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时不知今兮何兮。似乎方才灵魂出窍,身陷无边深渊只是我的错觉。我不过是一时头晕,眨了下眼,周遭一切如常,我亦当是一切如常。
可是很快,我就知道,那并不是我的错觉。
因为卫畴紧接着说出的一句话。
“听闻崔公有一爱女,年方及笄,老夫欲为吾儿求为佳妇,不知崔公允否?”
我呼吸一滞,心如擂鼓。怎么会?难道他不是在我晕眩时已经说过这话了吗?怎么会又对着崔公再重复一遍?
还是说,卫畴只将这话说了一遍,而我听了两次。
一次在我晕眩之时,那道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一次在我晕眩过后,我亲眼看着卫畴说出那句话。
难道我竟是忽然有了未卜先知的异能?
还是说,我晕眩时所见所闻的那些幻象,实则是我曾经经历过的?
我忽然想起同程熙大婚之时,他见我对婚礼有似曾相识之感,便笑言我和他想必是上辈子的夫妻,故而觉得好似曾经经历过一般。
若我和他当真有过上辈子呢?
卫恒说这世上从无“如果”二字,可如果真有重新来过的可能呢?
我七岁那年,司州最有名的相士刘良来给我们阖家相面,相出我有大贵之相后,还特意赠了一卷竹简给我。那上面记述了三个神异故事。
有魂魄离体,追随所爱之人的离魂倩女,还有万物有灵,知恩图报的花精树妖,但我觉得最玄妙的是第三个故事。
那故事奇就奇在,书中女子居然在身死之后,重新回到成婚之前,重活了一遍,且一改前世的凄惨命运,经历几次波折之后,岁月静好,安度余生。
幼年时的我曾经疑惑,那位名满天下的相士为何要特意赠我那一卷书简,说是此书同我有缘,叮嘱我一定要细细品读。是因见我喜欢读书,还是他所赠之书另藏深意?
书中女子名为宓娘,而我名甄弗,“宓”、“弗” 二字同音。
他是否以这样的方式,隐晦而婉转地暗示我,我的命运便如同宓娘一样,亦是死而复生,重新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这章比较肥吧!
甄氏被杀之迷(四)
关于甄夫人和曹植的八卦,那简直是流传千年,越传越玄乎。
一开始有说是邺城刚破时,兄弟俩个一齐争着抢着娶甄夫人,但是咱们前边八过了,邺城被曹军攻占时,曹植才12岁,明显不可能求娶嘛!
关于这俩恋情,最著名的实锤就是曹才子写的《洛神赋》,那简直就是一封情书啊,但也有人认为,他是脑子秀逗了,直接把对嫂子的相思暗恋宣之于笔,公之于众,他老哥那也是三国时的著名文青,能看不出来吗?这不是上敢着找抽吗?
还有说曹丕杀了甄夫人后故意把她用过的玉枕送给曹植来报复他,这个吧,把自己老婆的贴身用品送给那个让自己头顶有点绿的情敌,曹二丕这种报复的方式真是画风清奇啊!
也有说那枕头是甄夫人的儿子曹睿送给他叔叔的,这又更扯了,哪个做儿子的会心大到把自己母亲的贴身用品送给她的疑似情夫。
所以,甄夫人是因为和小叔子的私情而被杀,也就是古代的文艺作品里会八一八,现代的电视剧里喜欢演演这种狗血三角恋,反正史书上是看不到的。
除了以上这两种推测,还有第三种推测,那就是曹丕之所以怒杀甄夫人,不是因为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而是让自己喜当爹。
这是个咋么回事儿呢,咱们明儿再八!
第18章 待嫁
第二日一早,我正坐在妆台前怔怔对着铜镜出神,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嫂嫂如一阵风般旋了进来。
“阿洛,你可知昨日晚宴时,丞相将你许给了谁?”
我转头看向嫂嫂,拦住了她的话头,“嫂嫂,你先别告诉我,让我猜上一猜,看我……猜的可对?”
见我如此镇静,嫂嫂脸上忧色更甚,担心道:“阿洛,你……”
“嫂嫂放心,我只是……昨晚做了一个梦,想看看,是否如那梦中所示……”
“阿洛,你昨夜又做了些什么奇怪的梦?”嫂嫂皱眉问道。
我先前同她联床夜话,曾将之前几次见的到异象假借梦境隐约跟嫂嫂提了几句,让她很是有些忧心。
我摇了摇头,轻声问道:“还请嫂嫂先告诉我,昨日晚宴上,丞相是否求与清河崔氏联姻,为他的某位公子求娶崔公的爱女?”
“不错,昨晚丞相突然向清河崔氏提亲,当时在座之人还以为丞相是为了给三公子求亲,毕竟三公子在他诸子中,年纪最长,还未有妻室,却不想——”
嫂嫂话音一顿,似是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启齿。我们姑嫂之间无话不谈,我对卫玟无意,她是知道的,而我昔年对卫恒的情意,她亦是心知肚明。
我朝她微微一笑,“却不想丞相却是为了六子卫玟求娶崔公爱女,反将我这个程氏的未亡人,重又许给了卫恒为妻。”
嫂嫂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卫珠那丫头抢在我前头告诉你了?”
我再次摇首,“并没有旁人来告诉给我知道,是我昨晚的……梦境……”
“我梦见卫恒身穿喜服,轻轻拿开新妇遮在面前的大红团扇,团扇后的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便如是铜镜中映照出来的一般……”
“虽说是曾有所做之梦成真的传闻,可是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嫂嫂仍是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的确匪夷所思,若非亲身所历,我也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无论是我梦中所见,还是晕眩时脑中闪过的零星片断,都在某个极为要紧的时候,暗示着我此后的命运,而且那命运还串连成了一条线。
梦中,卫恒夺走了程熙手中的合卺酒,而梦醒后,他夺去了程熙的性命,让我未及圆房便成新寡,现在又成了我的未婚夫,一切都果如梦中所示。
若我此身已是重活于世,是否那个奇异而可怕的噩梦便是我前世的经历,残存于我魂魄之中,每当要紧的时刻,便突然闪现,提醒我前世的命运轨迹。
若我仍旧像前世那样嫁于卫恒,那么在命运之路上等着我的,便仍是那可怕的……
嫂嫂只是震惊了一小会儿,便恢复如常,她双手扶在我肩上,冷静地问我。
“阿洛,告诉嫂嫂,你是否还想嫁与卫恒为妻?”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嫂嫂为何还要这样问我。
在我离开许都,嫁到邺城前夜,因恐自己去后,再难回到亲人身边,又见嫂嫂已然伤势痊愈,便将我同卫恒之间的种种,悉数告诉给了嫂嫂知道。
一是为了表明,虽然我和卫恒已有婚姻之约,但他因姨母之故对我的憎恶,已然使我对他的爱慕之意灰飞烟灭。因此,我被卫畴转而嫁给程熙,便算不得是棒打鸳鸯。
二来则是让嫂嫂知晓因当年宛城之事,卫恒卫华姐弟对姨母的怨怼,万一卫家突然发生什么变故,也好早做打算。
此番和嫂嫂重逢后,她再问起卫恒,我只说他是我的杀夫仇人,心中对他除了仇恨,再无其他。可为何嫂嫂竟还怀疑我心中仍是有他?
见我神色不对,嫂嫂立时醒悟过来,忙改口道:“既然你不愿嫁他,那咱们就不嫁,嫂嫂带你离开这里便是!”
帷幔后似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我忙朝嫂嫂摇首,示意她不可再说,可惜已经迟了。
我刚和嫂嫂用完早膳,姨母身边的郑媪便带着四名婢女,说是姨母相召,请我到她房中,嫂嫂本想同我一道过去,却被郑媪客客气气地拦下。
“王后有些体已话要同甄夫人一叙,还请张夫人勿怪。”
天子册封卫畴为齐王的诏书,已于前日颁下,短短两个月之间,卫畴已是王爵加身,成了大雍立国以来,头一位非刘姓皇族而以异姓封王之人。
卫畴接到天子的诏书的第二天,就立姨母为齐王后,却对立哪位公子为世子不置一词。
我到得姨母房中,她如今虽已贵为王后,却仍是旧日司空夫人的简朴装扮。
姨母亲自扶我起来,携着我手到榻上坐下,苦笑道:“想来你已知这喜讯了。”
我亦苦笑道:“敢问姨母,将我许给三公子,是否是丞相的意思?”
虽说三年前姨母曾心心念念想将我许配给卫恒,但是如今事过境迁,以今时今日的境况及姨母之为人,她当不会再想我嫁给她的继子。
倒并不是因我已嫁作人妇,时人并不看重女子是否是再醮之身,只要女子人品出挑,别说是二嫁,三嫁四嫁五嫁也都尽皆使得。
大雍第七位君主孝明皇帝的母亲便是死了头婚丈夫后,被选入宫中,最后入住中宫,被立为皇后。
可我那位死了的夫君却不是旁人,而是先前卫畴最大的政敌汝南程氏的家主。
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位再嫁妇人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这位再醮之妇是手下败将的未亡人,这就有些微妙了,算不上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姨母极重声名,最怕别人讲她苛待原配所出子女。因此,在未嫁程熙之前,凭着我中山甄氏的出身,完全配得上卫恒的身份地位,姨母也才会生出两家结亲之意。
可是现在,卫畴刚成为齐王,世子未立,而卫恒是有望被立为世子的公子之一。此时将我这个妻族毫无助力的再醮妇人许配给他,却为自己亲子求娶清河崔氏这等旺族之女,只会惹人非议。
这等不智之举,姨母当是不会做的。
姨母拍拍我的手,感叹道:“还是阿洛知我。自从丞相平定整个北方之后,他麾下请立世子的呼声此起彼伏,当此敏感之时,无论是丞相哪一位公子的婚事,我都不曾多嘴,全由丞相作主。”
“我总想着,我所出的两个孩子都还小,子文才十五岁,还有五年才能行冠礼,璜儿年岁更小,无需这么早便打算他们的婚事。”
“是以,前几日丞相问我,同清河崔氏结亲可好,我只当他是想为子恒说亲。毕竟子恒在他诸子中最长,却至今未曾有妻室。却不想,他竟是将崔氏之女配给了子文。”
姨母话中满是担忧。
昨晚的酒宴之上,任几位军师如何旁敲侧击,卫畴均是呵呵一笑,半点口风不露。跟着就定下了两个儿子的婚事,给年纪最长的儿子打着完璧归赵的旗号配了我这么个再醮妇人,却为疼爱的小儿子求娶旺族之女。
清河崔氏乃是翼州最大的世族,族中人才辈出,任谁得了这样的妻族,都是一份极大的助力。
“丞相既有意扶持子文,许是想立子文为世子。”我轻声道。
姨母长叹道:“丞相的心思,谁能猜得透?他一时对我说,璜儿在他诸子之中,最是天资聪颖,堪继他的大业,一时又说子文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一样的文采飞扬,一样的热情明亮。现在又在两个儿子的婚事上大作文章,他……唉……”
我沉默片刻,“丞相此举,或许自有他的用意,只是,为何要将我牵扯进来?他若不愿让三公子的妻族强过子文,大可以随便为他娶一位没落士族之女,为何定要是我?”
“你已不再愿意这门亲事,宁愿离开卫府,也不愿再嫁给你当年心悦之人?”姨母轻声问道。
我心头一黯,“那婢子是姨母所赐,想不到,不但侍候我的饮食起居,便连我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同姨母一一回禀。”
“我并没有吩咐她做这些,是丞相方才命人传话给我,说你竟心生离意。”姨母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并不再多言。
原来竟是卫畴命人监视于我?
“那姨母可会助阿洛离开?”我心中又生出一线希望。
姨母避开我的眼神,“阿洛,我是不会违背丞相的意思的。”
“我亦曾问过丞相,他只说将你嫁于子恒,是因他觉得,只有你作子恒的新妇,才是上上之选。况且,子恒也已经答允了这门亲事,并无任何不满。”
姨母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并没有再放我回去,以备嫁为名,在她的院落旁侧,另拨了一处居室与我,将原先的侍候的婢子从两人加到了八人。
在这卫府之中,我看似仍是自由之身,可随意走动,可无论我去哪里,身旁皆有人跟着。
嫂嫂仍旧每日都来看我,却再也不见岩弟。嫂嫂说,卫畴如今极是喜爱岩弟,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于是,我明白了嫂嫂为何再也不提带我离开卫府,和她每每看向我时愧疚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今天的八卦时间啦!咱们继续哈~
甄氏被杀之迷(五)
为啥说甄夫人既没给曹丕戴绿帽子,又让他喜当爹呢?
这种推测认为她儿子曹睿不是曹丕的种,因为从史书上曹睿的出生年龄上推断,他是有可能在曹丕娶她妈之前就已经在她妈肚子里了的。
但他显然也不是曹植的娃,那时候曹植最多也就13岁的样子,可能性不大。
那么曹睿最有可能是谁的呢?当然是她头一个老公袁熙的啦!
袁熙离开邺城之前,甄夫人已经怀孕,带着肚子里的娃嫁给了曹丕,最后被曹丕发现,可这个时候,曹睿已经成了他最长的一个儿子,只好把一腔怒火全都撒到甄夫人身上,不但杀了她,对这个儿子也很不待见,迟迟不肯封王封太子。
史书说是因为甄夫人的缘故不待见曹睿,但逆推,因为曹睿非己子,而杀了甄夫人似乎也说的通。
不光《哑舍》里玉带钩一篇是这么个思路,就连祥瑞御免的马亲王也这么认为。他甚至还为此专门写了一篇“论文”来给大家解读这个千古之迷。
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马亲王的《风雨洛神赋》,懒得找来看的亲,可以等我明天的“文透”哈!
第19章 私奔
人生之际遇,如不测之风云,其变幻无常,实在令人难料。
三个月前,我还是这所府邸的女主人,如今却沦落到和阶下囚差不多的地步。
嫂嫂本领虽大,单枪匹马也能把我从府里劫出去。可是岩弟却被卫畴这老狐狸放到了眼皮子底下,以此来胁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