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则双眉紧锁。皇后对他的事情知道了多少?莫非皇后一直派人盯着他?不不不,皇帝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刘氏还没这个胆子。而且如果刘氏真掌握了他的行踪,知道他与宝儿的事情,也就不敢在他面前这般提起了。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皇后对他的行踪,已经生疑了。
或许不只是皇后,这一年,尤其是这几个月,季安死后,他时常出宫,不知落到多少人眼里,如果有心人去查探,不知道能查到多少。
刘皇后自然不敢再提这一茬,她居于后位,但无宠无子,娘家如今也不大得用。虽说皇帝不可能废了她,但她还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
刘皇后专心筹备太后的寿诞,因是整数,比往年还要隆重许多。
往年太后过寿,陆晋挑了寿礼献上,不拘好坏,太后都甚是欢喜。今年他已成亲,挑选贺礼这种事,由韩嘉宜主动揽了过去。
韩嘉宜初当家,对此事颇为上心。她正看着府里的库房清单犹豫比较呢,陆晋却有意无意过来捣乱。
“送尊玉佛怎么样?”陆晋随口道。
韩嘉宜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太后平时不常礼佛吧?”
“嗯?”陆晋挑眉,“是不常理。”
韩嘉宜瞪了他一眼:“她既不信佛,那送玉佛做什么?你莫不是来消遣我的?”
陆晋失笑:“我怎么舍得消遣你?”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其实太后对于别人送什么寿礼,并不在意。哪怕是空着手去,只要是诚心祝福,她都欢喜。你也不要发愁,看着合适就好。”
“真的?”韩嘉宜将信将疑。
“我还会骗你么?”陆晋笑笑,“我看你先前选的两样都很好,不拘是哪一个,太后都会喜欢的。真没法决定的话,就让我来选。”他视线扫过正燃烧的蜡烛,状似无意说道:“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安置了?”
韩嘉宜还在翻着清单的手微微一顿,扭头斜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想做坏事么?”
她声音虽轻,陆晋还是听到了。他似笑非笑:“什么坏事?夫妻敦伦,也能算坏事?”他站起身,几步到她身后,慢慢抱住了她:“你说坏事,那我就做几件坏事,给你瞧瞧。”说着就含住了她莹润的耳珠。
韩嘉宜自去年年底开始,如非必要,极少戴耳坠,这可方便了陆晋。他似乎很爱她的耳朵,可偏生她只要被他碰到耳珠,就感到痒痒的、麻麻的,腿也有些酸软,只能任他折腾,以至于到回门时,韩嘉宜还略觉困顿。
不过还好,长宁侯府与定国公府离得极近,乘坐马车,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之前沈氏与陆晋商量,回门之期,先把长宁侯府作为嘉宜的娘家。陆晋对此自无异议。他和嘉宜成亲,在旁人眼中,本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上做亲。长宁侯府是他的家,也是嘉宜的家。回门是规矩,按着习俗来就好。其他时候,他们想回去也就回了。
出嫁的姑娘回门,这是一桩要紧事。不但长宁侯夫妇重视,连陆显也特意在家中等候。
才分别数日,可一见到女儿,沈氏的眼睛就红了,简单说几句场面话后,她将女儿拉到一边细问:“他待你好吗?”
韩嘉宜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啊。”
他们才刚成亲,感情正浓,他事事顺着她,岂会待她不好?
沈氏略略放心,她面上闪过踌躇之色,又问:“那,床笫之间呢?”
“什么?”韩嘉宜初时没听明白,过了数息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她脸颊发烫,满面羞色,“娘!”
这种话,让她怎么回答嘛!
沈氏心里也满是尴尬,但仍尽量自然地道:“你别急着害羞,这可是正经事。不但关系夫妻和睦,还关系到以后的子嗣……娘又不是外人,外人还不问你呢。”
韩嘉宜强忍着羞窘,轻轻点了点头:“都好,都好。”
沈氏“嗯”了一声,转而又问起管家等琐事。
韩嘉宜一一答了,终于驱走了心中的尴尬。
相较于她,陆晋这边就自然多了。长宁侯只简单叮嘱他几句,告诉他,既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要自觉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为妻子以及未来的儿子而努力上进。
陆晋笑着应下。这些不用父亲叮嘱,他也知道的。
而陆显则显得神秘许多,他悄悄将大哥扯到一边,贺喜之后,又颇为艳羡:“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陆晋笑笑:“不是明年,就是后年,这么着急吗?”
“也不是,总归娶进门了,才能安心,不是吗?”陆显犹豫了一瞬,稍微压低声音,“还有一件事,想请大哥帮忙。”
“你我兄弟,何必客套?”陆晋挑眉,“有话就说。”
陆显这才将罗北以及表妹那件事告诉了大哥。他说着说着发现大哥神色有异,也不细问,继续说道:“我也是一时糊涂,到现在难以收场……”
“不算糊涂……”陆晋打断了二弟的话,他笑了笑,“有件事你不知道。去年小北曾经托我提亲……”
“向谁?”陆显下意识道,不等大哥回答,他就心念急转,“是,是表妹?”
这,这不可能吧?
陆晋道:“小北无父无母,他的事情,他自己能做主。你要是真有这个意思,静云又同意的话,我再问一次就是了。”他停顿了一下:“只是,静云这边你能做得了主吗?梅姨妈那里……”
陆显咬了咬牙:“我当然能做主。梅姨妈,梅姨妈……算了,不提她也罢。”
梅姨妈人在郊外的庄子上,得知静云失踪后,伤心难过,后来得知静云找回,只高兴于静云留在侯府,并未关心过静云都经历过什么。现在静云好不容易减轻了自责和负罪感,他不想让她再受梅姨妈影响。
陆晋点头:“行,那等小北回来,我问一问。”
陆显嘻嘻一笑,连声道谢。
一起回定国公府时,陆晋明显注意到妻子有些不自在,他轻声问:“怎么了?是,岳母跟你说了什么?”
韩嘉宜瞧了他一眼,也不好将母亲的话告诉他,只慢悠悠道:“我娘说,不许你欺负我。”
陆晋失笑:“又犯傻了,我又怎么会欺负你?”他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续道:“疼你还来不及呢。”
太后寿辰这一日,陆晋携妻进宫道贺。韩嘉宜还见到了东平公主、平安郡王以及明月郡主等人。
第104章 求助
大家之前都认识,这次齐齐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也都不算太尴尬。
陆晋同韩嘉宜一起向东平公主施礼问好。
东平公主神色有些淡淡的,笑得也勉强。当初拒绝了求亲,让她到底是有点不快。她当时还想着,不愿意嫁给越儿,也不知韩嘉宜将来会嫁给谁,没想到居然嫁给了陆晋,而且陆晋不是她外甥,而是她侄儿。
陆晋与韩嘉宜成亲时,东平公主担心侄儿心里难受,还特意设法宽慰。不过越儿看起来还好,没有多失态。她心说也是,少年人,只见过几面,不曾长期相处,感情原本也没有多深。这样也好,省得难受。好在提亲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想来也不会损了越儿的面子,教人笑话。
越儿是她亲侄儿,别人不心疼,她自己总是要心疼的。
此时看见陆晋夫妇,东平公主下意识就去看自己侄儿。
平安郡王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表哥。”视线落在韩嘉宜身上时,他停顿了一下,才道:“表嫂。”
神情如常,并无一丝异样。
陆晋没改姓,明面上仍是成安公主之子,是以平安郡王也没换了称呼。
韩嘉宜尽量自然地和陆晋一起颔首致意:“王爷。”她心想,“表嫂”、“嫂子”这一类的称呼,或许她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众人落座后,韩嘉宜的目光不自觉被明月郡主所吸引。
距离韩嘉宜上次见到明月郡主已经有一年的光景了。去岁在福寿宫中见到明月郡主时,她面色苍白,精神还好,此时见她,明显多了些病态。
陆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明月郡主,微微一怔,低头问妻子:“怎么了?”
“没什么。”韩嘉宜摇了摇头。
去年明月郡主因担心丑事被人知晓,数次派人杀她。虽说没能成功,可她到底也吃了不少苦头。当时她因为明月郡主身份原因难受律法制裁而心中闷闷不平了好一段时日。如今再见到形容消瘦的明月郡主,她心中满是唏嘘。
已经成这样了么?
太后看见明月郡主,既欢喜又心疼,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明月郡主久不见太后,今日一见,也不自觉红了眼眶,轻声问:“太后身体可还好?可都还顺心?夜里睡觉是不是都踏实……”
太后连声说道:“好,都好,就是挂念你。你到宫外疗养,怎么不见好转,反而又瘦了呢?”她望着明月郡主的目光中满是怜惜。
明月郡主眼神微黯,轻声道:“其实已经好些了,是别人都穿得厚,才显得我瘦。”她停顿了一下:“今天是太后的千秋节,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太后握着她的手,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如今有了心事,身体也远不如从前。
虽然是太后生辰,又见到了久违的明月郡主,但太后并没有多开心。宝儿就在她身边,用餐时,几乎不见动筷。寿宴结束后,太后开口道:“宝儿,如果宫外疗养没用,你先留在宫里?在哀家身边,请太医也方便一些。”
明月郡主面显难色:“我也想一直陪着太后,只是……”她微微皱眉,按住了胸口,苦笑:“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听说江南适宜养人,我想开了春,到江南去。”
“到江南去?”太后心里自然不舍,但见宝儿脸色苍白,容颜憔悴,当然是心疼占了上风。她想让宝儿一直在她身边,但更希望宝儿可以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太后轻声问:“太医怎么说?你现在这样,受得了舟车劳顿么?去江南养病,别再一路颠簸生出新病才是……”
明月郡主轻笑:“无碍的,车马行的慢一些,也就是了。”她极目远眺,幽幽地道:“一直留在这儿,只怕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唉。”太后甚是自责,“当初接你进宫,是想好好照顾你,不成想……”
“不是太后的错。”明月郡主忙道,“这怎么会是太后的错呢?太后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了。得遇太后,是我的福气。”
太后定了定神:“哀家也不拘着你,只要你能养好身体,在哪里都行。哀家还巴望着你早些好起来,给你挑选个英俊的郡马,将来生四五个孩子……”
明月郡主笑了,笑着笑着忽的咳嗽不止。她纤长的眉皱起,下意识捂住了胸口,轻声道:“太后又取笑我。”
那样的生活,此生只怕是没可能了。
“怎么是取笑?”太后笑道,“你还年轻的很,细心调养,未必不能痊愈。我的宝儿这般乖巧美貌,人人都争着抢着做你的郡马呢。”
明月郡主继续笑,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她才起身告辞。
走出好远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太后。太后正对身边的宫女说着什么,鬓边银丝隐约可见。明月郡主唇角微微勾起,不禁想起自己刚进宫的时候。太后将五岁的她抱在膝头,告诉她,以后皇宫就是她的家。
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明月郡主才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转身离去。
她走后没多久,皇帝就又出现在了福寿宫。今天寿宴人多,他远远看着她,却不好同她说话。他几次有意无意看向她,她只静静坐着,或是与太后低语。他看她神情不虞,心里也有些不安。此刻众人散去,皇帝寻了借口来太后这里,旁敲侧击问起明月郡主。
太后不疑有他,叹道:“还是她的身体啊,都一年了,还是那样子。她今天跟哀家说,想明年开春到江南去调养,也不知有没有用。”
“江南?”皇帝神情忽变,“她要去江南?”
“怎么了?皇儿觉得不妥?”太后问道,“是担心舟车劳顿,她的身体吃不消么?”
皇帝胡乱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她怎么敢?她住在玉泉庄,他暂且忍了、认了。她还要到江南去?这也要看他是否同意!
陆晋与韩嘉宜一起乘马车离开皇宫时,还未行多远,就下起了雪。天冷路滑,车夫将车赶得很慢,只图一个稳当。
“冷么?”陆晋将妻子的手小心握在手中。
韩嘉宜大约是饮了些酒的缘故,有些微醺之意,她摇了摇头:“不冷。”
“那怎么手是凉的?”陆晋不信。
韩嘉宜歪着头想了想,斜了他一眼:“本来就凉,和下雪了没关系。”她说着抽出手,身体微微前倾,手直接塞进了他领子里。
脖颈处凉冰冰的,陆晋倒也不恼,他皱了眉:“是不是体虚?改日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韩嘉宜“嗯”了一声:“好啊。”
陆晋看她此刻的模样,两颊微红,星目含情,娇憨之态十足,不免有些心痒痒。他手稍一使力,她就倒进了他怀里。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轻声道:“今儿太后生辰,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韩嘉宜问。
“十月份我及冠之时,你并不在场。”陆晋闲闲说道。
韩嘉宜眨了眨眼:“那时候咱们已经文定了,我要避嫌,当然不能在场了。我不是还给你做了一个荷包么?”
“荷包明明是你前一日送的,又怎么作数?”陆晋一本正经。
带着醉意的韩嘉宜有点发懵:“那你说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