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摆了摆手，也不多言，便凑到皇后跟前坐下，见皇后今天脸色不错，脸上高兴了几分。“今天何三夫人又给你熬药膳了？这个药膳要是真的好，就让何三夫人每天都来煮，你每天喝一些，也好受一些。”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东西偶尔喝喝还好，喝多了就没效用了。”再者这个治标不治本，药膳也不过能让她舒服一些，不至于咳穿心肺罢了。她又何必因此劳累的弟妹不得安生？
“你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四跟庆儿了吗？按理这个点，他们也该过来了”她还给小四留了桂花蜜山药糕呢。
“今天太子带他们去跑马去了，估计会晚一点”
皇后虽然遗憾，却也只能点点头，“陛下，妾求陛下两件事。”
“你我是表姐弟又是夫妻，什么求不求的……”皇上突然有些不安，这么多年他表姐可从没求过他什么。
“陛下先听妾说，这第一件事，妾求陛下在妾去了之后不要再立中宫皇后，妾知道妾逾越了，只，妾不能做陛下的第一个妻，却也贪心，想做最后一个；这第二件事，妾求陛下在妾去后，允四皇子到何府住上一段时间……”
第73章 正妻雄起8
自打皇后身子不好，皇上即便再忙也会三五不时的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等到了这避暑山庄, 更是一有空就往这儿来, 可是皇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如今字字句句皆像交代遗言, 这让皇上心惊不已。
细细打量皇后，皇后今儿的脸色确实不错, 难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转, 而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种可能，皇上心下骤痛，他这一生先后立了三个皇后, 却没有一个长命的, 第一个皇后生太子时难产血崩而亡, 第二个更是没活过一年,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立了表姐为后……难道他真是天生克妻，没有一个妻子能陪他终老吗？
“陛下……”
“好, 我答应, 表姐说的我都答应, 此后不再立皇后，若你当真……让老四去何府住一段时间，还有何家，我知道你一直放心不下老四跟何家，你放心，我会顾着他们的。”
“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皇后点点头，精神明显有些不如刚刚，“表弟你能不能去叫了老四回来，我还有些话要跟老四说。”
“好，你先歇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去叫。”
皇上一出门，一直候在外面的大太监就忙迎了上来，皇上将皇后要不好的事情跟他说了，让他赶紧去马场把四皇子叫回来，然后又让人快去请御医。何家那边，欣雅已经回碧水轩了，皇上对何老三也不是很待见，有心不让人去叫，又怕皇后真有什么，带着遗憾走，还是让人去碧水轩传话，让人赶紧过来候着。
再说欣雅这边，她才回到碧水轩没多会儿的功夫，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呢，皇上的人就到了。
“陛下的意思，把三老爷也接上”
怎么接？这段时间欣雅只给何老三一般的药让他不至于死了，压根就没准备好好给人治伤，所以何老三的伤根本就没好，一直躺在床上，现在要接过去就只能用抬得。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几个弄个躺椅，赶紧的把老爷抬上。”
欣雅到时，皇后这儿已经乱起来了，御医摸完脉后直接摇头，可是四皇子又还没赶回来，皇上也只能让人拿上百年的老参片给吊着命。
“弟妹……”
皇后叫欣雅，但身边就是皇上守着，欣雅也不敢贸贸然上前，只能看向旁边的皇上。
待皇上点了头，欣雅才小步快走跪到皇后床前，此时，皇后已经起不了身了，“娘娘”
“弟妹，何家……”
“娘娘放心，何家，妾一定会照顾好的”
欣雅抬头见皇后眼神瞟向旁边躺椅上的何老三，心下明白，皇后娘娘虽然是气这个弟弟，心里却还是记挂的。
可是让她违心的承诺什么会照顾好何老三，她也说不出口，最后欣雅只得咬咬牙，“只要老爷不再作妖，妾会好好照顾他的。”
皇后虽然不行了，心里却也明白，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能点点头，正待让人把何老三也抬过来叮嘱两句让他以后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四皇子赶回来了。
一听四皇子回来了，皇后娘娘精神大振，哪儿还记得什么何老三？
“母后母后……”四皇子是一路策马狂奔回来的，手上都被缰绳勒出血了，形容也很是狼狈，离床上还有两步看到皇后，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欣雅刚好在旁边赶紧扶了一下，“四皇子，娘娘等您很久了，快跟娘娘说说话……”
实话说，欣雅这会儿说什么，四皇子压根没听进去，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跪在皇后床前，四皇子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皇儿……”皇后攥着四皇子的手，另一只手伸出来仿佛想再摸一次儿子的脸，四皇子忙凑上去主动把自己的脸送到皇后手里。
此时皇后也落了泪，“母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还小，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娶妻生子……”
“那母后不要孩儿离开好不好？孩儿以后都听话，再也不惹母后生气了。”
“母后也想啊，可是，母后不行了”说着皇后目光偏了偏看向一个方向，好像那个地方真的有人在等待她一样。
一直关注皇后的欣雅也顺着皇后的目光看了看，那边根本没人，欣雅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黑白无常，难道人死了，还真有黑白无常来锁魂不成？莫名的周身一寒。
等欣雅再回神，皇后娘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两只手分别抓着皇上跟四皇子的手，攥的死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好像永远看不够一样，那目光中有眷恋有担忧有慈爱有不舍……
“母后……”
“皇后……”
皇后最终还是在这一天走了，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及眷恋，永远的走了。
皇后去世，自然是要回宫治丧的，因此当天晚上欣雅等人就收到了明日启程回宫的消息。
一大早天还没亮，欣雅就起了，亲自下厨做了几盘糕点、熬了两碗粥，“春花，去看看，哥儿醒了没？”昨天四皇子一路策马回来，自然顾不上庆儿，庆儿也是被这一突发事件惊得不轻，后来回来，见到欣雅，又被欣雅好一番安抚才睡下。
“娘，我已经起了”
“起了就好，快过来用些饭食，等下到了路上想要再吃点热乎的，就难了。”
用完早饭，一家人收拾好，前面的车队已经都开始动了，欣雅这边也正要跟上，结果何老三闹起来了，嫌弃给他安排的马车不好，他趴着不舒服，死活要让人给换了。
“说的倒是容易，换？往哪儿换？”皇上要运送皇后的灵柩回宫，多出来多少仪仗，难道不要用到马车？且不说皇后对她们家的情义，只说她们作为娘家，好的马车还不得上赶着送过去供皇上挑选？现下这个马车还是废了好些功夫才临时找来的，“你们跟他说，他爱回不回，惯的他”
正常上路，白色绵延数里不绝，加上一连几天天气阴沉沉的，欣雅情绪不高……小少年懂事的，想方设法逗她，却也没能让欣雅露个笑脸，“行了，娘没事，刚刚春花不是在小炉子上熬了银耳羹？你盛上一碗给四皇子送去吧，这几天估计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皇后娘娘这才去了没几天，听说四皇子就受了一圈，昨儿欣雅还听说四皇子把自己折腾的差点晕过去。
小少年这两天虽然没有往前面去，却也一直关注着四皇子的事儿，要说心里不为小伙伴担心那是不可能的，“好，孩儿这就去，娘你也别太伤心了”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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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确实已经好几天都不曾好好用过一顿饭了，一方面是确实伤心过度，一时间不能接受一直疼爱他的母后已经过世的事实，另一方面也是根本没人想到或是想到也不会在意这事儿。
皇上忙着给皇后治丧，批阅朝中奏折，有点时间还要自己伤怀伤怀，感慨一下自己妻路艰难……
四皇子毕竟只是皇后的养子，坤宁宫里出来的，对他或许有真心，却也没有那么多，真正皇后娘娘心腹的那几个，虽然之前得了皇后叮嘱好好照顾四皇子，然，自己伤心尚且不及呢？就算是想到了四皇子却也不会觉得皇后对四皇子那么好，皇后娘娘去了，作为儿子心伤少吃顿把顿瘦两斤的有什么不对。
四皇子生母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德妃虽然现在身份也不低，可她现在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根本不认四皇子，自然也不会关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是以，虽然只是一碗银耳羹，还是让四皇子原本就红肿不堪的眼眶酸了酸。以前母后还在他是除了太子哥哥之外身份最高的皇子，走到哪儿都有人哄着，宠着，敬着，他可以任性，现在母后没了，虽然才几天，他却已经深切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再也没人无条件的对他好了。
“谢谢表弟”
庆哥儿摇摇头，“弟弟我也不会劝人，只能说一句表哥节哀罢了，不过表哥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姑姑，姑姑在天上看见了，肯定也要不高兴的……不过我也知道，道理表哥肯定都懂，只是情难自已控制不住罢了，不过没关系啊，只要表哥好好吃饭就好了……其实这两天，因为姑姑（和我爹）的事儿，我娘也是一直郁郁的，不过我娘每顿饭都有好好吃的……”
四皇子摸了摸小少年软软的发，想到那天无意中听到的太子戳心言论‘他以前不就是仗着有皇后给他撑腰，他才活的那么潇洒恣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现在皇后没了，我看他还怎么……’及父皇那些看似痛哭流泪实则眼中暗含喜悦的妃嫔，然后点点头，“好，我以后都好好吃饭”
第74章 正妻雄起9
皇后的丧事办完，已经是一个多月后, 欣雅疲惫不堪的带着庆哥儿回到何府。
何老三早在回到京城那会儿就被欣雅送回了府, 皇后娘娘的丧礼他也只是被人抬着露了个面。
“太太, 您可回来了，您去看看吧, 老爷不好了”
欣雅刚进门，守在大门处的何忠就冲了上来, 欣雅这会儿累的连话的懒得说, 脾气那是压都压不住，“死了吗？”
“没……可是……”
听说人没死，欣雅眼皮都没再抬一下直接带着庆哥儿回了正院。
泡个澡, 好好梳洗一番, 躺床上睡了黑甜一觉, 醒来又用了饭, 欣雅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跟我说说吧，府里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儿？老爷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好了？”合着在府里养伤, 还养出问题来了？
“府里其他倒没啥大事, 就是几个管事的, 见太太不在想着偷懒，已经被老奴惩戒过了；老爷那边，太太有所不知，老爷从宫里回来后就搬到梨园那边住了……”
“那不挺好的嘛，有他那爱妾照顾他，他身心都舒服, 伤应该好的更快才对”
“额，原本确实该是这样，可是，李姨娘她，她并不会照顾人……”，端碗茶能泼到人身上，喂个药能把人喂得半死，给人伤口上药，那更是惨绝人寰，陈婆子把这段时间李姨娘做的‘大事’一一都给欣雅说了，欣雅一开始还皱眉，后来越听越乐呵，到最后直接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没看出来，这里姨娘倒也是个人才。那老爷就没说不叫李姨娘伺候？”
“老爷倒也想着来着，可是，您还不知道李姨娘？她怎么会允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漂亮丫头靠近何老三？”何老三一叫别人伺候，李姨娘就叫委屈，就哭，说何老三嫌弃她什么的，反正就跟演琼瑶剧似的，那眼泪哗哗的往下落，最后何老三也就只能这么受着了。
“太太，外面何忠又来了”
欣雅抬抬手理了理袖口，“让他进来吧，这一次又一次的，我也听听，老爷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何忠一被领进来，跪到欣雅跟前就开始哭诉，不仅哭老爷可怜，被李姨娘各种虐待，还哭他们这些之前跟在老爷身边伺候的人可怜。
在梨园，他们这些之前贴身伺候的，都快被当成下等粗使使了，根本近不得老爷的身。
据何忠说，他之所以跑来找太太求救，还是有一次老爷趁着李姨娘打破了药碗，出去换药的时候让他这么做的，老爷还说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太太说。
“非常重要？”欣雅咂摸咂摸嘴，能有多重要？
“是，老爷是这么说的，很重要很重要，叫我务必请太太过去见老爷一面”
“行啊，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走吧”
说实话欣雅对何老三口中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根本不关心，她比较感兴趣，想要围观的是——李姨娘究竟怎么折磨何老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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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
李姨娘正在喂何老三喝药，说是喂，不如说强灌更贴切一些，因为灌得太猛，一碗药洒了有一多半不说，何老三被呛得直翻白眼。
喂完药，李姨娘又拿着帕子贴心的帮何老三擦脸上沾染的药渍，却对何老三衣服、被子上的药渍视而不见。
“妾一贯笨手笨脚的，又把老爷弄得不舒服了，妾请罪，只妾也是好意，这药汤子苦的很，一勺一勺喂的话，老爷要吃苦还更多，所以……听说昨天太太就回来了，却也没说过来看看老爷，哪像妾，每天殷勤伺候着，万事亲力亲为，为了伺候老爷，妾这段时间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老爷，虽然妾笨手笨脚的，很多时候做的不够好，但是妾对您的心可是真真的……”
“恩恩”何老三囫囵点头，脑子里想着欣雅母子已经回来的事儿，回来了，回来也没一个人想起来过来看看他？他还单独交代了何忠，难道何忠没去叫人？
何老三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事儿，自然便有些跟不上李姨娘的话茬，李姨娘心下气恨，面上却不露分毫，“老爷想什么呢？老爷自打从避暑山庄回来就不爱妾了，每每妾跟老爷说话，老爷总是爱搭不理的，妾好生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