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瑶走出去，看到院子里的程拓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尤其小脸白白的，跟糯米团子似的。
唐瑶忍不住捏捏他的脸蛋，“冷不冷？”
“不冷。”程拓摇头。
地上的积雪很厚，程余早晨起来扫过一次，还没一个多小时又积了一层。
“孩子他娘，好了没？”程余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谢萍从房子里出来，把门栓上。
唐瑶知道这是去队上领东西，就跟程拓走在后面，安安静静的。
路上遇到不少人，大家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毕竟一年一次，大家可都盼着呢！
“余哥，你说咱队是不是太亏了？今年说什么也让队上把张家给拨出去，凭什么让咱养着他？”说话的是同一个队上的老胡家。
“别说了。”程余扫了他一眼，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还有，咱队长凭啥给他媳妇评工分给7分半？就谢萍嫂子这么能干，也才7分！”老胡愤愤不平的说道。
唐瑶哼了一声，这老胡摆明了不想当出头鸟，这是想拉着别人下水？
谢萍脸色也落了下来，拽拽程余的袖子，程余轻咳一声没有搭话。工分就跟命根子似的，谁都在乎！
队长刘旺福最近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过分了，当初选他当队长，也是看中他是老庄稼把式，可他这样公私不分，引起了大多数社员的不满。
分肉的地点设在大丰公社，唐瑶她们到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院子中间点起了柴火，烧得很旺。
公社主任发表了一番感言，又表扬了第一生产队和第二生产队，着重批评了第五生产队。
第五生产队的社员们脸上红红的，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只有张家人开心的不得了，他家上有俩老人，下有六个孩子，一下分得了三斤肉。其他人只得了两斤多点，看见了不禁十分眼红。
唐瑶一个人得了六两肉，她提着肉往谢萍他们走去。
“你这个傻闺女，这肉你打算怎么办啊？”
拽住唐瑶的是唐家人，头上包着一块蓝布毛巾，年龄五十来岁。按辈分她得喊一声妗子。只不过唐瑶现在是“失忆”状态，不认识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谁啊？”
“我可怜的闺女，听人说你失忆了，没想到是真的，我是你妗子啊！”何翠说。
“妗子？妗子能吃吗？”唐瑶问。
“你这傻孩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程家就是想让你帮他们赚工分，你咋不听呢？”何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唐瑶玩味的看着她，原主可没少被唐家人这样挑拨，就连想去城里找亲爹也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这群缺德货！
“爹娘把我养这么大，那些工分真没什么，这肉我就想着全给爹娘补补身子哩。”
“瑶瑶，你姥姥想你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何翠眼红的不行，也气得不行，这唐瑶怎么跟她娘一样死心眼？
“嗯，等有空了我就去。”唐瑶假装不知她的意思。
“有空了？”何翠一听急了，等她有空了那这肉还有吗？“瑶瑶，今天不就是好日子吗？”
“我娘说了，去别人家不能空着手去。”
“你娘说的对，那你手上这肉不就……”何翠惦记着这块肉。
“这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给爹娘的，妗子你看着岁数不大，怎么记性那么差？”论演戏，她还没怕过谁！唐瑶假装生气的说道，“妗子，我不跟你说了，我爹娘等着我呢！”
见唐瑶小跑离开，何翠被气得吐血，从前她怎么没觉得唐瑶这么难沟通呢？
“瑶瑶，刚才你妗子跟你说啥了？”谢萍拉过唐瑶，最近何翠三天两头找瑶瑶，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没说啥。”唐瑶将肉递过去。
“嗯。”谢萍不好说什么，唐家当时那么狠心，真希望瑶瑶跟这样的人家撇开关系。
不远处传来吵闹声。
社员们开始闹上了，关于刘旺福的队长，公社主任先保留意见，准备再看看决定。
回去的路上，谢萍问道：“孩子他爹，队上怎么说？”
“今年暂时按计得工分发钱，等明年再选一个队长来，重新计算工分。”程余低声说，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布票，“今年还发了点布票，你看着给瑶瑶他们做件新衣裳过年穿。”
唐瑶跟在后面感叹，这爹娘真的没得挑。
回去后，谢萍把唐瑶得的那块肉留下，又把剩下的两斤多用盐腌上放进北屋里。
那块肉用白菜粉条炖了炖，一家四口吃了炖丰盛的午餐。正吃着，门外来人了。
“老二，你今天得了肉是不是要孝顺一下咱娘？”
程德掀开门帘子走进来，看到他们一家吃着炖肉，香味扑鼻而来，馋的肚子里咕咕叫。其实他家也正在炖，不过他媳妇嚷着让他过来拿点回去，他就过来了。
“你们吃炖肉啊！”
程德一进屋，眼珠子就往锅里瞅，锅里还剩了一碗。
谢萍心里不是滋味，不是说她不孝顺，而是分肉都是按人头来的。婆婆住在程德家里，那份就归程德家了。再加上这肉不好买，还得有肉票去县城的代销点才能买到。
她们一家也就快过年的时候，尝尝肉味，谁舍得往外拿呢？
唐瑶站起来，二话不说将锅掂了起来，将剩下的菜一勺勺往他们碗里添，最后只剩下一点白菜帮子和汤汁。
程德老脸瞬间凉了下来。
“大伯家的肉那么快就吃完了吗？我看到大伯家得了三斤多呢，怎么比咱们还先吃完呢？”唐瑶开口问道。
“……”程德老脸一红。
程余也知道他哥不拿点东西，是不可能离开的。他转身去了西屋，从里面拿起准备好的一袋高粱面。
“哥，这是咱娘明年的口粮。”
“我来这可不是为了这口粮来的。”程德话虽然这么说，但手已经把高粱面给提了起来。
“你们那要是肉吃完了，再来我这拿！”程余客气的说道。
程德到底是个男的，也拉不下那张老脸，提着高粱面就走了。
“咱晚上包饺子吃吧！”谢萍咬咬牙说。
“行，吃饺子。”程余应道。
“吃饺子！有饺子吃咯！”程拓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就开心了。
唐瑶也有些怀念饺子的味道了，那些肉还是尽快吃了，省的便宜了别人！
☆、3.一点小教训
过年吃上一顿饺子是件极其奢侈的事情，队上发的大多是粗粮，只有部分是细粮，很多人舍不得吃，都偷偷跟着别人交易卖到城里换点钱。
不过程余家虽然困难，但是在吃食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唐瑶和程拓。
谢萍将细细的白面放到瓷盆里，不一会儿就发成了面团醒着。又从北屋拿了两根大萝卜出来，洗净切好，过热水，最后剁成泥状脱水。
程余剁好的肉馅，放上姜和调料，最后与萝卜泥混在一起，香味顿时弥漫在小屋里。
唐瑶馋得口水直往肚子里咽，见帮不上忙她就往外面走去，想找找有没有什么种子能让她种在那块土地上。
唐瑶找了一圈，只在窗子边看到一些风干过的玉米。也不知道这样的算不算种子，以前播种都是直接用商店卖得种子。
先不管这些，唐瑶踮起脚尖从上面抠了一些下来，随手往空间里一扔。又弄了些泉水倒上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得了。
实在不行，再找别的来种。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唐瑶转过身去，远远的就看到何翠拽着一个男人往这边走。
被拽着的人是唐贤，唐瑶的舅舅。何翠回家后长吁短叹，她可是偷偷问了，唐瑶这孩子一年的工分也不少，足够分六七十块钱呢！若唐瑶现在还在唐家，那些钱，那些肉和粮食怎么也不会落到程家！
尤其唐瑶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唐瑶的长相就随她倒霉的娘，大眼睛，瓜子脸，樱桃小嘴。若许上一个好人家，聘礼也就便宜了程家。现在都白白便宜了外人，她越想越憋屈，就拉着自个丈夫往程家来了。
唐贤是不愿意来的，当初他爹把妹妹赶出家门，就是嫌丢人。即便现在唐瑶长大成人了，那也跟唐家没啥关系。
“瑶瑶，在家呢！”何翠露出和蔼的笑。
“你有事？”唐瑶警觉的盯着她看，直觉她是来跟自己抢饺子的。
“瞧你这孩子说的，没事就不能来串门啦？”何翠拍了她一下，就要往里面走：“程家嫂子，你在不……”
何翠明明走的好好的，可脚下一绊就滚雪堆里了。
“哎哟…”何翠叫唤了一声，低头一看，不知道脚下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大石头。那石头有碗那么大，她刚才怎么没看到？
“妗子你怎么摔了？脚疼不疼？”唐瑶蹲下身子，手触到她的脚踝暗暗用力，只听“喀吧”一声。
“疼…老头子，我的腿，你听到响没有？”何翠吓得叫唤起来。
“我让你别来，你非来！现在好了？”唐贤将她扶起来，都是干活的人，还是有股子力气的。
“妗子，你快去找牛爷爷看看去吧！再晚了别断了接不上了！”唐瑶关切的扶着她上了唐贤的背上。
“老头子，你快点！”何翠越听越害怕，根本不敢耽误。村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摔了一跤就半身瘫痪了，她这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啊！
“瑶瑶，咋回事？”谢萍和程余听到外面动静，就把东西一收洗了手才出来，没想到院子里只剩下瑶瑶一个个人了。
“没事儿，饺子好了吗？”唐瑶避重就轻的说道，这次何翠短时间内应该没时间过来找麻烦了。
“还没呢！才吃饭没多久就饿了？”谢萍见没什么事也没有继续问。
“不是饿，是馋。”唐瑶拉着她往屋里走，外面冷着呢！
…
唐贤背着何翠来到大丰村的药舍，药舍紧挨着公社，里面除了牛大爷，还有一个帮手，是城里来的知青。他名字叫余安，曾经学过点中医就被调到这里帮忙了。
唐贤气喘吁吁的把何翠放到凳子上，何翠喊道：“快帮我看看，我腿摔断了吗？”
“咋回事？”牛大爷走过去。
“刚才她摔了一跤。”唐贤累得只喘气。
“你哪疼？”牛大爷问。
“说不上来，就是脚这里不太得劲。”何翠指着脚腕处。
牛大爷看了看，说：“你这是脱臼了，我帮你正过来。”
“脱臼？”何翠听说是脱臼松了口气，不过她盯着自己的右脚发呆，她摔得时候明明是左脚着地，怎么会右脚脱臼了呢？她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似乎是唐瑶碰了她一下才疼得。
“忍忍啊！”牛大爷双手抓住她的腿。
“哎哟！”何翠痛呼一声。
“我帮你拿木板固定住，这段时间就在家，哪都不要去了！”牛大爷叮嘱道。
“牛大爷，你说有没有什么人能把人弄脱臼了？”何翠问。
“你以为是武侠小说呢？除非对人体的关节了如指掌，就我还不一定能行呢！”牛大爷笑。
“…”何翠还是越想越奇怪，不过牛大爷都说了，应该不关唐瑶的事。“那牛大爷，唐瑶啥时候能恢复记忆呢？”
“这个说不准，都说人这大脑是最复杂的构造了。”牛大爷帮她利落的缠好。
何翠皱眉，隐隐觉得唐瑶变得奇怪跟失忆有关。
唐贤付了钱，牛大爷说：“院子里有个三轮车，你先用，记得还回来。”
“行。”唐贤扶着何翠往外走，边走边埋怨，“得，这真是闲着没事干，自己给自己找事！这年可咋过！”
也怨不得唐贤生气，临近过年了，家家都有不少事，她这一摔啥也干不成了。
何翠自知理亏，没敢回话，这真是倒霉到家了！
…
再说程德拿着高粱面回到家里，陈香兰一听门响就出来了。见程德拎了一袋子，立刻喜上眉梢。
“给了多少？”
“明年的都给了！”程德把高粱面往她怀里一搁。
陈香兰掂了掂，嘴角一耷拉，“一点肉都没给？”
“别惦记人家的了，咱家不是有三斤多？肉炖好没？可把我饿坏了！”程德可馋坏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陈香兰拧了他一把。
“回来了站在外面说什么呢？”谭婶从窗户那里就看到陈香兰的小动作了，若不是看在她娘家好过，谁愿意受她这气！
“娘，没事，老二把口粮给我了！”程德回道。
“嗯！”谭婶看了一眼袋子，当初那样分家也没指望老二家能有多孝顺。
“娘，你说分了肉老二家也不知道孝顺你一点！”陈香兰没占到便宜心里不痛快。
“队上没分你肉？咋了，舍不得让我这老骨头吃？”谭婶哼了一声，老二再不济也是自己儿子，轮得到她这个儿媳妇说三道四的？
“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香兰咬牙。
“是啥意思？大中午也不开饭，想饿死我啊！”谭婶是偏老大家，砖瓦房和大部分存款都给老大家了，就是指望着老大给养老呢！
还有一个原因是，老二媳妇家里穷，老二那实心眼的还要贴补谢家，拿着老程家的钱给谢家，她才不干！
陈香兰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的来到厨房，“等你老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此时，唐瑶和程拓两个围在案板旁边。看着谢萍把馅包进擀好的饺子皮里，变成一个个漂亮的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