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信男人死透了,因为他的身体肌肉再也没有任何弹跳。
她缓缓靠近,蹲下身,想要把男人的尸体翻过来。
那张迷.人的脸庞,只能再看最后一次了,真是可惜啊。
很快它就会变得僵硬布满尸斑。
爱玛娇艳的红.唇之间溢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男人的胳膊,想把他翻过来的瞬间,男人突然借着这股力道,猛地转过脸,压.在身下的手得以抽出,对准爱玛连开三枪。
和爱玛第一次开枪的次数一样。
爱玛反应很快,意识到不对,在男人开枪的同时下意识地往后闪想躲开子弹的轨道。
可是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了。
她嘴里“啊!”地发出一个急.促的惊呼声,子弹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情不自禁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爆破师早已做好准备,在道具枪举起的那一瞬,与男主角同时间按下了爆破按钮,所以当枪声响起时,顾情长的红色羊绒长裙上就在腰腹间出现了三块深色血晕。
顾情长咬破嘴里的血浆,吐出一口鲜血。
她张了下嘴,眼睛瞪得浑圆,似乎怎么也想不通男人是怎么躲开她的子弹。
她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喉咙就又吐出一口血来。点点血梅染红了她洁白的胸脯,在透过彩窗的阳光下,有种奇异的美感。
她的两只手往后乱抓,想要抓住什么支撑住自己。桌上的摆设书架跟着往下倒。
但男人紧接着又把枪口对准了她。
她漂亮的猫儿般琥铂色的眼眸微微撑大,愣愣地望着他,带着无辜和纯洁的神色,就像她每次杀人时都是那么得无辜纯洁,纯洁得不像一个血腥杀手,而是待宰的无辜羔羊。
男人刀锋般的面庞微微动了一下,扣下扳机,射出了第四颗子弹。
爱玛终于再也站不稳,软倒横在地上,鲜血破坏了她美丽的长裙,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微微痉挛了几下,接着头颅朝着男人的方向一歪,没有了气息。
她漂亮的大眼睛依旧睁得浑圆,小.嘴微张,鲜红的血从唇边不停溢出,染红了地面。透过彩窗五彩斑斓的阳光刚好投射在她精致小巧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构成了男人眼中关于女杀手的最后美丽记忆。
他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握枪的手一松,浑身脱力地吐了口气。
她死了而他活下来了!
场外的所有人都安静得鸦雀无声,只剩下现场机器运转的声音。
好半晌,片场似乎都被这种无限的怅惘和诡异的美感所笼罩。
卓海青喊了一声:“Good job!”
瞬间像被提醒一样,不少人跟着鼓掌。
剧组爆破组、特效师、后期制作师等等几乎大半个剧组工作人员都是外籍,所以中文里夹杂着不少外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冲片场内的男女主角表示祝贺。
“顾,你表现得太棒了!”这是爆破师满意的声音。他很满意顾情长刚刚的反应和表情,在胶管火.药爆破的刹那,她就迅速进入了状态。他以前待过不少剧组,经常会有演员对胶管火.药的反应不敏.感,血浆都爆出了他才开始做表情,只能浪费胶卷不停地重拍。
顾情长对时机的把握很准,把女杀手临死前那一瞬间的反应,演绎得丝丝入扣,非常真实,近乎完美。
卓海青自然十分满意,她的表现比试戏时更精彩了。
顾情长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刚张开嘴想说话,嘴里的血浆就往外流,看起来有点诡异的恐怖感。
她连忙闭嘴,得了,啥也别说了,别吓着人就好。
导演宣布一条过,于是顾情长连忙下场换装,剧组继续拍接下来的第二场戏。
卓海青对开机第一天的进度非常满意,不管是男主演邢文泽还是女主演顾情长,都让他十分省心,所以在调.教其他配角时,他也多了几分耐心,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戏。
卓海青虽然拍的是暴力血浆片,但他本人深谙美学,审美情趣极高,并不会动辄像个暴君一样在片场大发雷霆。顾情长觉得自己运气好不错,复出以来碰到的剧组和导演都十分靠谱和专业。
当然片场也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和谐,人一多总会有各种不和谐的声音。更何况这个近千人的剧组里还有一大半是各国外籍人员,甚至还有一些来自好莱坞电影工厂的高级技术师,是剧组花了大价钱聘请的。
顾情长的好耳朵自然就听到不少外籍人员聚在一起,对剧组其他人员评头论足。他们用的是外语,英语德语法语夹杂在一起,各种口音又重,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有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看他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顾情长就知道这些人在国内的剧组里估计没少干惹人厌的事。
不过暂时没惹到她头上,顾情长也不愿意像个长舌妇一样去打小报告。
大家求同存异吧。
可惜她很快就明白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是骨感的。
斜刺里一个笑声突兀地响起:“你还在看剧本,要不要趁没开机,对一下台词!”
顾情长抬头看见邢文泽,连忙站起身:“邢大哥,你上好妆啦。”
她不笑的时候会有强烈的疏离和距离感,不过一旦笑起来就变得十分甜美。再加上神奇的化妆术,她的戏路就变得十分宽广,可清纯可美.艳,所以才能挑战各种不同的大银幕形象。
邢文泽在心里暗暗赞赏,不免可惜了一下她已经名花有主,而且还是沈小楼那个不好惹的家伙,所以他也就收起了花花肠子。
顾情长看穿了他眼底的东西,却依然微笑没有戳破。
反正这部片里,她就是杀来杀去,和男主演没有任何激.情戏,所以她一点都不怕对方趁机揩油。
很多男演员会在片场故意为难女演员,甚至借拍戏的机会揩油。
曾经就有一部涉及强.奸戏的电影,片中演员假戏真做侵犯了女演员,后来那位演员就此退出演艺圈。而这件事情在二十年后才被人爆出来,甚至导演都对此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依旧继续拍戏,过得风生水起。
一个片场,小小的剧组,其实也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一群人呆在一起几个月,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有不同的分工,自然就形成不同的团体和不同的等级。
等级就是阶级。演艺圈是个赤.裸.裸的阶级社会。
而且里面的人并不忌讳谈论这一点。
也不忌讳被阶级的规则所践踏,甚至会主动去利用规则为自己牟利。
顾情长面不改色,笑眯眯地和邢文泽对台词。
这男人形象好,演技好,可惜人品真心有毒。
跟她家小楼哥比,那大概还差一百个银河的距离吧。
在片场莫名想起小楼哥,顾情长觉得自个大概也有毒吧。
远方的沈小楼不禁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他,两个喷嚏是感冒了。
所以,是谁在念叨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突然很想养只边牧,明天准备去狗舍看看,祝我好运吧!
第90章
因为剧组外籍人员多, 时间一久,很明显就分成两大团体,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不少白种人虽然表现得彬彬有礼,态度却有点傲慢和高高在上, 让人挑不出刺来, 但就是心里膈应不舒服。
伍思羽私下和顾情长说过这事,就像每次领盒饭的时候, 总是白种人先领然后才轮到其他人, 再比如工作的时候,如果有其他人与他们发生一些分歧, 或者提出相反的意见, 他们就会表现出有点讶异的模样,让人感觉很微妙。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白种人都这样, 但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剧组有个白种人尼古拉斯整天煽风点火,顾情长注意到他经常在背后制造剧组矛盾。也许他并不是故意的, 也没有什么特殊目的,但就是这种无意中的为恶,让人更加不舒服了。
因为剧组预定的吊车迟迟未来,打电话过去催对方就说在路上,等吊车终于到达现场了,卓海青发现吊车的拉力吨位根本不够,武术指导也表示这种吊车根本没办法吊威亚。
卓海青有点气狠了,等于一个上午时间都干耗了, 而且影响了下午的戏份。
这明显是制片组的工作和沟通出现了问题。制片组和武术导演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了。
卓海青的脸渐渐沉下来,召集制片组全体人员去小屋开会。
他把拍摄现场交给了副导演。
导演一走,现场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尼古拉斯突然嚷了起来:“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今天还能不能拍了!”
“等看导演的安排!”副导演是一位港岛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一贯擅长和稀泥。
他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把尼古拉斯打发了,但显然惹得尼古拉斯更生气了。
尼古拉斯沉默了一下,转头却对另一个白人低声嘀咕道:“黄皮猴子真是没有一点契约精神!”
“他们除了这几年经济搞得还可以,其他方面真的很糟糕,you see,它的政.府在奴役它的人民,它的人民还因此心怀感恩。它的人民不懂自.由和民.主是什么,没有枪没有民选,他们根本没办法保障自己的权利。不过我怀疑它的人民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权利。”他的白人同事耸耸肩,感觉自己讲了一个特别高明的冷笑话,哈哈笑起来。
“Oh,my god!你的话提醒了我。这里真的太糟糕了,空气里竟然有剧毒,当你忘带口罩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出门,一定要立刻返回房间。等这里的工作结束我要马上回国,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尼古拉斯做出一个惊恐的表情,逗乐了其他人。
有人点头赞同:“下次不管酬劳再高,我都不会再来了!”
白人小圈子聚在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顾情长放下手中的剧本,忍不住朝那群人聚集的方向看过去。
耳朵里还听到他们在说,黄种人脸平鼻扁,长得真丑之类的歧视言论。
她微微蹙起眉头。
听见这些话的并不是只有顾情长,其他人不愿意多事,听见也当做听不懂,副导演更是如此,只是在一旁拍一些群演的零星镜头,对场内的暗潮涌动视若无睹。
顾情长很想问他,难道你不是黄种人,不知道人家把你也骂进去吗?不过,也许在他看来,尼古拉斯并没有说错,因为他本人也看不起内地人。
这一点他似乎一直掩藏得很好,可惜逃不过顾情长的眼睛。
看不起我们,偏偏还对我们的市场拼命眼红,真是又当又立。
顾情长翻了个大白眼。眼看内地的电影市场体量就要与北美第一票仓并驾齐驱,近年来不少好莱坞大制片厂纷纷盯上了国内市场,可惜打不进来被死死拦在门外。除了眼红只能眼红。
而某些愚蠢的白人,仗着自己暂时领先的技术,反而各种沾沾自喜看不起人。
真心不能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可以说屁股决定脑袋,脑袋决定立场,越是站得高的人反倒越谦逊包容,而越是底层的人,就像井底之蛙,被囿于方寸之地却嘲笑天上的飞鸟。
顾情长站起身,想过去提醒那群嚣张的白人,请他们说话注意公众场合。
她一动,闻和香就连忙扯住了她的胳膊。闻和香也在剧组里,她是这部戏的女二号,与卓海青也是老熟人了。
她朝顾情长露出不赞同的眼神:“副导演都没说话,你别多事,要是在剧组闹出事来,卓导肯定对你印象不好。”
作为沈小楼的朋友,她在剧组肯定要关照一下顾情长,害怕年轻人不懂事贸然出头,这才开口阻止。
她一拦,顾情长只得重新又坐下来。伍思羽担忧地看了一眼人群。
突然有一个年轻人大声朝那些白人嚷道:“F*K,尼古拉斯,请注意你脚下踩的是哪个国家的领土!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小李是剧组的道具师,他英文不错又站的离白人很近,几乎全程听到了那些人不堪的议论声。
全场肃静,众人都朝小李和尼古拉斯看去。
“F*K,难道我说错了吗?”尼古拉斯嘲讽地看向小李,举着拳头威胁,“ching chong,支那猪,就你那体格,还想揍我!”
他转头对身边的人笑道:“他说他要揍我!你们听到了吗?上帝啊,他在开玩笑吧!”
哈哈哈哈!!!
小李难堪地睁大了双眼,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现场绝大多数缄默的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场内的闹剧,等待风波自动过去,然后平息下来。
只是这一次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年轻气盛的小李,嘴里短促地发出一个叫声,就朝尼古拉斯伸出拳头:“曹尼玛,你才是猪!白人猪!”
他骂的前半句还好,后面那句“白人猪”立刻捅了篓子。
尼古拉斯猝不及防间肚子被小李的拳头捣了一下,他瞬间恼羞成怒,一下子爆了。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个用力就把小李整个提溜起来,铁拳抡起,转瞬即至。
小李吓得闭上眼睛,方才的怒气犹如气球一样瘪掉了,只是因为不肯认输才没有低头求饶。
他硬着头皮,已经做好准备被白揍一顿,说不定还会因此丢了工作,谁让他是最底层的道具师,没有人会替他出头的。
他的余光环视着场内,同事们纷纷避开他求救的目光,他死心了,整个人都凉凉了。
白人围拢在一起,不时发出叫好声,尼古拉斯越发得意洋洋了。
片场响起拳头击中软组织的声音,以及被硬含在嘴里的痛呼声!
“情姐!”伍思羽轻呼了一声,“别过去!”
顾情长再次站起身,这次坚定地拂开她的手,朝尼古拉斯走过去。
伍思羽知道她要去拉架,怕她被误伤,跺了下脚连忙跟上去。
“尼古拉斯!”顾情长高声喊道,目露寒光,开始小步助跑。
揍得正欢的尼古拉斯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发现是剧组的女主演,愣了一下。
顾情长越跑越快,因为在拍打戏的部分,所以她身上的戏服十分轻便。
在跑动过程中,风微微鼓起丝绸衣摆,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半弧。
顾情长转瞬跑至尼古拉斯面前,一个弹跳,高抬腿,猛地用力侧踢,狠狠击中他的侧腰软组织。
“砰——”一声,大高个应声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