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悟空唇角微弯，“我原本也认不得你的真实身份的，只不过——上天入地，除了你天蓬元帅，想必没有第二个人能将这普普通通的一举手一投足表现得如此矫情做作。天蓬元帅，你可知你如今除了这一张脸与五百年前不同，其余的一举一动、乃至于说话的语气，都与五百年前别无二致。你说你不是天蓬元帅，谁会信呢？”
啊！天蓬不禁在心中哀叹，原来是他风度翩翩的举手投足出卖了他！唉，谁让他天生举止优雅、仪态高贵呢？
“而且。”悟空顿了顿道，“你我也并非像你所说的那样——井水不犯河水。天蓬元帅，想必你是忘了五百年前的天庭之上，你是如何欺压挤兑我的了？”
“呃......有吗？”天蓬佯装认真沉思的样子，然后笑着拍拍悟空的肩道，“大圣兄，你一定是记错了......都五百年了，可能你的记忆出现了一些差错......”
“是吗？”悟空缓缓地道，“可是——本大圣的记忆，一向好得很呢。”话落，悟空便扬棒直指天蓬，“五百年前，你在天庭上暗中欺压挤兑我，五百年后，你化作人形迷惑高家小姐，连阿音都差点让你迷惑了去，今天，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见服软没用，天蓬只得亮出手中兵器。折扇于手中翻旋间，眼花缭乱之中，折扇便化作了天蓬手中的九齿钉耙。
天蓬持耙对上悟空的金箍棒，嘟囔道：“算就算，谁怕谁！”
“好啊，那我们就好好地算一算。”悟空提棒正要朝天蓬打下，忽然天蓬大声喊道：“慢！”
“干嘛？”悟空的金箍棒停在了半空中，不耐烦地朝天蓬问道。
天蓬踌躇了一瞬，终是小心翼翼地同悟空商量道：“能不能不打脸？”
悟空顿了一顿，随后瞥了一眼天蓬诚挚的目光：“我干嘛听你的。”话落，悟空直接扬棒朝天蓬的脸上打去，天蓬措手不及，一张俊秀的男子脸直接被悟空打出了原形，露出了珠圆玉润的猪头。
“啊——”此刻，不远处传来了翠兰的尖叫声。翠兰原本是想追上天蓬，跟他说“办完了事就尽快回高老庄来”的，可翠兰一跑到大门边，便看到了俊秀翩翩的天蓬直接被悟空打成了猪头，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猪首人身的天蓬，断断续续地道，“你......你......”
“他是妖。”悟空朝不远处的翠兰解释道。
翠兰闻言，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天蓬问道：“你是妖？”
“是的，我是妖。”被金箍棒抵在脖颈处的天蓬朝翠兰答道，随后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问道，“翠兰，你如今......还喜欢我吗？”
翠兰看着如今落魄的天蓬，脑海中缓缓浮现起她与他的初遇，那时她失足跌落山顶，是他救了她，他虽是妖，却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好妖。之后她编造谎言说他不娶她的话，她便要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于是，他为了让她不用遗憾终生，勉强自己与她假成婚。还有新婚之夜，她对他倾吐多年来的心事后，他对她温言安慰，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明明不喜欢她的，却还为她做了那么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妖怪？
翠兰看着天蓬如今的猪脸，忽然觉得这张猪脸比他们初见时他变幻的俊秀人脸还要帅！
刹那间，翠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冲到了天蓬面前，按住天蓬的猪头，用力吻了上去。唇与唇之间摩擦辗转，灼热的温度自她与他的唇角漫溢开来。她的吻技很拙劣，只懂得用她的唇紧紧地贴着他的，可即便是这样，仍是让被动接吻的天蓬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她是在吻他？为什么？她难道不知道......他是妖么？
一炷香后，翠兰终于放开了天蓬，她看向天蓬震惊不减的眸子，道：“你不是问我现在还喜不喜欢你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可我是妖。”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翠兰无谓道，“以前，你总说我只是喜欢你的外貌，而不是喜欢你这个人。那么，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天蓬看着面前神情执着的小姑娘，喉间不自觉地哽咽。
“你听好了，天蓬。”翠兰望进天蓬震惊的眸中，一字一句、认真郑重地道，“我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人也好，是妖也好。我喜欢的，只是你——那个在福陵山上救了我的你，那个明明不喜欢我却还是为了我不用遗憾终身而娶了我的你，那个在夜里把手借给我握着、柔声安慰我的你，那个明明是妖、却比人类更善良的你。天蓬，我喜欢你，你......明白了吗？”
第103章 兄友弟恭
“翠兰, 我......”天蓬顿了顿，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苍凉，“我要是早一点遇到你, 该有多好......”要是我先遇上的, 是你，而不是嫦娥, 我想——我会喜欢上你的。
闻言，翠兰眸中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你还是放不下你喜欢的那个人, 就算明知道——她是不喜欢你的。”
“翠兰, 对不起。”天蓬愧疚地道。
“算了, 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拒绝我了。”翠兰强忍眼眶中快要掉下来的泪，对天蓬道，“没事, 反正我都习惯了。”
此刻，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悟空终于说话了：“高小姐，天蓬是妖，我现在要带他去见我师父, 让我师父处置他。”
“处置？”翠兰闻言慌了神，“你们想对他怎么样？你们会杀了他吗？”
“不知道，看师父怎么说吧。”悟空答道。
“我要跟你一起去。”翠兰执着地望向悟空。
悟空想了片刻后, 道：“好。”
*
悟空押着天蓬，和高翠兰一同来到了玄奘所在的客房。
“师父，我已经擒住猪妖，你看要怎么处置？”悟空押着天蓬走至玄奘面前, 对玄奘问道。
“大师，天蓬他虽然是妖，可是他从未作恶。即便是此次的婚礼，亦是我将他骗来与我成婚的。他从未迷惑过我，也从没有伤害过人。请大师明鉴！”翠兰朝玄奘道。
玄奘闻言，思虑了片刻后，对悟空道：“悟空，放了他吧。”
“师父，就......就这样放了他？”悟空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嗯。”玄奘点头道，“悟空，西行取经途中，我们必然会遇到各种形形色/色的妖精鬼怪，但只要他们心存善念，未曾伤人性命，我们就不必对他们赶尽杀绝。”
玄奘说了很长的一句话，但天蓬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前几个字中，这和尚刚刚说“西行取经途中”，这也就是说，他就是观音菩萨指定的取经人！他就是他的师父！
“师父！”天蓬激动地朝玄奘喊道。
“喂喂喂，攀亲戚也不带这样攀的！师父是我的。”悟空立即侧身挡在了天蓬和玄奘之间，不让天蓬看玄奘。
天蓬往左，悟空亦往左，天蓬往右，悟空亦往右。总之，悟空就是死死地挡在天蓬面前不让他看玄奘。
天蓬气极，怒道：“你个臭猴子，让开！”
“我不让——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悟空无畏道。
“你......”天蓬心里气得不得了，可是他又偏偏不是悟空的对手，于是只能用怨怼的眼神朝悟空表达着他的愤怒。
幸好此刻，玄奘开口了：“悟空，你让开，为师有话要问这位猪妖施主。”
“师父，你不用理这只猪妖。”悟空朝背后的玄奘道。
“悟空，听话，让开。”玄奘再一次开口道。
“哦，好吧。”既然师父说了两遍，悟空也只得不情愿地让开。
随着悟空身体的移开，玄奘一如前世的面容完完全全地展露在天蓬面前，天蓬不禁惊道：“金蝉子！”
玄奘微微讶然：“金蝉子是贫僧的前世，这位猪妖施主是如何识得贫僧的前世的？”
“金蝉长老，我前世是天庭的天蓬元帅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天蓬朝玄奘答道。
“原来如此。”玄奘双掌合十，看向天蓬，“那你又为何唤贫僧师父呢？”
“你是不是观音菩萨指定的取经人？”
玄奘点头。
“那你就是我的师父了！”天蓬激动地道，“三百年前，观音菩萨曾对我说将来会有一个取经人途径此地，让我在此等候，并保护他上西天取经。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师父你了！”
“原来是观音菩萨所托。”玄奘恍然大悟，对天蓬道，“好，那贫僧便收下你这个徒儿。”
“谢师父。”天蓬开心地道。
“对了，这是你大师兄孙悟空。”玄奘朝天蓬介绍道。
“哦，我们认识的。”天蓬淡淡地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玄奘微笑着看向天蓬与悟空，“你们师兄弟今后要兄友弟恭，互相关心，互相扶持，共赴漫漫取经路。”
“是，师父。”天蓬与悟空齐声道。
玄奘微微点头，随后道：“天蓬，你既然已经拜入我门下，那么为师为你改一个法名，如何？”
“请师父赐名。”天蓬恭敬道。
“不如就叫八戒，如何？”
“八戒谢师父赐名。”八戒朝玄奘道。
“嗯。”玄奘点头。
“八戒啊。”悟空唤了一声天蓬的新名字。
“干嘛啊？”八戒不耐烦地对悟空问道。
“你这什么态度？”悟空走到八戒面前，悠悠地道，“还有，你在跟我说话之前，是不是应该加上一个称谓？”
八戒看了一眼悟空，终是以一种不情愿的语气喊道：“大师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悟空侧首，微笑着看向八戒，“还有，注意语、气。”
八戒压抑住心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朝悟空展开笑颜，温柔地道：“大、师、兄，这样可以吗？”
“嗯，乖啦。”悟空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八戒的头，“大师兄会好好宠爱你的。”
八戒配合地回道：“谢谢大师兄。”
这时，一旁的玄奘似乎看出了什么，缓缓开口道：“悟空，八戒是你的师弟，你身为大师兄，理应多加照拂他，莫要欺负他。”
“师父，你想多了。我的这位师弟这么可爱，我宠爱他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呢？”悟空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伸到八戒背后掐着他的肉以作威胁，然后朝八戒微笑道，“是吧，八戒？”
背后明明痛得要死，可八戒却不敢在玄奘面前透露分毫，他知道只要他不配合，这臭猴子一定不会放过他。
“是啊，师父，大师兄对我可好了。”强忍背后的疼痛，八戒努力朝玄奘展开一个天然微笑，“大师兄对我，就像那春天里的微风，温暖而细致；就像那无边的大海，包容而宽厚。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大师兄这样对我这么好了。”
第104章 忘记
“嗯, 那就好。”玄奘微笑着道，“看到你们兄弟和睦、互相关怀，为师甚感欣慰。”
“对了师父, 阿音呢？”悟空环顾了一眼这间房间的四周, 还是不见阿音，忽然间失去了逗弄八戒的心思, 便松开了八戒，朝玄奘问道。
“哦, 阿音施主说她有急事, 便先离开了。”玄奘朝悟空答道。
“哦。”悟空的语气淡淡的, 可心里却无端升腾起失落之感。
玄奘未察觉到悟空的异样，继续朝他的两个徒儿道：“悟空、八戒，取经之业任重道远, 为师打算明日便启程，离开高老庄，继续西行。”
“明......明天就走？”此刻，一直在一旁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的翠兰终于开口了, “你们......这么快......就走吗？”翠兰说着，一双水润的眸子不舍地望向八戒。
八戒缓缓走到翠兰面前，温声道：“翠兰, 取经大业系苍生福祉，耽搁不得。而且......我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来你家提亲，那只是你为了骗我与你成亲的借口。”
“你......你怎么会知道？”翠兰一下子慌了神。
“是你在大婚之夜睡着后，在梦话里说的。”八戒答道。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骗你的了？”翠兰低下头, 语声中带着犯错被揭发后的无措与慌乱。
“翠兰，我并非要怪你。大婚之夜，我知晓真相后并未一走了之，为的，就是寻机与你说清楚——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可是，我却没想到，你竟对我动了真情。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只不过是个小姑娘，不会懂得感情的事，即便喜欢我，也不过是喜欢我变幻出的俊秀外貌，我是真的未曾想过——在看到了我的真身之后，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我。”天蓬顿了顿，“但到了此刻，我才恍然发现，其实，你早就对我表达过你的爱慕，是我未曾相信。福陵山上，你以红笺向我传达你的情意，字里行间流露出爱慕之意。新婚之夜，你敞开心扉，向我倾吐你多年来的心事，将我当做你最信任的人。还有不久前，你放下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亲手为我熬粥，我记得你说过——那是你第一次进厨房。还有先前以为悟空是猴妖的时候，你的心中明明是那样怕，可你却还是挺身挡在了我的面前，说要保护我。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仅是倾心于我的外貌的话，你是断然做不到为我付出这么多的。能够为一个人做到如斯地步，只有是真正地喜欢一个人、恋慕一个人，这种感觉我懂。只可惜，当时的我，却未能发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