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乐意。
可怎么他说着，就好像他很可怜，自己很狠心似得。
这儿既然是他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其他住处了，他肯定说假话的。自己不应该心存愧疚，不应该不应该，简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才神色淡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瑾眼神暗了暗。
这强硬不行，示弱也不行，还真是难办。
都到这儿了，外人也不知道，看着裴瑾的确眼睛里带了红血丝，简凝到底心软的指了指床，“既然你没睡好，那现在去床上睡吧。”
反正她也不用睡了。
这是在关心他？
裴瑾挑了挑眉，问道：“你要一起吗？”
简凝脸色一黑，理都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可裴瑾的动作却更快，出手拉了她的手臂用力一带，便将她拉得摔向椅子，倒在了他怀里。
简凝大惊。
她都拒绝了，这下流胚不会还想……
谁知她却误会了，裴瑾根本没那意思，他抱住她，却是直接抬起了她的一条腿。也不嫌脏，用长袍的衣摆就这么给她擦了脚底，同时还碎碎念道：“地上又凉又脏，你怎么能不穿鞋就下地？”
简凝其实已经再次准备好了巴掌。
结果没打出去，反却是无形打到了她自个儿的脸上。
简凝一瞬间脸窘的通红，连挣扎都忘了，就这么任由裴瑾给她擦好了脚底。然后反应过来了，才踩着他的脚背，起身跳上了床。
“身手够灵活的。”裴瑾夸了她一句，看向她的眼睛里也满是赞赏。可还不等简凝自谦一句，他就也跟着起身，长腿一迈，坐到了床上，“既然都上床了，还是一起睡吧？”
简凝红着脸怒瞪他一眼。
“要睡你自己睡，我饿了，去吃饭！”她说道，伸脚去找鞋。
“凝凝。”裴瑾一声亲昵的称呼，成功让简凝石化。他却半点不知情一半，微微向前倾身，道：“我睡不了了，就要走了。”
“你去哪儿？”简凝没抬头。
裴瑾道：“将所有的布置再检查一遍，不能有任何差错。”
这是正经事。
简凝停下了动作，“……好。”
“没了吗？”裴瑾问道，“没有其他话想说？不担心吗？不怕，我做不成，失败吗？”
若是失败，那就是掉脑袋的事。
简凝猛地转头看过来。
就见裴瑾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面上没有半丝玩笑的模样。
简凝也忍不住忐忑起来。
会失败吗？
这人可是裴瑾！
他不是已经避开了前世的噩运吗？
他又那么能干，虽是丞相，可手底却文臣武将都有，这么多年了齐铭都还怕他。他出手，应该百分百会成功吧？
她怔怔看着裴瑾，说不出话。
裴瑾却是一笑，只那笑却转瞬即逝，“就这么相信我？”
真觉得他是无所不能吗？
殊不知，他回来的晚，可却一夜都没能睡安生。
除了担心能不能成事，还担心成事后，她的态度。
简凝却在想，前世他的下场不好，可那时候他是被感情蒙昏了头，所以才给了齐铭可趁之机。这辈子，他应该没有吧？对，他肯定没有，他都分了心，见异思迁的喜欢上自己了，应该不会了。
裴瑾试探着，伸手去拉简凝的手。
简凝想要挣扎，可裴瑾下一瞬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停了动作。裴瑾说：“我也怕呢，怕失败，若是失败了，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掉脑袋，是数不清的人要跟着一起掉。”
简凝忽然鼻子有些酸，有些愧疚。
前世裴瑾没有造反，可最后朝中和他有关的文臣武将，照样被齐铭想法子杀了。但牵连的并不多，可这辈子，是她撺掇着裴瑾造反的，最后他只能得到个裴心蕊，其他什么都得不到，却要承受着可能会让很多人一起死的压力。
而且，即便他最后得到了裴心蕊，裴心蕊应该也会恨他吧？
前世她就没有多喜欢裴瑾，若是真喜欢，不会任由齐铭把他打入死牢的。这辈子，裴瑾若是拉了她儿子下马，让她儿子一辈子都要仰仗别人活的窝囊，她应该会恨裴瑾。
裴瑾敏锐的发现简凝的情绪不对了。
她对自己不再那么抗拒那么厌恶，她看着他，眼底居然又出现了让他久违的怜惜。对，是怜惜，是他曾经好奇过也厌恶过的东西，可此刻出现，却让他激动。
他强力克制着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抓着简凝的手却不由自主用了力，“凝凝，你是不是也怕我会死？”
这个人虽然非常非常讨厌！
可，可却真的救过她，帮过她，甚至如果掉脑袋，也和她扯不掉关系。简凝眼眶慢慢湿了，她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裴瑾，就发现裴瑾的眼眶也慢慢红了。
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若是死了……
简凝心中一痛，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你不会……”
裴瑾却抢先她一步，道：“你放心，若是真的失败了，我也不会供出你和齐钰的。若是我死了，这也只是我和追随我的人的事，和你无关，和齐钰也无关，这方面你别怕，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简凝再也忍不住了，忘了穿鞋，一手被抓着不能动，一手便去紧紧抓了裴瑾的袖口。她哽咽着问道：“为什么？你……”
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分明，做的最多，得益的却最少。
可为什么，若是失败，你却还要一个人扛起一切？
裴瑾叹道：“齐钰是真的喜欢你。”
简凝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齐钰。
裴瑾用拇指一点点给她擦眼泪，道：“若是我死了，你就跟齐钰在一起，他真的喜欢你，肯定会对你好的。而到时候若是没办法对付齐铭，那就将错就错，干脆你就做那外室女好了，到时候你的身份做不成皇后，有安平公主和太皇太后在，你应该能顺利嫁给齐钰的。”
简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裴瑾说这些，虽然一半是假话，但最后却的确是真话。他若是失败了，死了，有齐钰照顾简凝，他也就放心了。所以他若是失败，他定然不会把齐钰咬出来。
但他却没想到，他说了这些，简凝却会如此。
她的的确确是在担心他。
的的确确是在心疼他。
他可以确信。
裴瑾的心一瞬间柔的像水，他将还在哭的女孩子抱在了怀里，犹如抱着绝世珍宝，小心翼翼。
“别哭了，我说的是也许。”他轻声哄道，“也许我并不会失败。到时候，你怕就要离我而去，嫁给齐钰了。”
简凝本来真的伤心死了，可没想到他不正经，却又提了这。可简凝此刻却跟他生不出气，只不轻不重的捶了他胸口一下，不过到底是止住了眼泪。
裴瑾抱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果断的松了手，“我走了！”
第84章
裴瑾真的是说走就走。
而他走了, 简凝实在没胃口吃饭, 这才走到外面去。
她昨晚果然没猜错，这儿的确是四面环山。她此刻住的是一个非常小的院子，除了三间上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跟着便是小小围墙和被关上的门了。
她站在院子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担心, 不担心齐钰，只担心裴瑾。
纵然一万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裴瑾肯定会成功, 可是想到裴瑾的话, 却还是忍不住心尖发颤，害怕那万分之一, 害怕他会失败。
青湘和青黛已经从裴瑾那里得知了真相，两人都被吓到了，这会儿虽然紧跟着简凝, 可两人均神思不宁, 根本无法劝人。
倒是有个看起来年过六旬的老妇人这时候过来了, 她穿着藏蓝色的粗布衣裙, 通身上下只在头上簪了个银簪, 不过脸上的笑却极其温和，叫人一看就觉得亲切。
她进来后不着痕迹的快速打量了简凝一遍, 见简凝的脸虽然还有些稚嫩, 可身段却发育的极好，而且一看就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官家贵女, 瞧着就知道身上定然是有几分武功底子的。心里就越发的满意了，这样的姑娘好，身体健康，体力也好，而且瞧着胸大屁股大，定然也好生养，长瑾找这么个姑娘，她再是挑不出一丝毛病了。
她并不知道简凝的身份，不过见面却依然行了礼，不卑不亢的道：“姑娘，我夫家姓佟，你跟长瑾一样，叫我一声佟姨就可以了。长瑾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了我，叫我这几日好好照顾你，你早饭可吃了，味道可还能接受？”
长瑾。
这位佟姨一开口叫出这名字，简凝便大致猜到她身份了。
会叫裴瑾这个名字，那肯定是裴瑾身为皇长孙的拥护者，而直呼皇长孙的名讳，定然身份不低，且还和裴瑾非常亲近。
简凝便客客气气道：“劳佟姨挂心了，我不挑食的。”
佟姨明显更高兴了，不过还是问道：“不挑食好，但就算不挑食，也肯定有自己喜欢吃的。姑娘，你喜欢吃什么只管跟我说，中午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这未免也太热情了。
简凝有些不自然的道：“那就家常菜吧，我都挺喜欢。”
佟姨笑眯眯的点点头，见简凝实在是乖巧，想着她年纪小，不由便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长瑾到底是打哪里找到你这么好的姑娘，真真是他的福气！”
简凝眼前一黑，不用问都知道裴瑾是怎么介绍她的了。
这人真是，时时刻刻败她的好感！
青湘和青黛却是都缓了过来，见简凝不答话，想着裴瑾离开之前的吩咐，便笑着上来帮简凝打圆场。两人也都是伶俐的，佟姨在这儿待了一二十年，身边很久没有这样的女孩儿了，一时间倒是相谈甚欢起来。
简凝知晓她的身份，又想到裴瑾的付出，虽然气他背着她胡乱跟别人介绍她，但依然等在院中，直到佟姨走了才回屋。
·
简凝待在这里觉得时日难熬，可实际上齐钰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他甚至都还没准备好，就要进宫了。
好在他此刻心里不用牵挂简凝，可以安心一些。
他在出发前，先给简成元写了一封信，吩咐贴身小厮在三日后再把信送过去。然后便去见了睿王妃和齐姗。
三人在睿王妃的住处用了晚饭。
齐钰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睿王妃，道：“母后，我得……”
他话还未说完，齐姗就“啪”一下丢了筷子，喊道：“你要干吗？要出府吗？又要去见简凝？！”
那日齐钰出门，最后去了公主府的事齐姗最后知道了。
因为她在齐钰出门时，就打发了下人去公主府门口守着了，之后齐钰过去，甚至一脸无精打采的出门，这些齐姗都知道。在齐钰回府后，她也找到齐钰，逼着齐钰说出并没见到简凝的真相。
这次齐钰神色间不对劲，她便猜他还是想去见简凝。
睿王妃也很紧张的看向齐钰，“钰哥儿，听娘的话，别去。你，你的确是不小了，可这满京城的女孩儿多得是，你别急，娘帮你挑，一定帮你挑一个模样俊俏的，保证不比简凝差。”
齐钰有些无奈的道：“娘，我是要进宫！”
“进宫？这个时候进宫干什么？”齐姗诧异道。
齐钰不想理她，这虽然是亲妹妹，可是在对待简凝的事上，却是太过分了。即便齐钰知道她也是关心自己，可是想着这些年她和简凝交好，如今突然知道了还没确定的“真相”，就又是贬低又是着急疏远，他内心深处是真有一些心寒。
他看着睿王妃道：“午后皇兄打发人送了信来，说是叫我晚上进宫，做什么倒是没说，但想来是有事和我商量吧！”
睿王妃立刻道：“那你赶紧去，别叫他等着急了。”
齐姗眼珠子转了转，却一脸紧张的抓了齐钰的衣袖，“大哥，你能不能找个借口，不去？”
睿王妃惊讶道：“为什么不去？”
齐姗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齐钰，等他答应。
齐钰想也不想的抽回了衣袖，起身道：“我走了！”
齐姗跟着站起来，不说也不行了，“大哥，皇上找你肯定没好事，你现在去，可别回头和他闹起来！他是君你是臣，真要是闹起来了，你没有好处的，咱们家也没有好处，父王又不在家，到时候你有个什么都没人护着你！”
齐钰不用问，都知道齐姗说的是什么。
他和齐铭会闹起来，除了阿凝，还能是什么原因？
齐姗，就差没直接说阿凝是红颜祸水了！
他看着齐姗的视线一下子冷漠无比，沉默了好一会，才转而看向刚刚明白过来的睿王妃，“娘，齐姗和夏青瀚的亲事，还没定吧？”
睿王妃有些不解为何齐钰突然提起这个，不过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我正想着……”
“我看算了！”齐钰打断了她，“齐姗这性子，这动不动就张口乱说的行为，嫁给夏青瀚留在京城不是好事。她这样，稍不注意就得罪人了，不仅害了夏家，也害了咱们家，我看还是把她嫁远一些的好。辽东或者南疆，再不然西北也可以。”
齐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哥！”
齐钰却是再不看她，甩袖大步走了。
·
今日午后的确有人给齐钰送信，可却并不是齐铭。
不过齐钰拿了令牌，却是一路顺利的进了宫，也的确找去了齐铭的寝宫。彼时时间不算晚，也就是刚吃过晚饭不到半个时辰，可他赶过去的时候，虽被安林拦在了殿外，但却依然听到了大殿里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里间，却好像就在大殿正中一般。
虽还不曾近过女人的身，甚至都还没能对女人产生过那方面的想法，但到底年纪摆在这，听着女子压抑却又欢愉的声音，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