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跟佳月的电话，重点就都在叶深身上。
电话开了免提, 老两口一起审问佳月。
“你从小就怕小涛，我们不会多想。可是叶深，那不是你老板吗？你们什么关系？真的只是老板和助理？”佳月的老板叫叶深，他们是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位“老板”不但不老，还这么年轻英俊。佳月爸爸开口就问。
佳月把青花色的被子裹了裹，仰面望天，她跟叶深的关系……一言难尽。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吧？”佳月妈妈语调高昂，又带着一点迟疑。
“妈，不是啦，他……只是我老板！”佳月急忙否认，可心里又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惆怅。
“老板？老板你跟他上健身中心？佳月啊，爸爸可从小就教育你，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要小心身边别有用心的男人！”
“别有用心？”佳月额头流下三条黑线，要有，也是她啊……
佳月囧得想立刻化身蚕宝宝，吐丝把自己牢牢裹起来。
“他比你大吧？长成那样，事业又成功，身边啊，肯定没断过女朋友！”佳月爸爸急吼吼地，就担忧女儿年轻，上了成熟老男人的当。
这话，让佳月觉得，心里好像被塞了一堆沙子，磨得很不舒服。
“他以前有没有女朋友，我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没有女朋友！”
“咦？你不说他只是你老板吗？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见过他的朋友吗？你见过他的家人吗？现在社会啊，复杂得很！前段时间，我们看那电视剧《离婚律师》，罗鹂原来的老板不就是吗？老婆孩子在国外养着，自己在国内装单身勾引年轻女孩！”
佳月被老爸这一串的话，打击晕了。她突然觉得，心象被保鲜膜蒙住了，闷闷地，透不过气。
叶深带她去寻慧寺，见了定慧法师，算见过他的朋友吗？
除了那次之外，她跟叶深，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超过十小时，可是，她居然连他的生日，都是从百度百科上查到的。
他们上下班也好，在公司也好，99%的对话，都是关于案子，关于工作，或者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关于他的过去，他的私事，叶深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而她当然也不好意思多问。
佳月紧紧地捏着手机，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你，老是危言耸听，再把女儿吓到了。”佳月妈妈见女儿半天没说话，忍不住埋怨佳月的爸爸。
可她也担心啊，刚才女儿分明是在替叶深说话嘛：“月月啊，你爸爸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果你们只是老板和助理的关系，你还是离他远点儿，免得让人说闲话。对你不好！听见了吗？”
离他远点儿？佳月有些发愁，可又不想父母太担心，只好勉强说：“我知道了。”
佳月妈妈听女儿那口气，带着敷衍，更加不放心了：“月月，妈想你了，你要是工作走不开，找个周末，妈妈到你那里去一趟？”从Y市到G市，坐飞机，也就两个小时。
佳月被妈妈一个“想”字，勾得眼圈微微发热：“爸爸也来吧！我带你们去吃渔家乐！”
挂了父母的电话，佳月发了一会儿呆，再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翻出微信，盯着叶深的头像，眼睛渐渐有点儿酸涩，心也闷得微微发胀。离他远点儿？佳月觉得自己舍不得。可是……就这样暧昧下去，她又觉得心里憋得很。
她实在烦闷得不行，又打开微博，然后哭笑不得地发现，叶深的粉丝和齐涛的粉丝居然在激烈地互怼。
齐涛是当红炸子鸡，粉丝数量庞大。可是叶深在律界，也是明星一般的存在。虽然粉丝很少，但都是专业靠嘴吃饭的，怼起齐涛的粉丝来，完全是靠质量碾压。更何况，齐涛还有不少黑粉。两下一加，倒也战了个势均力敌。
交战的主要内容是……侧颜妹妹究竟是谁的女朋友？因为这会影响到，谁才是小三。
齐涛的粉丝一致认为，她家偶像这么完美，女人见了就挪不动脚，怎么可能会去抢别人家的女朋友？除非侧颜妹妹眼瞎。
而叶深的粉丝则嘲笑，光比脸，我们深深就不输你家涛涛。何况我们还有脑子，是有名的律界天才！选齐涛，不选叶深？除非侧颜妹妹脑残。
更有一位网友说，看照片，叶深跟侧颜妹妹站在同一侧，而且明显是叶深在推开齐涛，证据确凿，侧颜妹妹当然是叶深的女朋友！
“侧颜妹妹当然是叶深的女朋友！”
佳月翻来覆去，把这句话看了好多遍……心里波涛起伏，终于忍不住，字斟句酌地给叶深发了条微信：“网上都在乱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明天……你别来接我了吧？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然而，佳月当晚并没有接到叶深的回复。佳月想，叶深大概已经睡了。她实在撑不住，朦胧睡去，
可这一夜，她还是没有睡踏实。第二天六点多，就醒了。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手机看微信——叶深还是没有回复。
这个时间，叶深应该已经醒了。佳月的心，悠悠地，好像一片凋落的树叶，被轻风一吹，再怎么挣扎，也还是飘落在地……零落成泥。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美丽的眼睛里慢慢升起了蒙蒙的雾气。叶深无论说点儿什么，都比这样不理她好啊！
她眨了眨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车佳月，你这个大傻瓜。你这招以退为进，难道叶深会看不出来？所以才懒得理你呀！”她觉得自尊有点儿受伤。
她抱着青花色的被子，翻了个身，坐起来，拉开米黄色的窗帘。
早晨的阳光清冷地照射进来，她突然就很不想去上班。
反正，她手上暂时也没有急着要办的事。
她冲动地拿起手机，给叶深发了一条消息“叶老师，我今天有事请假。”发完，她就有些赌气地关掉了手机。
佳月把自己打扮得很土宅，又背上了她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包。她打算去海边玩一天，也踩踩点，等父母来了，好安排行程。
可是一走出门洞，她就呆住了。
小红POLO就停在门洞口旁边。
晨光中，叶深就站在小POLO侧面。
他穿着一件浅咖啡色的窄翻领羊绒大衣，里面是浅蓝色的西服衬衫，宽式带小圆白点深咖啡色领带，深褐色的西服小背心，同色的西裤。他难得地戴着墨镜，右手里握着手机，低头凝眉。
佳月觉得……心脏骤停，然后突然间，又猛烈无比地跳动起来。血液随着心脏狂野地跳动，迅速地涌向她雪白的面孔，一种有点儿暖，有点儿辣，有点儿酸，有点儿甜的情绪，像清晨的潮汐，漫到她的嗓子里，眼睛里。
她没有出声招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叶深。
叶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他举起手机，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边拨通了谁的电话，一边抬起头来……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楼门口的佳月。
叶深握着手机的胳膊，慢慢地滑了下来。他站在那里，面部的肌肉绷得很紧。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佳月。
佳月本来期待着，叶深走过来，跟她说话。
可是叶深就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她主动。佳月心里莫名地酸涩起来，眼里慢慢地凝聚了一层雾气。
她一双黑幽幽的眸子，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别过了头，当没看见他，朝前走去。
叶深终于动了。他几步上前，抓住了佳月的右胳膊。
佳月心里的酸涩变成了愠怒，她使劲地挣了挣，想要甩开他的手。
可叶深却抓得死死的，语音沙哑：“有什么话，上车再说，行不行？”
佳月还想挣扎，叶深低声严厉地吼道：“你还想上热搜？！”
佳月：“……”一大早的，他们已经成功引起了八卦群众的注意。一位手里提着豆浆油条的大妈甚至站住了，直着眼睛朝他们看。
然后，佳月就可耻地被某人塞进了小POLO。
“不上班，你想去哪里？”叶深启动了小POLO，冷冷地问。
“叶老师，叶老板，我请个假都不行吗？你管我去哪里？！”佳月好想这样给他怼回去。
可是……叶深一脸沉郁，浑身散发出紧绷着的怒气，把小POLO全部的空间填得满满的，让佳月有些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跟他对怼了。所以她就怂了。
“张家台！”佳月的声音细细弱地。张家台在梦幻海滩附近，是有名的渔家村。
叶深沉默着，加大了油门，小POLO飞奔起来，直接上了环线，佳月一看方向……叶深要开车直接带她去张家台？
佳月不但不开心，还觉得十分气闷……叶深这是什么意思？就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吗？
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开门的小把手。她当然没有勇气跳车找死，可是她真的好想逃啊！
时间一点点地流过……小POLO已经上了出城的高速，路上的车明显少了起来。
叶深终于开了口：”你，到底在怕谁误会？“
第38章 这算表白吗？
叶深的话, 像一把刀，划破了车内压抑的气氛。
佳月觉得憋闷的胸口一松。她慢慢从门把手上，把手缩了回来, 捏着包包, 想了想，把手机拿了出来, 按开了电源。
手机一开，就蹦出来三个未接来电, 全都是叶深来的。
看着那三个来电, 莫名地, 佳月压抑的心情就像开了闸门的河水……轻快地流动了起来。
她打开微博，发现热搜已经下去了，不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用搜索, 很快找出那条证据性很强，转发很多的微博“侧颜妹妹当然是叶深的女朋友！”。
她将屏幕伸到叶深右前方，声音低柔婉转，带着一点点委屈的颤音：”你看看, 转发过万，连我爸妈都看到了！“
叶深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着前方。沥青色的道路, 画着白色分隔线，飞快地向后退去。
“所以，你昨天的微信，就是想跟我说, 你不想做叶深的女朋友，要在我们中间划下一条分隔线？！”
叶深的口气有些冷凝，蕴含着隐隐的怒气。
佳月：“……”说好的心理学呢？叶老师？你平时一眼就看穿一切，为什么就偏偏没看穿，我这已经快要爆炸的少女心？
佳月觉得好纠结。叶深要不是她的老板，她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那……人家都说我是你女朋友，你就不怕别人误会吗？！”不能以退为进，只能正面解释了。
叶深捏着方向盘的手，紧得发白，半天没有说话。
佳月见难住了他……不但没有开心，反而觉得，心里像夏天暴雨前的空气，压抑得连心都潮湿起来。
她扭着看向窗外。他们已经在滨海的高速上前进，她的这一侧已经能看到高楼缝隙间，远处蔚蓝的大海。她黑亮的眼睛里，盈盈有泉水要涌上来。
“我当然不怕！那句话……是我说的！”叶深低吼。
佳月愣住了……她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全都模糊起来，连着她的脑子也模糊一片。
那句话……是他说的？哪句话？
佳月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双黑眼睛里全是叶深的面孔。
叶深的脸色慢慢地透出可疑的微红。佳月有些分不清，是他红了脸，还是早晨的阳光太灿烂。可是无论哪一种，佳月心头的阴霾，都瞬间散得一丝不剩。
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清泉，汩汩地往外冒着甜甜的水……
“侧颜妹妹当然是叶深的女朋友！”“侧颜妹妹当然是叶深的女朋友！”“侧颜妹妹当然是叶深的女朋友！”
“哪句话？我不信！我不信！”佳月突然皮起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到发言者的头像？！”叶深气得伸手拍了一下方向盘，小POLO发出一声尖叫。
佳月：“……”叶老师，您是洞察力一百分的天才，可我不是啊？
她急急忙忙地打开微博。发言者的头像……是两片绿叶，带两粒可爱的白桑葚。果然跟叶深的微信是相同的。
佳月懵懵哒……这算表白吗？有人这样表白吗？难怪叶深今天一直很生气。难不成，他以为他的表白被婉拒了？！Oh，My God，天才的脑弯太拐了！她差点儿没被拐沟里去。
懵完了，佳月就忍不住红着脸，翘起了可爱的菱角嘴。
她摘下眼镜，一双宝石般闪亮的眼睛，黏在叶深的脸上，像一簇小小的火苗，把叶深的脸烧得越来越红。
“你……别看了！再看，我就忍不住了……。”
“谁让你那么好看！”佳月小声嘟囔，听话地转开了眼神看向窗外。可他忍不住什么呢？佳月不禁有了点儿，让人脸红心跳的联想……然后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叶深：“……”他浑身一直紧绷着的肌肉，顿时如饮美酒，嘴角也不受抑制地，一点点翘了起来。
去张家台，出了城，不过一个小时出头。叶深把车停在公共停车场。
因为已经过了旅游季，又不是节假日，到处都是空空的。
他们并排走在金黄色的海滩上。每一步，都在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一大一小的两双脚印。
佳月有些笨重的褐色灯芯绒夹袄，摩擦着叶深的羊绒大衣，发出“咝咝”的轻响。他们的手，前后摆动中，不时地轻轻碰到一起。
几步之后，叶深就手一滑，捉住了佳月的小手。叶深的手，干爽温暖，微微坚硬，佳月洇红了雪嫩的脸，看向四周。
蔚蓝的大海上，远处有红色的渔船，近处有白色的海鸥。海风不急不徐，清爽地吹来，佳月觉得，握着叶深的手，她可以这样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只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就有点儿残酷了……电话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