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她见面还是在元旦,顾情长当时在剧场只是匆匆扫了她身边的那位未婚夫几眼,确实长得又高又黑。其他的东西一时倒也没看出什么。这段时间两人也有通话,不过顾情长一直在忙,几次通话都很简短,后来江格格就没怎么打电话了。
这才多久时间,难不成就出了变故。顾情长心下大为疑惑。
按了门铃,江格格很快就开门。
顾情长发现她整个人都浮肿了一圈,脸色憔悴眼眶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进来吧。屋里有点乱。”她声音嘶哑地低声说道。
客厅散落着零食袋方便面,厨房的水池里还有没清洗的碗筷,散发出不太美妙的味道。江格格这是自己没心情整理,也懒得找保洁员打扫了。可见心情之差。
她把沙发扫出一块空位置,让顾情长坐。
无气无力地说:“冰箱里可能还有矿泉水,你要喝的话自己拿。我不跟你客气了。”
顾情长朝她摆摆手,坐下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未婚夫呢?”
“别跟我提他了。遇上他我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果然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真是活该。他的公司因为偷税漏税被查了,他也卷款逃跑了。”
“什么!”顾情长大吃一惊。
大部分公司都有两套账目,一明一暗,这她都明白,只是才被查,就跑路,可见问题严重性质,可能不仅仅是偷税漏税的问题了。顾情长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
顾情长只能安慰地拍拍江格格的后背:“幸好,你们现在还没结婚,不然你也得背负连带责任。起码现在不是最糟糕的局面,设想一下,要是你们真的结婚生子了,他再出事,那时你不是更痛苦。”
江格格看着顾情长一脸欲哭无泪。
顾情长一下子猜到什么,大眼睛猛地瞠大,一脸难以置信:“不会是我猜到的那样吧?”
“我怀孕了。”江格格点头,“他出事后我才发现的。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拍拍屁.股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他公司里的员工之前见过我,现在讨薪都讨到我这里来了,说我是未来老板娘必须要替他们解决欠薪的问题。你说,这是哪门子道理,我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吗?”
江格格说着,气愤地抹起泪珠子。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心里火烧火燎的,憋着一口气,怎么都想不通这种事情会落到她头上。
她现在都不敢跟朋友说,更不敢和家里人联系,周围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结婚了就等着当新娘子了。
要不是今天顾情长打电话,她实在扛不住不小心哭了出来,估计这会都不会有人知道她的未婚夫已经失踪的糟糕消息。
“这两天,我已经把预定的结婚礼堂酒宴都取消了,还欠了婚礼策划公司一大笔尾款。婚礼是办不成了,还背了一屁.股债。你说我咋就这么倒霉啊!”江格格越哭越委屈,脸都皱成一团。
顾情长一脸心疼,边给她递纸巾边安慰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现在可是孕妇,再这么哭下去伤身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都在吃泡面,我看你这一屋子的方便面。不管这个孩子要不要留,你现在都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好一通安慰,江格格才渐渐收了眼泪,情绪稳定下来。
顾情长进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晾凉找了杯子装了,才端着杯子走出来。
把水递给江格格:“哭了这么久,补充点水分。”她调侃道。
“恩。”江格格嘟着小.嘴,接过水杯,也许是哭久了真的渴了,咕噜咕噜仰起脖子就喝完大半杯。
顾情长又问:“你家里有冰袋吗?我给你敷一下眼睛。”
“你到医药箱里找找看。”
顾情长一边翻找一边对她说道:“我刚才打电话预约了家政服务,等两小时后就会有人过来收拾屋子。不管天塌下去,这日子还是得过。”
江格格点了点头:“不然还能咋办,你说的道理我都懂。”
搁下水杯,幽幽叹口气,无限心酸。
顾情长找出冰袋,放进冰箱里。
又问了句:“你未婚夫不是说家庭背景雄厚嘛?那他出事了,他家里人都没出面过问吗?”
江格格猛地坐起来,用力一拍桌面,咆哮道:“什么狗屁豪门,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他骗我说要出差一星期,然后就失联了一星期,我也没多想,估计着应该要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死活打不通,只能联系他家里人,没想到也都打不通了。等去了公司,刚好撞上他公司的员工在大楼底下举白条讨薪。原来公司已经拖欠员工两个月工资了。整个公司就是面子光鲜,里头都是空壳,账面上数字好看得不行,实际上借的都是银行的贷款!现在银行也催讨贷款利息了,还连本金一起讨,要求公司要尽快归还贷款。财务总监都躲出去了,就剩几个财务被请去调查偷税漏税的事了。”
顾情长连忙拿着冰袋过来,扶着她躺好,把冰袋敷在她眼周:“你现在是孕妇,小心身体,别大喜大怒。”
“哎,我现在不气了,反正气也气不过来。要怪就怪我活该,老想着走捷径不劳而获,这回吃足苦头了。我就是现在没法跟家里人开口。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他们得多难过。我一直告诉他们我在北州过得很好,吃了苦吃了亏也从来不敢告诉他们,我怕吓着他们。他们就是两个初中老师,安分守己了一辈子,哪里受得住啊!”
江格格是家中独生女,她当年执意来北州进入演艺圈,因此遭到家里人激烈反对。听说女儿终于要退圈结婚了,作为父母的都喜不自禁,终于不需要再为这个不安分的女儿操心了。
这种情况下,江格格哪里开得了口,但不开口也不行了,江母一直说要过来,都被她找各种借口拦住了,但是她知道拦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不告诉他们,他们反倒更伤心。这事,你听我的,早点告诉他们。你现在的身体也需要亲人在身边照顾啊!我不是在逼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给你找个保姆。”
两人正说着话,江格格的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江格格一看来电号码脸都绿了,接起电话三言两句很快就结束通话。
抬头看向顾情长:“瞧我这破运气,我爸妈已经来了,让我去车站接他们。”
她拿起抱枕敲自己的额头:“上帝啊,你到底还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整我啊!”
顾情长也是一时怔住了,看江格格生无可恋的模样,又有几分想笑,憋得很辛苦才说道:“你把叔叔阿姨的电话发给我,我让助理过去接他们吧。”
“小情儿,我要怎么谢你才好。你就是我的大救星,等会我爸妈来了,就全靠你撑着我了。”江格格两眼泪汪汪,一脸感动地抓着顾情长的胳膊。
顾情长摸摸她的头顶:“你跟我客气什么。你还是先想好,待会要怎么和你爸妈说这事。”
江格格的处境不比她当初好多少,她太知道未婚先孕的苦楚了,不管是生还是不生都是艰难的抉择。也许是感同身受吧,她没办法去劝说江格格什么,只能尽量站在她身边扶她一把,让她别那么痛苦。
江格格闻言也哭丧着脸:“只能实话实说了,而且这孩子我也不打算留下来。趁着现在没成型,早点做了手术,我心里负担也能轻点。反正这辈子,我是没希望上天堂了。”
造了杀孽啊。还上个屁天堂。江格格心里的悲伤简直无法言表,只能苦中作乐了。
她就不应叫江格格,叫江霉霉才对,倒霉的霉,发霉的霉。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字完成。
第81章
狄学勤接到江家父母, 江格格与顾情长就直接带两人出去吃了晚饭,等回家时,公寓已经被家政人员打扫得干干净净。
江格格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急吼吼地拎着行李让父母进屋。
凌晨从老家出发坐了几小时车, 折腾一天, 不管江父还是江母脸上都露出疲惫的神色。
顾情长给了江格格一个眼神。
江格格连忙挤出笑容,朝自家母上大人殷勤地说道:“妈, 我看你们都累了, 不然先去客房洗洗睡吧。什么事都没睡觉大,等睡醒了咱们再说。”
江母瞅了闺女一眼, 没说话。
顾情长也不知她是不是看出什么, 便帮江格格一起劝道:“格格说的没错。叔叔阿姨,你们都奔波了一天, 早点去休息吧。趁难得来北州的机会,我和格格好好安排一下,明天带你们出去转转, 把几个著名景点都逛逛。”
江母笑道:“小顾,多谢你平常关照我这傻丫头,今天又这么热情接待我们,我和格格爸爸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江格格一把搂住江母的肩膀,指着顾情长道:“这是我好姐们,别跟她见外。福晋,阿玛快去就寝吧。”
“又作怪!”江母哭笑不得地点了下她的鼻子。
“我哪里说错了,我叫格格, 你们不就是福晋和阿玛了!阿玛你说,我说错了没有?”江格格又抱着江父的胳膊撒娇。
江父比较沉默寡言,不过遇上厚脸皮的女儿也是没辙,只能点头说没错。江格格瞬间得意洋洋地摇起尾巴。
江格格把父母哄去休息,顾情长也准备回去了。
出门前顾情长斜瞥了她一眼。
江格格立刻无声做了个“放心”的口型。两人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打完暗号。
顾情长刚下楼坐上保姆车,沈小楼就打来电话:“你在哪?来我这一趟,我把地址发你手机。”
电话里的声音吵杂,似乎不方便讲电话,沈小楼说完这句话不等顾情长反应就切断了通话,把地址发过来了。
手机发出收到信息的电子提示音。
顾情长把地址给司机看了,司机点头表示这个地方他去过,是大咖明星的聚居地,很多一线艺人在那片社区置产。
顾情长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着装,发现没什么不妥就直接让司机开车过去。
司机把车开到小区门外,还不能直接进去,沈小楼让小丁出来接人,保安才放行。
“这个社区的安保比较严格。”小丁朝顾情长解释,随即又低声道,“小楼哥正在麻将桌上,一群人打得正旺,他们不肯放人。”
“都有些什么人?”顾情长沉声问道。
“都是圈内的,今天的局是卓海青和水红丹攒的,我们等会要去的就是卓导家的别墅。”
顾情长点点头。卓海青和水红丹是一对夫妻,一个是导演一个是制片人,不管在爱情上还是事业上两人都配合默契,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当然这些都是顾情长曾经听说到的,事实如何她不了解,她从来就没打进他们的圈子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大大小小的圈子。演艺圈这样的地方,里面也是有各自的山头和派别。就像卓海青和水红丹所在的圈子,顾情长这种小字辈就从来没接触过,也接触不到。
如果不是因为今晚沈小楼叫了她,估计她还会继续不得其入。
小丁领着顾情长去棋牌室,顾情长把外套脱下来交给他。他替顾情长推开门,连门都不敢进,示意沈小楼就在里面,这才转身离去,去助理的休息室。
门一动,时刻关注动静的沈小楼就抬头看了过来。看到自家女朋友站在门口,穿着白毛衣和格子裙,脸上几乎没怎么化妆,清纯得像嫩得能掐出水的女大学生,他顿时嘴角一咧露出笑意,冲她招招手。
他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喊道:“小师妹,坐我这来,跟大家打声招呼。”
棋牌室里空气不太美.妙,麻将桌上有四人正坐着,他们旁边或站或立地围了几个人,还有几个人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喝茶说话。一屋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抬头看向顾情长。
顾情长淡定地挂上甜美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微笑致意。
坐沈小楼旁边的一位资深女演员,笑着站起身:“小师妹,来,你坐我这!”
这位女士就是上次木兰电影节时,坐在沈小楼旁边的闻和香,当时和沈小楼表现得很熟稔,估计是老熟人,所以主动释放善意。
闻和香比顾情长早出生了二十年,是上一个年代的美人,也是影坛的老前辈,和顾情长这种新晋小花没什么利益瓜葛,所以她也乐得卖沈小楼一个面子。
却有人中途插了句话:“坐着看牌有什么意思,顾小姐会打麻将吧,来替我打一局。我刚好出去溜达两圈。”
顾情长飞快地瞅了沈小楼一眼,眼带疑问。
闻和香拍了那人胳膊一下:“侯世杰,你又没安好心了。你诓骗了小师妹替你打,要是输了算你的还是她的?不说清楚了,我们在座的诸位都不依。”
“你看你,你这女人又多心了。行行行,输了算我的,赢了算顾小姐的。”侯世杰发出一声怪笑。
沈小楼冲顾情长微微点了下头。顾情长心领神会。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顾情长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地在他让出的座位上坐下,按顺序,刚好是沈小楼的上家。
侯世杰说要出去溜达两圈,等顾情长坐下了,他又站在牌桌外不动弹了。
闻和香也不去拆穿他,他今晚一直被其他三人压着打,输得小心脏都抽筋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只替死鬼,他还不得趁机解套。
顾情长一上手摸牌,旁边的人就失笑起来:“哎哦,瞧顾小姐的架势,看来又是一个沈小楼了。海生、西华,你们俩得小心了。”
说这话的人是水红丹,她刚还在和其他人聊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手搭在闻和香肩膀上,双眼看向场上的牌面。
牌桌上另外两位男士被叫“海生、西华”,却都是顾情长不认识的生面孔。
他们都朝顾情长微微露出笑意。
顾情长沉下心,凝神调动五官。有了最大的异能作弊器,玩这种游戏自然易如反掌。
她的手很稳,表情更稳,摸牌不犹豫听牌更是细心,一张脸把所有的想法都藏住了,让人怎么也看不透,活脱脱就是另一个难缠的沈小楼。
沈小楼原本还有点担心,这会掐灭了烟蒂,朝顾情长露出一个笑容:“别怕,尽管打,输了我都给你兜着。”
闻和香笑了一声:“小楼,你可不能说泄气的话。小师妹,让这些男人瞧瞧我们巾帼英雄的厉害,省得他们老是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瞧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