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甜蜜？”关筱音话音未落便被无梦的声音打断，“这画面在你眼中是温馨甜蜜的过往，可在我眼中，不过是狡诈阴险的欺骗！”
无梦以手中的紫竹洞箫轻点碧潭潭面，潭水中的影象瞬间变换了内容。
“爹！不要！”小男孩对上官泽喊道，可此刻的上官泽根本对小男孩的话充耳不闻，上官泽漠然地举起手中的斩妖剑，狠狠地刺穿清梦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自冰冷的斩妖剑剑锋上缓缓地淌下来，清梦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将剑刺入她的胸膛，她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
“你是梦妖，人妖不两立。”上官泽漠然道。
“可是我从未害过人，你知道的。”清梦朝上官泽说道，试图唤回他对她的一丝情感。
“即便你现在没有害过人，可是难保你将来不会害人。妖性本恶，只有除尽天下妖魔，人间方得安乐。”话落，上官泽狠狠地将刺入清梦胸口的斩妖剑拔出，那一瞬间，鲜艳殷红的鲜血随剑喷薄而出，染红了上官泽的眼睛。
清梦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用最后的力气朝上官泽问道:“阿泽，如今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费尽心思掩藏捉妖世家的身份，来到我身边，难道只是为了杀我？你对我......有没有一丝爱意？”
“可笑。”上官泽冷笑一声，“我堂堂捉妖世家传人，岂会爱上一只妖？”
第184章 梦靥
“哈哈哈......”清梦唇角忽然露出嘲讽般的笑, “原来我为之付出一切的感情，不过是一场笑话......枉我身为梦妖，却竟然看不出, 一切的恩爱甜蜜, 不过是你为了杀我而设计的一场绮丽的梦，现在, 这场梦，终于醒了......”
清梦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爱入骨血、也伤她至深的男人, 终是缓缓地闭上了疲惫至极的眸子, 整个身子忽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腰迹的紫竹洞箫倏地掉落至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亲！”小男孩冲过去，想要用他小小的双手抱住向后倒去的清梦, 可就在他柔软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清梦的时候，上官泽忽然又施法朝清梦打了一记降魔法印，金色的降魔法印贯穿清梦身体的那一瞬，清梦整个人亦伴随着法印强烈的镇妖金光魂飞魄散！小男孩哭着朝前伸出手, 却终是什么都没抓到。
“坏人！”小男孩扑到上官泽脚边，用小小的双手用力地捶打着上官泽的双腿，“你为什么要杀我娘亲！为什么！”
“好强的戾气！”上官泽因小男孩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戾气而缓缓皱起眉头, 他朝小男孩缓缓举起斩妖剑，可终是没有朝小男孩落下去。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上官泽对小男孩冷漠地道，随后他将斩妖剑收入鞘中，便决绝地转身离去。
方才他以斩妖剑对着小男孩的时候, 斩妖剑并没有铿锵作响，这便证明，这男孩虽是戾气极重，却并不是妖魔，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既然只是凡人，那他便留他一命，毕竟他堂堂捉妖世家传人，向来是只杀妖魔，不杀无辜凡人的。
上官泽离开后，小男孩颤抖着拾起了那支清梦遗落在地的紫竹洞箫，小男孩哭着将紫竹洞箫抱在怀里，那洞箫的箫身上，仿佛还留有母亲熟悉的温度......
之后的时光里，小男孩靠在街边乞讨、和野狗抢食才勉强活了下来。在那段噩梦一般的日子里，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便是他母亲的那支紫竹洞箫。每当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便会从怀中取出那支紫竹洞箫，将它放在双手中牢牢地握着，那种感觉，就仿佛母亲还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给他温暖与信念。
可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最后的温暖都会被他人无情毁灭！
街边的其他几个乞丐见小男孩手中有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紫竹洞箫，便将它抢了去。
“不要！”小男孩对抢走紫竹洞箫的乞丐们乞求道，“求求你们，把箫还给我，这是我娘亲唯一的遗物，求求你们，把它还给我，只要你们把它还给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求你们，还给我......”
“哦？真的只要我们把它还给你，你就愿意做任何事？”
“真的！”小男孩朝围着他的乞丐们点头道。
“好吧，看你这么想要这支箫，那就还给你好了。”乞丐将箫缓缓朝小男孩递去。
“谢谢！谢谢！”小男孩朝那乞丐真心地道，他朝乞丐伸出手，却没有想到乞丐会忽然松手让箫重重地掉落到地上，“啪”的一声，修长的紫竹洞箫在地上断裂成两段！
“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乞丐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紫竹洞箫，蓬乱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坏笑。
小男孩缓缓俯下身去，颤抖着拾起了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紫竹洞箫，他将两截洞箫紧紧地护在怀里，漆黑的瞳眸中满是愧疚与伤痛：“娘亲，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摔痛了，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刹那间，小男孩澄澈的瞳眸中滑过冰冷的凶光。
“欺负我娘亲的人，都该死！”小男孩狠狠地道，破旧衣衫下的小手紧紧地握成拳，伴随着心中疯涨的恨意与嗜血的欲望，那双漆黑的瞳眸渐渐地染上了妖异的紫红色，额间血色的魔纹缓缓显现，数之不尽的紫红色魔气自他身体里散发出来，将整片天空亦染成了妖异的紫红色。
看着蜕变后的自己，小男孩唇角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他，由人入魔了。
“娘亲，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小男孩抚上那两截断箫的断裂处，顷刻间那两截断箫便自动修复成了一支完整的紫竹洞箫，小男孩将洞箫缓缓贴上他的侧脸，紫红色的眸中满是温柔与怀念，“娘亲，以后我都会好好地保护你......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话落，小男孩眸底涌现狠戾凶光，紫红色的魔气迅速朝那些乞丐们涌去，汹涌的魔气仿佛灵活的蛇般钻入乞丐们的口鼻中，乞丐们瞬间七窍流血、惨烈而死。
“后来我去了以降妖伏魔、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上官家找上官泽，不过可惜并没有找到那个杀妻弃子的负心汉，于是我就顺手灭了上官家满门。”无梦朝关筱音道，然后他挥袖拂去了碧潭潭面中的影象，微微侧首看向关筱音，“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人间正道的人，满口的天道苍生，却做着最为龌龊不堪的事！既然上官泽为了护卫人间杀了娘亲，那么我今天就要为了祸乱苍生杀了玄奘师徒，让他们死在幻境中。我知道，玄奘师徒前往西天取经就是为了解救苍生，让苍生免于沉沦苦海，可我偏不想让你们这些人间正道如意，我就是要让苍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就是要让整个人间沉沦在苦海中，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自诩正道者为我的娘亲陪葬！”
下一秒，无梦便伸手扣上了关筱音纤细的脖颈：“观音菩萨，不如我先杀了你，来拜祭我的娘亲吧？”
第185章 重塑魂魄
“住手！”关筱音耳畔忽然传来悟空的声音, 关筱音转首，果然看到了不远处，悟空正朝她跑来, “放了阿音！”
无梦看到悟空的一瞬, 不禁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你竟能逃脱我用来困住你的幻境，还能找到这来, 果然不愧是齐、天、大、圣。”
“妖怪，你快放了阿音！”悟空扬棒对着无梦, 冷声道。
无梦见状, 轻笑一声, 他扣在关筱音脖颈上的手渐渐收拢：“孙悟空，你说......是你的金箍棒快，还是我的手更快呢？”说完这句话后, 无梦看向手中快要窒息的关筱音，“观音菩萨，有你为我娘亲陪葬，我想她死也会瞑目的......”
“住手！你娘没有死！”悟空朝无梦喊道。
无梦闻言, 那只在关筱音脖颈处渐渐收拢的手忽然顿住，他抬眸看向悟空，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孙悟空, 你说什么？”
“我说——你娘亲没有死。”悟空重复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
“放了阿音，我就告诉你真相。”悟空朝无梦开出了条件。
无梦看了一眼悟空，又看了一眼关筱音，最后终是缓缓松开了扣在关筱音脖颈上的五指, 将关筱音还给了悟空：“孙悟空，你记住，我虽是将她还给了你，但你们现在仍是在我的幻境中，只要你一会儿无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们一样会死在我的幻境中。”
“放心，齐天大圣向来说话算话。”悟空紧紧地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姑娘，柔声安慰道，“阿音，没事了，没事了。”
“嗯。”关筱音在悟空怀中点头道。
悟空轻轻地抚拍着关筱音的肩背，随后用另一只手凝聚法力朝碧潭潭面轻轻一点，那潭水中便迅速浮现了新的影象。
“阿泽，你身为捉妖世家传人，竟私恋女妖，还与她产下一子，简直荒谬！”上官泽之父上官青云对跪在地上的上官泽怒道，“为父如今命你，立刻去杀了那梦妖和那孽种！”
“父亲，恕难从命。”上官泽坚定地道，“我不能杀清梦，因为我爱她，清梦她和别的妖精不一样，她从未害过人，她是一只善良的妖！”
“呵呵......可笑！天下间岂会有善良的妖？我看你是被那梦妖迷了心智！”上官青云的语气一丝丝地冷下去，“阿泽，今日，我只问你一句，那梦妖，你是杀，还是不杀？”
“恕孩儿不孝。”上官泽朝上官青云磕头道。
“逆子！逆子！”上官青云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一双宽袖下紧握成拳的手已经捏出了青筋，“阿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为父只能用一些你不喜欢的方法来帮你回头了。”
“父亲......”上官泽话音未落，便被上官青云点住了穴道。
“父亲你要做什么......”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的上官泽心中忽然害怕起来。
上官青云自衣中取出一个白玉青瓷底的小瓶，然后紧扣住上官泽的两颌，逼他张开嘴，随后上官青云迅速将瓶中的苦涩液体灌入上官泽口中。
“父亲......这是什么......”上官泽一边被迫承受口中液体的灌入，一边朝上官青云艰难地启唇问道。
“阿泽，你应该猜到了，不是么？”待瓶中的液体灌完后，上官青云将手中的白玉瓶放至一边的桌上，“为父方才给你喂的，就是忘情水，你喝了它后，便会忘记与梦妖的一切感情与记忆。到时，你就会听从我的命令，杀了那只蛊惑人心的妖精了。”
“不行......我不可以忘了清梦，不可以杀她......父亲你怎么能对我这样......你怎么能......”上官泽的声音渐渐地轻下去，在忘情水强烈的药性下，上官泽终是陷入了昏迷，整个人向后倒去，失去了一切意识。
上官泽醒来后，脑海中已经失去了一切与清梦有关的记忆，在父亲上官青云的吩咐下，上官泽持斩妖剑去杀了梦妖，只是上官泽没想到，杀梦妖的行动会那么顺利，那只梦妖对他要杀她的行为，竟然没有一丝反抗！还有那个小男孩，也就是那只梦妖的孩子，他竟然是一个凡人！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喊他爹！真是可笑，他怎么会和妖生下孩子！
杀死梦妖后返回上官家的途中，上官泽心中总是忍不住不断地思考着这些问题，除了这些问题，还有一件事让上官泽心中疑惑不已，那就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杀了那只梦妖后，他的心会那么痛！他身为捉妖世家传人，此生早已杀过无数只妖精，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让他的心痛到窒息！
刹那间脑海中仿佛有无数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记忆冲涌而出，让上官泽的大脑痛到炸裂。
“不知是哪家明艳动人的小姐竟能吹奏出如此绝尘脱俗的箫音？将我引了来，还偷了我的心。”
上官泽在脑海中看到自己撑着一把青竹伞立在清梦身后，为她遮去炎炎烈日。上官泽还看到清梦自怀中取出绣着兰花纹的巾帕为他拭汗。
“阿泽，你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这样言辞轻佻？”清梦面露羞赧。
“我哪是言辞轻佻，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可不就是你，偷走了我的人，还偷走了我的心。”
上官泽在脑海中看到自己和清梦之间还坐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的模样和之前见过的清梦的孩子的模样一模一样！脑海中的上官泽对身侧的小男孩笑着问道：“你说，你娘亲是不是一个小偷？”
“听爹爹这么说，好像确实很有道理。”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别听你爹爹瞎说。”清梦对小男孩道，随后她对上身侧的男子嗔怪道，“阿泽，有你这么带坏孩子的吗？可不许你再乱说了。”
“要我不再瞎说也行，除非......你亲我一下。”
......
曾经的过往如翻涌的海水般袭向上官泽的脑海，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击着他的脑海深处。上官泽捂住疼痛欲裂的大脑，忽然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大喊：“啊——”
喊过之后，上官泽整个人仿佛失去支撑一般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他的眸中满是悔恨与伤痛：“我杀了清梦......我杀了清梦......”
后来，上官泽回到了他杀死清梦的地方，可却连清梦的尸首都没见到，他找了她三天三夜，找到精疲力竭才想到——他不止用斩妖剑杀死了清梦，还用一记降魔法印让清梦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呵呵，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人，怎么会有尸首？
上官泽唇畔露出了讽刺的笑，他望着苍茫的天，忽然以手指天，用毕生修为施展出了道法中的禁术——聚魂术！以毕生修为助魂飞魄散的清梦重塑魂魄，让她能够轮回转世。同时，被聚魂术重塑魂魄的妖，在下一世，必会转世为人。清梦，你终于可以做人了，不用再做妖了。
为了支撑聚魂术，上官泽的毕生修为亦在施法过程中逐渐耗尽，上官泽指间的金色光芒愈来愈淡，同时，他身后的那一头乌发逐渐由黑变白，漫头青丝尽成霜雪。当那最后一丝修为耗尽时，上官泽整个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第186章 我生君已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