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楚言就想接着睡,宫阑夕却问:“为什么每次你都不高兴?”
问话立时驱散了楚言的所有睡意,但她的回答却出乎宫阑夕的意料,或者说让宫阑夕都愣住了。
楚言驳道:“我哪有每次都不高兴。”
第79章
宫阑夕愣愣的看了楚言许久, 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桃花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胜。
楚言在他的取笑中化羞臊为愤怒,嚷道:“你走吧你走吧!反正我没有不高兴。”
说完迅速的躲进被窝里, 将自己盖严实, 被窝又传出囔囔的声音:“以后不许再问。”
宫阑夕看着床上的一团“蚕蛹”,摸摸鼻子道:“好, 我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 楚言悄悄从被子缝里往外看去, 确定人走了才露出来透气, 看着紧闭的门发呆。
其实她只是气自己每次都失态, 宫阑夕还总是要让她说些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每次她都还说了,且都是嘴上排斥但身心隐隐欢愉,简直对这样的自己鄙夷到底。
“喵~”细尖的猫叫声在床边传来,楚言愣了一下,俯身往床下看去,那只三花小猫正仰头看她,小拇指长的尾巴竖的直直的。
嗯?是趁着宫阑夕出去时钻进来的?
楚言起身把它抓起来, 小花又张嘴叫了一声, 露出小小的牙齿,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牙齿。
“是饿了?”她问, “青婷还没给你们饭?”
小花“喵~”了一声,门外相应着传来了“嗷嗷”的猫叫声,六月的叫声与元宝的叫声明显不同, 元宝的叫声比较细,听起来像撒娇,六月的叫声则粗一些,宫阑夕告诉她,这是家养的猫跟四处流浪的猫的区别。
现在小猫们也开始吃一些用羊奶泡的软饭,每次看它们一家五口一起吃饭,楚言的心都要萌化了,五只猫一排蹲着,尾巴伸的直直的,姿势都一样,乖巧玲珑的。
她让青婷拿了纸笔过来,给元宝的一家子画像。
宫阑夕回来时就看到她认真画画的样子,榻上的那五只猫正在睡觉,走近一看她画的并不是此刻五只猫的形态,而是猫窝里有一只蜷缩着睡的猫,还有一只四爪伸展酣睡的猫,母猫正叼着一只小猫往饭碗走去,又胖又大的猫则在满满的一碗饭前蹲着,瞅着朝它走去的母猫,似乎在等着它来用饭,虽然还没有上色,但形态已经栩栩如生。
“听说你画动物惟妙惟肖,果然不假。”他说。
楚言没搭理他,直到把元宝的尾巴勾好,才搁下笔,对他道:“回来了?”
“嗯。”宫阑夕还在看画。
“我给你准备了甜点,过来吃些吧!”她笑着拉宫阑夕去桌边。
宫阑夕惊讶,待看到那唯一的一盘糕点后,嘴角微微抽搐,金黄的表面,蜜糖在阳光下闪着光,引人食欲大盛。
楚言看他脸色变了,笑的更开心,拿起一块递给他,道:“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所以特地给你做的。”
“……你做的?”宫阑夕眉头微耸。
“是,”楚言不要脸的承认,这当然不是她做的,她怎么会做?她把点心往前送了送,催促:“快啊!很脆的。”
就是很脆,宫阑夕才不想吃的,但楚言摆明了要看他笑话,是为了报复他?既幼稚又让他……失颜面,他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外面她的四个婢女和阿茯都在……
他接过炸的金黄酥脆的点心,在楚言睁圆的期待眼神中,张嘴咬下。
“咯嘣咯嘣——”脆响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宫阑夕的脸色逐渐窘迫,即便是夫妻,他也觉得尴尬不已,尤其楚言是故意的,口中无奈的嚼着声响巨大的点心,楚言边笑边道:“别停,继续,声音很好听的。”
于是“咯嘣咯嘣”的声音在屋里持续不断,一听就是咀嚼食物的声音,且吃的是什么一猜就知道了,响声“惊动十里”的点心除了巨胜奴,还有什么?
外面候着的婢女们愣愣的看着紧闭着的门,郡主的笑声一直没停,那么发出这种响声的就是五郎君了吧!想想外人评价兰台燕郎的话:岩岩秀峙,如松飒立。短短八个字就展现了五郎君的风采,郡主真是……恶趣味。
阿茯听着这声音,又好笑又失落,记得之前定国公也派人送来过巨胜奴,然后宫阑夕就在屋里一个人吃完了点心,虽然他喜欢吃巨胜奴,但很少用,因为声音太大,实在不雅观,今天却为了楚言不顾形象的吃着,而且声音在后来还变大了,也不知是自暴自弃,还是故意讨好楚言,因为屋里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楚言花了十日的功夫终于把元宝一家五口画好,又让人裱好后送去了国公府,此时定国公并不是一个人在书房里,还有赵怀瑾。
赵怀瑾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副其乐融融的画,每一只猫的形态动作都不一样,温馨而可爱,尤其是叼着橘色小猫的白色母猫,眼神温柔慈爱。
定国公瞟他一眼,淡道:“心里舒服不?”
赵怀瑾没有说话。
定国公乐滋滋的把画挂起来,越看越喜欢,道:“等小猫长大了,我得养一只回来。”
赵怀瑾无言以对。
定国公戳了他的痛楚,自己舒服后,这才拉回正题:“你确定吴王的事情?”
“是。”他回道。
定国公思索片刻,道:“现在不是时候,想对付吴王,得等到他主动出击才行。”
圣上疑心重,平白无故的检举吴王,只会让圣上怀疑是魏王所做,而且李格一直在宫中侍疾,吴王没少跟李格暗中联系。
“太公说的是。”赵怀瑾道。
“你与孙五娘定亲,难不成是她也知道了?”定国公问。
赵怀瑾身体一震,低声回道:“是。”他担心孙结香告诉楚言。
定国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摆手道:“罢了,我只要茜茜这辈子平安幸福就好。”
赵怀瑾扫了眼戏猫图,若不是过得快乐,是画不出这样温暖的画,前世楚言的画都了无生机,寂寞萧索。他从画上收回视线,轻声道:“怀瑾,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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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被圣上呵斥了一顿,因为七月二十一日是圣上的五十九岁寿辰,从圣上登基至今,除了逢五、十这样的整数,其余时候都是设家宴,与太后、子女共享天伦之乐。
而魏王认为今年圣上身体不适,应该大办一场,赦免天下,举国庆祝,以来为圣上增添福寿。但这话点到了圣上极为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年纪与疾病,好似他在暗示什么。幸好李格在一旁为魏王说情,才免于魏王被罚跪。
圣上动了气,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了高公公,一阵咳嗽过去,他看着桌上的一摞文书,眼中升起的疲倦继而转变成了冷酷,哑声道:“这群不孝子,稍有不适,他们就蠢蠢欲动!”
高公公连忙道:“圣上莫动怒,切莫伤了身体。”
圣上抑制着怒意,努力让自己平复,许久道:“备舆,去迎仙宫。”
高公公派人去准备肩舆,一路到了佛堂,果然和往常一样,圣上让他留在了外面,他看着圣上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帷幕之后,眼中一抹怜悯。
他像平常一样去花园里乘凉,没一会儿实在太热了,他看了眼天上的大太阳,还是回佛堂吧!里面有冰鉴,他只要不去后堂就行。
走到佛堂门口,高公公却没见到一个宫女宿卫,心里疑惑,这里没人守着怎么行?虽然圣上不欲他知道里面有什么,但他隐隐已经猜到了,圣上病中唤的岂止有已故的太子乳名,还有更多不能道明的禁忌,一旦说出来,最不好受的就是明河郡主了吧!
他正想着,就见宫阑夕正往这里走过来,心里蓦然一惊。
宫阑夕看见高公公站在佛堂门口,讶异道:“圣上在里面?”
高公公露出和平常无异的笑:“圣上在里面念经,五郎怎么过来了?”
宫阑夕往幽暗的佛堂里望了一眼,道:“殿下让我过来,说是佛堂里有副经卷上的字污了,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去掉。”
“五郎都已经担任左卫长史了,还要兼顾这个,实在劳累了。”高公公说着,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宫阑夕心生疑虑,微笑道:“为殿下分忧,是微臣的本分,既然圣上在,微臣不敢打扰,告辞。”
“这么热的天让五郎白跑一趟了,等之后我帮你去看看,也就不用你再跑一趟了。”高公公道。
“有劳公公了。”宫阑夕告辞。
高公公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只觉得这么热的天,他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他去了花园,而这里无人看守,宫阑夕岂不是会直接进去?这样一定会看到里面的情景!太后是……故意的?
宫阑夕对高公公的阻拦感到不对劲,纵然高公公表现的与平常无异,但他也察觉到了一丝慌乱,有什么事会让高公公也惊慌?圣上在里面做什么?有什么不能让他进去的?
一直到吃饭时,他也心不在焉的,楚言看他只吃饭不用菜,点了点他的胳膊问:“怎么了?回来就这个样子,心神不宁的。”
宫阑夕回神,看着楚言笑道:“没什么,官署里的事情。”
“哦!”楚言疑惑的看他一眼,给他盛了一碗汤。
宫阑夕接过,对着她笑了笑,今日的事不知为何,他觉得很不舒服,总觉得佛堂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言不知他心里所想,这几日在赶着画福寿双全图,去年送了圣上一幅祝寿图后,圣上就希望今年再收到一幅祝寿图。
楚言的礼物和宫阑夕的一道送进了宫里,圣上看了看宫阑夕的礼物后,又拿着楚言的画仔细看着,叫过李格问:“你觉得茜茜的画如何?”
李格道:“明河手法细致,所绘寿星形象真实,生动传神,看出来比平常要用心多了。”
圣上笑了一下,回头再看画时却瞥见了李格腰间的香囊,白底红色的木棉花香囊,做工明显粗糙,他诧异:“你怎么会佩戴如此拙物?”
李格看了眼香囊,眼中浮现柔情,轻笑着回道:“回阿翁,这是明河所制,之前一直担心他人会笑话我,所以未曾佩戴,今日一时兴起,便戴了出来。”
圣上听罢,又往那香囊上扫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又问:“她什么时候给你做的?”
“回京那日,孙儿去了太公那里,明河答应给我绣一个香囊,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才勉强绣好。”李格回道。
圣上点点头,再看桌上那画时失了兴趣,道:“收起来吧!朕想休息了。”
高公公收起画,李格扶着圣上往床边走去,给圣上整理好寝被后,轻声告退。
圣上睁开眼,看着李格往外走的身影,眼里浮现妒意,忽见他身上掉下了一个物件,但他并未注意,仍是往外走着,直到走出了门也未曾察觉。
圣上心里一跳,眼里激动炙热,急道:“元一,快去把东西捡回来。”
高公公愣住,看到圣上的眼睛盯着门口的一个小物件,他赶紧走过去捡起来,是李格的香囊?
“拿过来。”圣上哑声道。
高公公犹疑的呈给圣上,圣上抓过香囊看着,白色的底布,红色的木棉花,针脚不够细密,有些稀疏,一看就知道绣香囊的人不会女红。他知道的,安插在定国公府的人曾在状报上写过,楚言在未出嫁前,绣过一个香囊,原以为是给宫阑夕所制,没想到却是给李格。
“圣上,要老奴派人给大公子送去吗?”高公公迟疑的问。
圣上抓紧了香囊,阴鸷的眼睛看向他,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你说呢?”
高公公心惊,什么都瞒不过圣上,圣上知道他已经晓得那些秘密,只是没有点破。
第80章
连高公公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圣上的心思居然到了楚言身上,最先察觉到的是太后,所以她才会让孙家人去扬州暗中找来与楚言很像的韩婉宜, 结果被赵怀瑾阻扰。
赵怀瑾是如何知道此事的?高公公不解, 他记得圣上在去过几次佛堂后,有准备要对付赵家, 但最终还是作罢, 赵九翎若被罢相, 李觅之就会大权在握, 圣上是不愿看到的……兴许赵怀瑾就是知道这种情况, 才敢阻止这件事。
再加上太后喜爱赵怀瑾,一直想让他做孙家的女婿,所以并未敲打警告他,而是去另找了与明河郡主相似的人。
楚言是功臣遗女,圣上在十五年前就做了承诺,让楚言的次子继承关内侯爵位,定国公还健在,这些让圣上无法跨越, 于是楚言成了只能看而不能动的人, 垂涎而不可得, 就如楚言的母亲韩娆一样。
高公公能看得出来, 对于楚言,圣上有压制自己的念头,所以才会同意宫阑夕娶她, 但时间越长,压抑的越久,这个欲.望反而疯长,尤其是郡主嫁人后,他被太后轻轻一挑拨,就再也无法控制,也不知佛堂里的那个女子,是哪家的孩子,也是命苦。
外间有内侍走过来,在门外道:“圣上,韩贵妃在外求见。”
高公公看向圣上,圣上已经闭上了眼睛,熟睡的样子,他只得到外面对韩贵妃道:“回禀娘子,圣上已经歇下了,让娘子奔波了。”
韩贵妃往里面望了一眼,面露担忧道:“最近圣上鲜少过来,我心里不踏实,便来看望圣上,圣上可无恙?”
“圣上无恙,只是文书看的多,有些累了。”高公公道。
韩贵妃颔首,淡笑道:“那便好,我先回去了,有劳高公公照顾圣上。”
“不敢,此乃老奴分内之事。”高公公微笑道。
韩贵妃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看着偌大的屋子只觉得冰凉,圣上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茜茜也在成亲后除了谢恩那次没再来过,她的侄女更不用说了,定国公根本就不让韩婉宜出门。
这么多年了,这皇宫从来没有让她感到开心过,早年因着妹妹她被纳入了宫里,做了这么多年的替代品,可明明她与阿娆一点儿也不像。
韩贵妃觉得冷的似的抱住了自己,想起十七年前,她与韩娆随父亲进京,离家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带她们来京城的目的,结识贵人,为妻或为妾。谁知她们的名声会那么大,阿娆更是被楚炼倾慕,头天遇见,第二天送定情信物,第三天就合了八字,迅速的订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