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无动于衷的顾江水恨恨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还是不是个男人，一点血性都没有！”
何美娣对着一桌菜，挑挑拣拣，嘴里还不干不净，那张清秀的脸庞变得越发尖酸刻薄。
顾情长把孩子塞到顾母手里：“妈，你带真真进屋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别闹，别吵了，有话咱们好好说，都是兄妹俩……”顾母脸色发白，犹豫着不肯离开现场。
“什么兄妹俩啊！我看情儿妹妹这是看不起我跟你哥吧！不过拜托你一件小事而已，不帮就不帮呗，还当着长辈的面大呼小叫……”何美娣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顾情长双眼深如寒潭：“妈，你进屋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也许是被女儿可怕的神情吓到，顾母这回不敢多话，抱着懵懵懂懂的孩子进了卧室。
顾情长转头看向何美娣，望了片刻，突然说：“你有一句说错了，这里是我家，但不是顾江水的家。这个房子的首付是我出的，贷款是我还的，装修家具都是我自己弄的，房本也是我的名字。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有权利把你们俩扫地出门。”
“现在，你们都给我离开这里。如果没钱住酒店，我可以施舍一点就当做慈善了。”
“小妹，你说什么呢！这么对你嫂子说话。”顾江水终于从餐桌前站起身，冲顾情长吼道。
何美娣被顾情长突如其来的反驳噎住了，她原本以为顾情长看起来性子软好欺负，会选择忍气吞声。这下子瞬间不得了了，何美娣下不来台，立刻缠着顾江水哭天抢地。顾江水连忙哄女朋友，也顾不上教训妹妹了。
客厅里的哭声，引发了卧室里的动静。真真像被吓到了，钻到顾母怀里咧嘴大哭起来。
顾母手忙脚乱地哄孩子，终于忍不住开门，探头虚弱地说：“你们别吵了，孩子都吓哭了。”
“妈，你进去，别出来。”
“我——”
“进去！”顾情长猛地拔高嗓门，声音刺痛耳膜，顾母连忙躲回去。
心中的火团啪得炸开，顾情长整个人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她算哪根葱，哪门子的嫂子！你不是我哥，我也不是你妹，我再说一次，这里是我家，你们马上滚蛋！听得懂人话吗？G-U-N——带着你的心肝宝贝！都给我滚蛋！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顾情长双眼凶狠瞪着顾江水，像已经弹出利爪的母猫，浑身炸毛，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你还翻天了不成，爸不在了，在这个家我就是最大，你立刻跟你嫂子道歉，你道歉了我就原谅你！不然……不然我生气了，我跟你说，我生气了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顾江水手指点着顾情长，却外强中干明显底气不足。
“你最大？呸！爸去世的时候你在哪？妈生病的时候你在哪？我怀孕的时候你在哪？我摔了一跤，差点流产的时候你在哪？生孩子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又在哪？你还说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顾情长一脸冷笑，“呵呵，你现在才说爸不在了，我以为你早就没心了。就算有心，也是一颗狼心狗肺的心！”顾情长站在顾江水对面，虽然不比他高，却一字一句穿肉剔骨，逼得他抬不起头，把他血淋淋地扒拉个干净。
“那都是巧合，意外。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讨生活，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我……”
“那你说你给家里拿回一分钱吗？我十七岁就没念书，为了挣钱养家拼掉半条命！累到晕倒住院，也不敢告诉家里！你呢！妈每次还得反过来偷偷接济你，怕你在外面混不下去，你要是还要点脸，就别回来了。这个家有我在一天，就倒不了。你这根了不起的顶料柱还是去何家发光发热吧，他们肯定很欢迎你。”
顾江水被堵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人说小姑子最难缠。你这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么毒。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们顾家就这德行，老的不中用，小的刁钻刻薄，我一个姑娘家头一回上门，你们就给我唱大戏，我……”
顾情长愿意同顾江水废话几句，但对她就懒得多说一个字。她直接上手猛地擒住何美娣挥舞的胳膊。何美娣倏地像被人掐住脖子，嘴里的话也咽回去了。
顾情长随即利落地把她两只胳膊往背后反剪，牢牢扣住，随后推着她往门外去。
“喂，你要干什么！快放手！”何美娣挣脱不开，一脸焦急，回头骂顾江水，“你个死人，还不快过来帮我，就看着你妹妹这么欺负我！”
她往后抬脚要踢人，却被顾情长反踢中小腿，忍不住痛叫如杀猪。顾情长虽然身手一般，但也是跟过武术指导拍戏练过的，对付一个小女人不在话下。
顾情长仗着身高腿长，牢牢把娇.小的何美娣压制住，转头恶狠狠地看向想过来帮忙的顾江水：“你今天要是碰我一根汗毛，以后就别想进这个家门。”
“快放手，杀人了，救命啊！快报警啊！”何美娣扯着嗓门大叫，无奈根本无法挣脱顾情长的禁锢。
顾情长两三下把人推出防盗门，又看着顾江水，一字一句命令道：“你也出去！”
顾江水脸上复杂地退出了玄关。
“砰——”一声，防盗门用力关上，差点砸到他俊挺的鼻梁。
何美娣在楼道里唉唉叫起来：“我的包还在里面。你个死人，快回去拿啊！”
下一秒钟，啪一声，一个女士皮包连同两双皮鞋都被人毫不客气地丢了出来。
大门又重新关上。
顾江水愣愣地望着暗红色的铁门，感觉那一瞬有什么东西远离了自己。半晌，他突然转头朝何美娣怒吼：“草，别叫了，都是你这臭娘们，早知道不带你回来了，好好一顿饭都被你搅和了！你这副德性也想拍电影，你妈.逼心里没个逼数啊！草！”
说完也不管在地上装痛的何美娣，气汹汹地转身下楼。
何美娣连忙捡起背包穿上鞋，追上去：“等等我啊，你个死人！”
门内的顾情长，面无表情背靠玄关静静站立，听着走廊外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内心像燎原大火席卷过的草原，只剩一片荒芜和灰烬。瞬间脱力地捂住脸，两行清泪从她指缝间滴落。
卧室的房门早已打开，顾母望着一屋子的狼藉，幽幽长叹了口气。
她怀里的顾念真仰着陶偶般白雪的小脸蛋，朝顾情长伸出莲藕节小短手，软糯糯地叫着妈妈。
第18章
也许是顾情长的突然爆发吓到了一群人，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家一片风平浪静。
顾情长也终于抽出时间来看那吉给她的完整剧本。原本这部戏她不太想接，但现在参演《裂锦》剧组是没戏了，所以她不想干等白白浪费时间，这部文艺片就成了她仅剩下的选择。
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天，直到外面夜幕降临，顾母小心翼翼地敲门喊她出来吃饭。
顾情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合上剧本扉页。
吃饭的时候，顾情长满脑子都还是剧本的情节，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饭后顾母抱着孩子到楼下小区散步，顾情长帮忙收拾碗筷，正弯腰在洗碗池前洗碗，兜里的手机却突然提醒有来电。
顾情长擦了两下手，有点惊讶地接通：“芳姐？”
“我听说你去试镜《裂锦》，面试黄了？”
“恩。”顾情长苦笑，“说是我试戏的角色已经被人看中了。”
“别灰心。对了，那天我给你的另一个剧本看过了吗？”
顾情长笑道：“芳姐，你怎么没说这部戏的制片人是你外甥。”
方芳在电话里哭笑不得：“这臭小子，这么快就给我把底细都泄露干净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真是太高看他们了。”
“别，芳姐你别怪他们，徐子安和那吉都是好孩子，也很有才华，我其实挺欣赏他们的。”
“一口一个孩子，你自己也没比他们大多少。这当妈了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变得老气横秋起来。”方芳嗔怪一句，就轻轻放过，正色道，“剧本想必你也看了，有想法吗？我也是被那小子缠怕了，顺手帮他一把。你不必看我的情面，想接就接，不想就推掉。”
看来方芳今天这通电话，是主要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但其实看完剧本，她有几分意动，只是始终顾虑到那吉和徐子安都是初入行的新手，她不太确定这部戏能不能开拍，即使开机了能顺利拍摄完毕吗？就算拍完了，后续发行上映仍是一个大问题。
就算方芳出于人情的关系，帮外甥一些忙，但作用有限。
那她到底该不该冒这个险。
顾情长沉默几秒钟，问道：“芳姐，你当初为什么把这部戏推荐给我？”
“这部戏的优点和缺点都一样明显，我想这些你都知道。”方芳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那你敢赌一把吗？”
顾情长深吸一口气，愉悦地笑了：“敢，为什么不敢。情况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对我来说，参演这部戏，并没有损失。”
虽然在电话里说得很笃定，放下手机时，内心除了坚定外依旧有一丝疑虑。
徐子安的消息很灵通，知道顾情长有意参演女主角后，随后就立刻来电约了她明天见面详谈。
也好，她想看看徐子安和那吉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说服她。
顾情长在徐子安租下的那间剧组办公室见到丁晨曦时，差点惊掉下巴。
她看了看面露得意的徐子安又看了看神色怡然自得的丁晨曦，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丁晨曦的助理先站起身：“顾小姐，你好，晨曦哥决定加入《清洁工》剧组，很高兴未来的日子里能和顾小姐一起合作。”
丁晨曦拉下大大的□□墨镜，一张贴着流量小生标签的俊美脸庞上露出狡黠的笑意：“顾小姐看到我很惊讶的样子。”
顾情长收敛神情，挂上含蓄优雅的职业微笑，和对方亲切握手：“幸会，我是顾情长。”
徐子安插了句话：“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帅哥叫丁晨曦，是这部戏的男主角。这位大美女……”
“不用介绍了，我看过你出道的电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你的影迷，粉了你好几年。”丁晨曦坐在转椅上，原地转了一圈，碎发在他前额肆意飞扬起来，“你信不信？”
顾情长：呵呵哒。
“既然主创人员都来了，不然今天就趁机先开一个剧本讨论会吧。”徐子安十分开心地建议，“对了，你们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饮料。这里没有助理，我就免费给你们跑腿吧。”
丁晨曦的助理魏武连忙笑道：“哪用得着徐制片出马，我去就行。你们不是还要开剧本讨论会嘛。”他很快问清在场人的口味，利索地出门下楼。
丁晨曦这张脸在现在的年轻人中挺火的，近年来刷小屏幕刷得厉害，代言了不少快消品。只是顾情长想不通对方怎么突然会想不开来接这么一部没前景的小成本文艺片。
徐子安这人还有点本事，挺会钻门路的，看来天生适合制片这个行业。
别看制片人这名字风光，其实干得全是最苦逼的活。那些动辄几百号人的专业成熟剧组就不说了，这样的大剧组一般都是投资方大老板挂一个制片人的头衔，底下具体的活都由制片主任领着一班人负责。但徐子安这种制片人就不一样了，他就是攒局儿的，大到挑剧本、找投资和导演、组建团队……小到寻觅拍摄地点、负责财务开支、甚至连订盒饭的事情都得管……
这个剧组这么寒掺，一眼就能看到未来，徐子安必然要身兼数职，往后剧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他来抓。
一个从来没证明过演技的流量小鲜肉是这部戏的男主角，而饰演女主角的艺人是个过气的二流小明星，导演和制片都是新手，就差一个摄影师没来，顾情长暂时无法判断外，这个草台班子让她十分忧心忡忡，怎么看这部片都是扑街的未来。
无奈她前世退圈后，对影视圈的事情关注不多，更不懂这些独立电影。那些年度话题和现象级大制作，她倒是耳熟能详，但却不是现在的她能触碰得到的。
那吉看顾情长萎靡不振的神情，忍不住安慰道：“情姐，你别担心。我们虽然是在做一部独立电影，但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地下电影。子安已经申请到了电影拍摄许可证。独立电影虽然在国内并不多见，但在国外很成熟，它和普通商业电影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它的资金来自自筹，能给电影创作者提供更宽松的空间。”
顾情长闻言不由点头，脸色和缓不少。
“不是要讨论剧本吗？”丁晨曦敲了敲桌子，飞眉高挑，语气略带不满和挑剔，“导演别光顾着安慰美女，快开始吧。我一小时后还有一个广告要拍摄。”
那吉被调侃得脸都红了，连忙说：“那开始吧。你们俩都看过剧本了，那我们先分别讨论一下戏中的主角。先从女主角开始，情姐，你是怎么看这个角色的？”
“《清洁工》这个片名是不是得改一改？”顾情长既然下定决心出演这部戏，便很快收敛杂念，拿出早就写满的笔记本，态度诚恳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那吉满意地点头，他似乎已经渐渐进入导演的角色：“恩，这个名字确实要改，剧本的最终稿还在修订中，过两天我就发给你们。我和子安商量过了，电影名字改为《双面人》，你们看看怎么样？”
“叫啥都行，反正我只要确定我是男主角，戏份不会变就ok！”丁晨曦两眼斜睨道，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这种剧本的事情自然由导演把关。
他这次跑来参演一部文艺片，可想而知片酬就别想有多少了，他也不在意，他主要目的是想借此转型。
小鲜肉再不转型，以后变成老腊肉就没几个人受得了了。他这个年纪虽然还能继续在现代偶像剧、古偶里混混日子，但他必须提前为未来做打算，不然只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丁晨曦这个名字在圈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内里冷暖只有他本人知道。
这部戏是他努力说服经纪人后才得到的机会，他没指望通过这部戏一飞冲天，但希望至少找到一线转型的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