢王老师的大方,让她得了二百多个积分呢,这够买一大堆东西了。
两人观念衡量标准不一样,但都觉得对方人不错。
王老师说:“出去可不要这么说了,现在白卷光荣。”
樊香差点出了冷汗,翻翻记忆知道,这时候上高中及大学要人推荐,成分不好哪怕考得再好也没学校要你。
更有甚者,1973年,文。革中唯一一次高考,铁生同学理化只考了6分,他在考卷背面给领导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后来在《人民日报》及《红旗》发表,评论说搞文化考试是“旧高考制度的复辟”、是“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反扑”。
有人称赞铁生同学“真了不起,是个英雄,敢反潮流。”导致学生考分越高越没学校敢要。因此全国各地掀起了白卷光荣的潮流。所以,樊香说的知识无价在这时候是不恰当的。
对于这种潮流,樊香虽然不以为然,可也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她的观念与现在的观念太不一样了。对于提醒她的王老师,心里也多了分感激。
谢过了王老师提醒,她半调侃道:“如果我不是懂做衣服的知识,也不认识王老师你这样的好老师,所以对我来说这些书挺重要。”
王老师哈哈笑了说:“不说那些了。这样吧,原来也有老乡拿鸡蛋和布票来换钱,我给你六块钱,你看回去能不能帮我换些东西。下回你什么时间过来替我带过来就成。
”
话说到这里,樊香接了钱,知道有把这六块钱任她处置的意思,给与不给都随她意。看王老师把书许出来陈默虽没说什么,却一脸的不舍,就只拿了一本《科学小试验》及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书嘛,有借有还,下次再借才方便。
原主的几个孩子她很喜欢,以后就归她照顾了。但要了几个孩子,程伯绍就避不开,她要看他是怎么做的,才好决定以后对他的态度。
路过邮局,樊香准备发个电报。这次介绍信就用上了,邮局的工作人员对着介绍信看了半天,又问她程伯绍是她什么人。那架势,恨不得连她三代都问出来。
没想到发个电报也这么麻烦,开始发电信想发“樊香晕倒速归”几个字,可介绍信上写着她是樊香,喝了基因药剂后,她脸上带着自然的光泽,健康得不得了,就不能这么写了。
怕工作人员问既然程伯绍老婆晕倒了,为什么你还好好地,樊香装出一脸急色,没敢说她就是程伯绍老婆樊香,只好告诉邮局工作人员,她是程伯绍老婆的亲戚,最终写了“老婆晕倒速归”几个字发走。
发完电报天色已暗,想去的书店也已关门,樊香直接向回走。
回去路上,花朵兴奋地说:“樊香,我说你为什么要和那个老师拉近乎呢,没想到你还想着收集信息。你真棒,这就收集了两百多个积分了,不过还要加油啊!”
“放心吧。”对这个时代,樊香还充满了好奇,如果能把这个时代的信息保存下来,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再说不收集也不行,她还欠着花朵近一万积分的帐呢。
回村后天已黑了,先把竹篓卸到家里,樊香发现程爱华姐妹已做好了饭。让孩子们稍等,她还李红自行车时带了半斤水果糖过去。
李红很高兴,推辞后就收下了,让她需要车时只管去骑。还送给她了两个白面馒头。
程爱军看到白面馒头眼睛亮晶晶的,“妈妈,今天晚上我们还庆贺,吃白面馍好不好?”
“好。”
程爱军兴奋地一把抱着了樊香腿,声音都高了八度,“妈,你要天天生病后再好就好了,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庆贺吃好吃的。”
看着树袋熊似的程爱军,樊香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抱大腿吗,她也成了金大腿了,不过感觉还不坏。
“就知道吃,笨死你吧,妈妈天天生病,谁给你挣工分,不挣工分,哪来的好吃的?”程爱华忍不住在弟弟脑门上弹了下。
被姐姐取笑,程爱军挺起胸膛,数着手指头,“一、二、三……”我长大了要多挣工分,一天挣五分,不,一天挣十分,一年挣一万分,天天让妈妈和二姐吃好吃的。”又看了程爱华一眼,“哼,没你份!”
看程爱军十个手指头数来数去还是错误,一向沉默的程爱红抿着嘴直乐,揉了揉弟弟小脑袋。
樊香也忍俊不禁把他抱了起来,“来,把竹篓打开,里面有糖果给你们吃。”
程爱军像小炮弹一样冲向了竹篓,看到糖兴奋得不行,一把抓了满手。
“三儿要怎么分啊?”樊香笑着问。程爱军的小名就叫三儿。程爱红的老二因为一直批判孔老二没敢有人叫,老大更不成,两姐妹就没小名。
程爱军伸手数数,一颗先给樊香,又分别给程爱红和程爱华各一颗,然后一脸求表扬地看着樊香。
樊香摸摸他小脑袋,“就应该这样,三儿表现不错。”两姐妹也说他比原来懂事多了。现在三姊妹明显关系更亲密。
程爱军有些小得意,这才拿一颗剥了糖纸塞进了嘴里,像个吃食的小松鼠一样,一会儿这边的腮帮鼓起来,一会儿另一边鼓起来。糖纸也不舍得扔,展开弄平了让程爱红给他存着。
程爱华逗他,“大姐帮你存还不行吗?”
程爱军吸了口到嘴边的口水,“谁让你笑话我!”
“不让存就算了,那这张糖纸谁要?”程爱华两个手指头捏着糖纸晃呀晃,程爱军过去拿,她就再举高些。觉得逗够了才假装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被程爱军得意地捡去。
糖甜甜的,樊香看着这几个孩子,就觉得生活也是一样带着甜味。
第9章 上门
再甜多吃对牙齿也不好,再给三姊妹每人一颗后,余下的糖,樊香就锁到了箱子里。
晚上樊香让每人都吃了一个鸡蛋,一齐分享了那两个白面馒头。别说,纯天然的馒头带着麦香,再加上百吃不厌的鸡蛋,也是一顿美味。
樊香她命差点没了,现在不管其他,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存多少东西,如果没命花了也是白搭。
对此最高兴的是程爱军,程爱华这次倒没说什么,樊香想,也许对于小孩来说,有好吃的才重要,至于为什么能吃到,那不重要。
吃过饭她把白球鞋拿出给程爱华及程爱红,“试试大小如何?”
煤油灯下,白球鞋像泛着光一样,程爱华有些不敢置信,“妈,这白球鞋是给我们的?”
“是,要过年了,妈也没多少时间做鞋,就给你和爱红一人买了一双,我再每人做件新衣服。”
“妈,太好了。”两人穿上白球鞋高兴得转了好几圈。
“妈,我也要。”程爱军吸了一口糖水问。
“你穿姐姐的旧衣,不再做新衣,不过我借了两本书给你看,年前这几天你再多比姐姐每次多吃一颗糖怎么样?”说着,她又把借的《十万个为什么》及《科学小试验》拿了出来。
“好。”在程爱军眼里,画书比鞋子的吸引力大多了。
“让姐姐给你念去吧。”
三个人坐在桌子边看书去了。
樊香把布拿出铺在床上剪了两件衣服后卷了起来。想到花朵发布的做鞋的任务,就点着火,用面粉熬了糊糊,然后把厨房的门板卸了下来,找了破布出来,准备用面糊把碎布粘在门板上。这样等一层布平整了之后,再刷一层糊糊一层布,最后糊了三层时停了下来。
看着满满一个门板糊好的布,心想幸好这次在刘新珍那里用最便宜的价钱买了些碎布,不然还真不够纳鞋底用的。
这时,樊香妈由儿子樊强陪着过来了。把一个挎篮放在桌子上。里面两个纸袋,十来颗鸡蛋。
程爱华与程爱红各拿了一个小板凳请两人坐。程爱军则直扑到她怀里,“姥姥,我可想你啦!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樊香妈头发花白了,背挺得直直的,精神矍铄,抱着外孙亲啊肉啊叫了一遍后逗他:“你是想姥姥,还是想姥姥带的东西呢?”
“都想,都想!姥姥快说你带的什么好东西?”每回来樊香妈总要给几个外孙外孙女带些好吃的,程爱军都习惯了。
逗了一会儿小外孙,让程爱军自己去看篮子,樊香妈说:“咱们大队要过年了,一人发了两斤白面,我还换了一点儿鸡蛋,都给你们带过来了。你身体怎么样了?”
“妈,您怎么还又跟别人换鸡蛋了,我没事,一会儿您还拿回去吃吧。”
“我们两个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你看这几个孩子瘦的,还有你,好好地能晕倒,还不是吃的供不上,又干活累得太狠,才应该要好好补补。”
让程爱华姊妹去西屋去看书玩后,樊香妈才低声问:“程伯绍呢?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天去县里时给他发了电报,要回来也就这几天了。”
“还是你去发的电报,他们程家是怎么回事?你晕倒也不说让他回来?”
“估计是想着我很快就醒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这是樊香猜测的。从记忆里知道她晕倒后被送到医院,医生打了针后很快醒了过来后就被人送回家休息,不料头部淤血影响了大脑,原主回来后还是去世,这才有她的到来。这是她问过花朵后才知道的,也让她心里对原主没了负担。
“早知道就把你嫁给程青山好了,他一直对你好。那小子精明着呢,把一家子照顾得多好。程伯绍看着踏实,可他自己在外享福,一年也回不了两次家,完全指望不上。程家现在还和你分了家,你自己挣的工分怎么够养活这几个孩子?”
“妈,别说了。”樊强朝西屋呶呶嘴,示意几个孩子在。
樊香妈住了嘴,心里直后悔,程青山父母双亡,从小一直对樊香好,可自家的宝贝女儿,总想给她最好的,那时觉得他命硬,年纪又大樊香一截,最重要的是,他家也太穷了,她不舍得一直娇养的女儿吃苦,就没同意这事。
谁能想到越穷越光荣,他竟然就成了大队支书,听说公社里对他也很满意,很可能提拔他进公社革委会。
虽然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女人天生比男子力小,同样的劳力活女人比男人就辛苦得多,就像开山变梯田多是青壮男劳力,有几个妇女去干的?女儿要嫁给他,怎么会为了挣工分那么拼命,也不至于劳累过度晕倒。
“妈,樊强,你们喝碗红糖水。”樊香给妈弟弟两人都倒了水。从原主记忆知道,她也不过待程青山如兄长,各自成家,各自都几个孩子了,还说那些做什么。
“唉,你身体虚,自己补吧,我们身体都没事,给我们喝也是浪费了。”
“妈,您喝吧,我今天和孩子都喝过了。长这么大,我都没孝顺过您,您却总是贴补我。”
“你听我说,等程伯绍回来,你可不能像原来那样傻,总觉得配不上他,家里的事不给他说,也不让我们说,钱也不向他要就自己苦熬。这三个孩子可都是他的崽,全是姓程的。他要不养了你也不管。”
樊香只微笑点头,知道这全是当妈的一片心。“妈,我知道,这次看他回来表现,不然我也不要他了。”
樊老太没注意樊香的不要他了的话,只当女儿转了心思,高兴得一口气把红糖水喝了,才发现自己喝了觉得浪费的水,后悔地直抹嘴角。
樊强却听出了话音。姐姐人比较守旧,也一向喜欢程伯绍。所以嫁了之后一心一意跟着他过日子。总觉得自己家是上中农,她又没多少文化,程伯绍是个大学生,她是高攀了他。
两个人结婚也只是有个仪式,连个结婚证也没领,生怕多说程伯绍嫌弃不要她,在程家像头牛一样干活,任劳任怨,受了委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