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不止是颗菜
时间:2018-08-18 07:54:25

  身后男人也没发出声响。
  在封闭的狭小空间里,她恍惚间,好像闻到了尤加利叶清淡的木香味道。
  等那两个阿拉伯人离开,江彻才松手,他没管周尤,出去洗了把手,然后换了一个隔间解决自己的需求。
  周尤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清理完地上的方便面碎渣,她忐忑地站在那儿。
  江彻一出来,她就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太饿了,没有找到吃饭的地方,所以……”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脸上灼热不退,只能死命低着头。
  江彻眸光低低的,没说话,错开她走向洗手台。
  应和着哗啦水声,他忽然说了句,“算了。”
  ——看在你长得顺眼的份上。
  周尤以为自己听差了。等到水停才回过神,暗自松了口气。
  从这英俊男人的语气中,她读出了一丝对中国同胞的宽容。
  “那个…你的衣服……”
  见江彻洗完手就往外面走,周尤下意识提醒。
  江彻头也没回,自顾自松了松颈骨。
  周尤没再出声,等江彻离开,才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出洗手间。
  外面没人,幸好。
  她扫一圈,还能看到那男人边往前走、边打电话,穿白色A字裙的高挑美女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艳福不浅。
  -
  周尤来迪拜是一时兴起。
  本来是室友定下的行程,可室友的试用单位突然变卦不给准假,没办法过来。
  机票还能退,酒店却是抢下的优惠,不能退订。
  刚巧,周尤得知陈家越一行人也会在这段时间到迪拜毕旅。
  没多想,她接手室友定下的酒店,快速办理相关证件,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之后两天行程差不多是按室友给的旅行计划走完的。
  她去看了大教堂,逛了黄金市场,也体验了冲沙,行程结束的最后一天,还有幸赶上斋月结束的开斋节狂欢。
  晚上,周尤在酒店收拾行李。
  有温柔海风吹进屋里,她赤着脚走至阳台。
  海岸对面亚特兰蒂斯灯火璀璨,夜色笼罩下,海水静谧,像微风轻扫的裙摆,浅浅摇晃,细细听,还能听到水波微澜。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门旅行,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还算开心,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倚在栏杆上刷新微博,她看到陈家越发了新的动态,三分钟前。
  那是一条小视频,镜头摇晃,背景是在灯红酒绿的地方,声音嘈杂,隐约可以听到他朋友边笑边叫喊着什么。
  再看定位,周尤眸光闪了闪。
  喜欢陈家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往前追溯,好像可以追溯到大一开学。
  那时军训还未结束,周尤和室友时间紧,军训服都没脱,就赶去图书馆搬书。
  刚好陈家越他们滑板社在图书馆前坪招新,玩花样的时候,陈家越没注意侧面有人,一个侧翻落地,周尤手中厚厚一摞新书被他撞得四散。
  “同学,不好意思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还好吧?”
  “这么重,我帮你搬好了。”
  那日天晴,风很喧嚣,就连男生的嗓音都被夏末的风吹得濡湿。
  陈家越说的那两句话,周尤在大学四年里反复回忆过好多次,也有好多次后悔,当时她怎么就接了一句“不用了”?
  后来周尤断断续续关注很多陈家越的事情。
  陈家越在隔壁中文三班,因为车祸骨折休学了大半年,回来又重新念大一。
  他很阳光,很活跃,在阴盛阳衰的文学院里颇受追捧,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文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为此,周尤还混进学生会,当了一个小小干事。
  借着打理院里官方微博的机会,她和陈家越在学生会Q群里打过几次交道,互fo了私人微博。
  其实有一堂公共课,四个中文班是一起上的,可上课人数太多,他们的位置总是离得很远。
  周尤仔细回想,大一那次初遇,竟然是毕业前,她和陈家越离得最近的一次。
  -
  白日积存的暑气夜里仍在上涌,越接近地面,温度越高。
  好在有风。
  这家酒吧在一家酒店里面,找到酒吧,周尤在门口顿了顿,对着微博定位确认地点。
  出门前她换了条烟灰蓝裙子,斜襟领口下锁骨若隐若现,闪烁灯光将她的皮肤映衬得白皙清透。
  有进酒吧的外国男孩朝她吹口哨。
  在这之前,周尤是没有进过酒吧的。
  脑海中回想起电视剧里的画面,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压抑多时的狂欢因子在人们身体里作祟多时,斋月一过,终于可以释放。
  现场有乐队,有DJ,声音很大。
  但这间酒吧和她想象中的混乱拥挤不太一样,地方宽敞,装修豪华,给人一种很干净、很高级的感觉。
  周尤面色平静地走向吧台,和服务生交流半天,才点好一杯酒。
  她说要度数低的,毕竟是单独在外。
  酒的颜色很好看,味道有点像柠檬汽水,再尝一口又不太对,好像更浓一点。
  她就坐在吧台边,时不时环顾四周,手边酒杯摇晃,心不在焉。
  -
  从浴室出来,江彻随意披了件浴袍,松松垮垮的,有水珠顺着下颌脖颈一路延伸,领口处,胸肌隐约可见。
  “我到了,你还没好?”
  在酒吧,音乐嘈杂,陈星宇不自觉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
  “就来。”
  江彻漫不经心应一声,然后将手机扔到床上,继续擦头发。
  前天和他爸大吵一架之后,他就离开了自家度假别墅,住进这家酒店。
  如果不是出门太潇洒忘记拿护照,他早就打飞的回了星城。
  拉不下面子回别墅,手里又没护照,江彻已经做好死杠着、等人把护照给他送上门的准备。
  倒也巧,陈星宇这两天得空,赶着开斋节来了迪拜。
  两人一串通,陈星宇下飞机就去他家度假别墅拜访,溜达一圈,愣是给他把护照弄了出来。
  酒吧就在酒店里面,没几步路,出门时江彻随意套了件黑衬,头发不耐烦吹,还是半湿状态。
  他前脚刚进酒吧,陈星宇的电话就立马跟上。
  “……看差地方了我好像……欸欸,是吧?……去你那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陈星宇那头闹得很,声音不时被喧哗鼓点掩盖。
  江彻眉峰打褶听了半晌,听出个大概,“找错地方?那你现在过来,酒吧等你。”
  挂断电话,他懒散走向吧台,点了杯威士忌,顿了顿,又让人加冰。
  -
  周尤来回看了好几圈也没看到陈家越一行人,她打开微博,回放陈家越发的短视频,看到之前没注意到的酒吧logo,她忽然福至心灵,抬头望向左侧某个总被她忽略的角落。
  不期然,她看过去的时候,正望见球形灯照向那一角,陈家越穿白色英文T恤坐在沙发中间,一手拿酒,另一只手搂住女生肩膀,一群人有说有笑的。
  那女生亲昵地靠在他身上,随手挽了挽头发,脑袋微偏,被遮住的面容也赫然显露。
  陆嫣然。
  竟然是她。
  周尤愣怔。
  陈家越正和陆嫣然低声说些什么,陆嫣然听着听着就笑了,那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娇羞。
  说完,陈家越偏头,刚好对准吧台所在的方向。
  周尤的理智在最后那刻回笼,她下意识别回脑袋,慌里慌张的,摇晃的酒杯也没握住。
  叮咚杯壁碰撞,半杯不知名洋酒倒入服务生刚递出的加冰威士忌里,剔透冰块起起伏伏,混合酒瞬间溢出,和飞溅开来的酒液一起,全都交代在江彻刚换好的黑衬衣摆上。
  酒吧依旧喧闹,可吧台一角,空气突然安静。
  周尤抬头,撞进江彻看不清情绪的眼底。
  江彻低声问:“我和你有仇吗?”
  
 
第3章
  是他。
  红烧牛肉面……
  “对不起。”
  周尤微怔,站起来,还来不及反应,道歉的话就再一次脱口而出。
  很神奇,在异国他乡两次偶遇这个男人,两次她都在不停道歉,她下意识想起某部古早偶像剧的台词,“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不期然,这男人忽然开口,“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他的声音有点像浸润过苏格兰威士忌酒的冰块,冰冰凉凉,一点点低哑,听不出情绪,捉摸不定。
  “……”
  周尤被堵得结结实实,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你醉了,还看夜景吗,或者回酒店?”
  “回…回酒店吧……”
  身后突兀传来断续的中文对话,声音还很熟悉。
  周尤背脊一僵,鞋底像是涂了一层强力胶,粘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说话的一男一女搂在一起,很亲密。
  江彻瞥了眼,神情很淡,起身掸了掸酒渍,又伸手,朝酒保打了个响指,要一杯威士忌。
  他伸手的瞬间,那两人正好与周尤擦肩而过,而他的手,恰恰挡住周尤侧脸。
  江彻那张脸长得打眼又招人,走出一段,陆嫣然还忍不住回头看。
  可惜,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背面。
  那男人脑袋微低,看上去好像在和面前女人说话。
  女人很瘦,比那男人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被挡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周尤全身僵硬,没有知觉。
  等陈家越和陆嫣然走出视线范围,她的手指才无意识动一下。
  也不知道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怎样,她都很感激。
  缓过神来,她很轻地说了声谢谢,右脚刚往外挪,不料有人聊得兴奋,不自觉抬手,手肘就直直地捅在了她的背上。
  这一捅,周尤瘦削的肩背被捅得发麻,连带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前一跌,正好跌进江彻怀里。
  “陈家越有一手啊,我就纳闷了,怎么他就这么招女生喜欢?”
  “长得帅呗,你要长他那样儿你也招女生喜欢。”
  “切!女人真的,就只会看脸!对了,明天跳伞还叫不叫他们?”
  “叫个屁啊,他俩为什么先走你心里没点儿数?人家春宵一刻值千……欸我去……对不起啊对不起…不是……sorry!sorry!”
  说话的洋葱头男生发现自己撞了人,边道歉边转头看。
  那一刹那,周尤脑袋空空,听见隔壁班男生熟悉的调笑,心里有种压抑又绵密的刺痛。
  好在条件反射性的躲避快过大脑思考,她转身,背对那一行人。
  洋葱头看见江彻,眼睛亮了下,试探着问:“Hello?你是……中国人?”
  江彻没说话,眼皮微抬。
  见他有反应,洋葱头忙说:“不好意思啊老哥儿,不小心撞到你女朋友了,相逢就是缘相逢就是缘!”
  说着,他还伸手,想拍拍周尤肩膀,和她再道个歉。
  只是他刚有动作,江彻就伸手挡了挡。他眼神淡漠,脑袋微偏,意思很明显。
  洋葱头还算上道,一连点了好几次头,和身边朋友低语几句,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江彻的视线里。
  自始至终,周尤都没吭一声。
  那群人走光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力气抬头,看面前的江彻一眼。
  她垂着脑袋,车轱辘般地道歉和道谢,一连说了好多次,她错开江彻,失魂落魄地走向露天阳台。
  这间酒吧还有一片延伸向外的露天静吧,和里头的热闹截然不同,这里音乐舒缓,三两朋友坐着闲聊,欣赏海边夜景,一派宁静悠闲。
  周尤倚着栏杆。
  迎面海风微咸,海水倒映着这座城市夜晚的五光十色,帆船酒店伫立夜空,闪耀,近得似乎触手可及。
  “喂,你的包。”
  身后忽然响起男声,周尤一顿,回头看到来人,面色微怔,显露出些许意外神色。
  风吹动她头上毛茸茸的碎发,发丝垂落在细瘦脸颊上,有点痒。
  她伸手拿包,不自觉地又开始道谢。
  话音未落,她仿佛意识到自己重复的感谢没有太多意义。
  想了想,她又抬头,别开耳边碎发,很认真地说:“对不起啊,每次见到你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那个…刚刚那个酒……我请你喝酒吧?”
  和陌生男人说话,她还是没办法做到自然顺畅。怕被拒绝,没等江彻出声,她就低着头自顾自走到吧台点酒。
  倒不是多想找个陌生人喝酒诉苦,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他之前点的酒,不便宜。
  两人坐在靠近栏杆的座位。
  现场演奏的不知名乐曲在空气中跳跃出悠扬音符,海风阵阵,夜空如被海水涤荡,深蓝铺陈得纯粹干净。
  一开始两人都无话可聊,周尤好像是想快点还完人情,喝酒的速度很快,就像喝饮料一样,一杯接一杯。
  江彻眉头微挑,有点意外。
  很快,一杯威士忌也一口饮尽。
  来酒吧买醉的人,不是找刺激,就是心里不痛快想要发泄。
  他们俩显然属于后者。
  周尤喝的几杯都是味道不冲,但后劲特别足的酒,两三杯下肚,没过一会儿,脑子就开始晕晕乎乎。
  她有点不舒服,侧伏在桌上,眼前出现好几个重叠的、横向的、还在移动的江彻。
  “喂,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得癌症了,胃癌。”
  没头没脑地,周尤忽然冒出这么两句。
  江彻动作微顿,凝眸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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