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轻抿了口水,淡淡说:“《moon》的冬日特辑,一般是有关时尚方面的。”
她闻言,往后靠了靠身子,漫不经心的说:“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标题可以取‘双面人格导演强/暴当红女演员背后的二三事儿’。”
温辞面露怔忪,“沈小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啊。”沈瑜捏紧手里的易拉罐,笑容略显苍白,“顾狄那种人,不逼他到绝境,他根本不会悔悟的。”
她顿了顿,复又说,“而且,我想帮煜哥。”
温辞舔了舔干涩的唇,“谢谢你。”
沈瑜付之一笑,“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帮我认清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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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门口围了不少狗仔,温辞下楼时还看到京州报社的几个同事。
tico帮秦煜想了一套应付媒体的说辞,具体应对方法还要过几天。
温辞到对面的咖啡厅等,一刻钟后秦煜带着鸭舌帽走出酒店大厅,媒体们立刻蜂拥而上,将旋转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这种场合上一次出现,是在秦煜爆红的时候,各路私生狗仔窥伺他私下的生活。
粉丝们拼命想了解过去的秦煜是何种模样,但扒到最底下也没发现他的一丁点黑料。
tico给出的方法就是否认到底。
网络上的键盘侠打着道义的名号,谴责秦煜之前作为“逃兵”的所作所为。
明明没有的事儿,经过水军的扩散,两天就编纂出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毛病的故事。
温辞看完后真是又气又笑,有这脑洞怎么不去写小说呢,真是浪费了人才。
谢媛昨晚上用匿名号发布了一篇文章,其中含沙射影指认某留洋导演曾患有精神病,与圈内多名女性有染。
没有指名道姓,但导演圈留过洋的导演,真不多。
顾狄马上被划入了名单之内。
这篇文章越炒越热,网友评论希望博主给实锤答复。
谢媛打来电话询问,要不要把沈瑜的采访登出去。
温辞握着手机思忖良久,“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但是……如果登出去,暂时能分散秦老师那边的热度。”
她当然知道这消息放出去会引来多少人的关注,丝毫不亚于现在媒体对秦煜的关注。
但她不忍心。
不忍心毁了沈瑜的未来,她还可以更好,她值得更好。
下午回南城,四点十分落地,这次的行程保密性很严,为了防止有不理智的粉丝来接机。
走vip通道,娱光公司的车停在门口,见到秦煜,立刻请他上车。
秦煜离开前转头看了温辞一眼,叮嘱她回家注意安全。
网络上的舆论控制全是由粉丝会的站长来控制的,温辞回家的路上登录卿卿的账号查看,秦煜的粉丝发了不少私信表示感谢。
她轻轻抿了一下唇,退出登录前,翻到热搜榜,目光触及第一条消息时,目光顿住。
#沈瑜 顾狄#压过秦煜,她点进去,第一条是沈瑜发表的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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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的冬日特刊开了天窗,杂志社的高层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刘主编和和气气受着,谁知一回办公室就变成了黑脸包公。
这次只有时尚版和娱乐版的事儿,其他两个版面都没有波及到。
温辞和另一个组长乖乖低着头受着刘主编的气。
距离上周的娱乐圈爆炸性时间过去了五天,所有的消息仿佛都消减了热度,娱光官方提供了一份说明,秦煜并不是逃兵,他之前服役于特种官兵部队,因为伤病退役。
因为这份说明有军区的人盖章通过,网上的人不好再质疑什么。
于是热度大量倾倒向沈瑜和顾狄,时光娱乐那边的公关团队不给力,沈瑜这事件的解决办法到现在也没有给出。
按理说网上热度褪去,秦煜就该被公司解绑了。
但今天还没有消息。
谢媛发现温辞心不在焉,去茶水间给她泡了杯咖啡,“组长,你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温辞摇头,翻开文件夹准备工作,“现在请假,主编估计会把我的头削掉。”
这几天失眠,精神状态不好,于是联系了戎涯,希望他能给开副安眠药。
谁知他一听,炸毛了,“我不知道你的病情就给开药?你下午来咨询室一趟。开不开药,另说。”
“……”就知道是这种结果。
戎涯的心理咨询室在南城地价最贵的市中心,面积二百余平米,但上门咨询的患者不见有多少,若不是他有家底撑着,怕早已经倒闭了七八回了。
温辞停好车看了眼时间,早到了半小时。
咨询室在十七楼,一路乘电梯上去,他的助手听到声音迎出来,“温小姐?戎医生现在正招待朋友,您可能得等一会儿。”
温辞点头坐到主厅的沙发上,掀起一旁的心理杂志翻阅。
半晌,里面的会客室门打开,听到响动,温辞抬头看过去。
霎时,目光顿住。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微歪头和戎涯谈话,还没有看过来,直到戎涯的话语半落,他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后转头。
两道视线从空中撞上,静默横陈。
戎涯先回过神来,低头问:“要不要推你过去打个招呼?”
男人仔细辨别他说的话,缓缓点头。
他们一步一步的走近,温辞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
“他听力恢复了四成,需要大点声说话他才能听见。”戎涯不安地搓手,察觉到温辞的情绪变化,指了指诊疗室,“你们两个聊。”
说完,脚下生烟溜了。
陈素然微微抬起头,下颌线处隐隐残留着疤痕,他弯唇一笑,一如初见时的温煦。
温辞鼻尖有些酸,拼命抬起头忍住眼眶里泛起的湿意。
不可否认,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已死在三年前的布威特。
意气风发,别人眼里的青年才俊,现在却落得坐在轮椅里,听力受损,或许身上还有别的伤痕,她看不到。
陈素然放轻声音问:“卿卿,看到我活着,你不开心吗?”
温辞不停地摇头,喉咙发涩,“不,没有。”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装作不经意的说,“听戎涯说,你现在是娱乐记者?”
“嗯,”她轻轻抿了下唇,笑着回复,“没想到吧,其实放到三年前,我也想不到自己会从事这行。”
“微光现在……”他顿住,苦涩地耷下眉梢,“明明之前那么辉煌,现在,全散了。”
温辞被他这句话不轻不重戳中心窝子,急忙说:“学长你回来了,他们都会回来的。”
陈素然斟酌着她话里的意思,抬起头,深邃的眸子攥住她的目光,语气稍带质问:“那你呢?”
温辞嘴唇翕合数下,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他没有顾忌她的情绪,复又说,“卿卿这个名字,你不要了吗?”
……
温辞驱车回家,在路上接到秦煜的电话,他说前几天在应付家里的人,断绝了外界一切联系,今天才拿到手机。
温辞知道他现况,终于安下心来。
“阿煜,”她松开方向盘,仰头靠在靠背上,“你喜欢的,是卿卿还是温辞?”
是那个拥有满腔热血奔赴战争前线,令人敬佩无比的战地记者,卿卿。
还是现在这个每天为了娱乐稿件挠破头皮,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温辞。
绿灯亮起,后面的车不耐地按响喇叭。
刺耳的鸣笛声传到另一端,混杂着温辞低喃的询问,秦煜有些恍然。
“卿卿是你,温辞也是你。”
第36章
雪白的云雀为我退避三舍, 只因为我胸间怀着一盏长明灯。
——
《moon》年终最热门的两件事,莫过于冬日特刊线下销售额超过业界首登榜首以及, 亲爱的刘主编将要结婚了。
周末放假, 温辞和谢媛结伴到国贸给顶头上司挑选贺礼,据说新娘是《丽尙》的员工,两人因为一次合作case相识, 也算是同行。
“听刘主编的意思, 他结婚之后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谢媛状似无意地提及。
温辞笑了笑,附和道:“刘主编这婚假请的时间也太长了。”
谢媛怔忪片刻,没再兜圈子直接问:“辞姐,你难道不考虑一下刘主编的提议吗?”
开年会时, 社里的高层表态,将从《moon》剩下的四个组长中调任一人暂时接替主编的职位, 其他三个版面的组长是铆足了劲要拿下这次机会。
反观温辞的态度, 和往常一样做事,不紧不慢的。
丝毫没把高层的话当会儿事。
社里闲谈八卦,有不少人押注,温组长和隔壁社会版的那位,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
谁知道,娱乐版出奇的安静。
甚至连刘主编都坐不住,周五下班前把温辞叫到办公室, 好言相劝了半晌, 最后口干舌燥, 以为能调动温辞半点积极性。
然而, 这姑娘弯起眉眼,问他,老师你想要什么结婚礼物?
刘主编刚吞到嗓子眼里的水,一下子噎住了。
温辞打马虎眼的功力实打实,让人弄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媛受娱乐版组内之托,来探探她的口风。
毕竟,如果温辞暂代主编,未来一年,或更长时间,他们娱乐版的日子会过得比较安生快活。
温辞早些天从店里定制了一对娃娃,今天过来取,顺带帮谢媛挑礼物。
早上起床,她打开手机瞧了眼时间,还早,又窝了一会儿,就要下车时,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搂住。
秦煜最近都在挑剧本,不忙,从京州宣传广告回来后,拖着行李箱入住了温辞的公寓。
刚开始的确是好好睡在隔壁侧卧,但后来几天……
温辞思及此,不停皱眉,目光落在柜台放置的香薰灯上。
是不是需要买一盏试试能不能缓解她失眠的状况。
不然每天早晨,都要被他锁在怀里磨蹭好半晌。
谢媛最后挑了一套茶具,结账后发现温辞手里提着礼盒,她促狭地笑,“怎么,给秦老师买的东西?”
温辞睨她一眼,“你确定那么糙的男人用得了香薰灯?”
谢媛对此深表疑惑,不管是私下还是工作,秦煜的衣着打扮根本和“糙”这字挂不上钩。
“秦老师不糙啊!!看起来就感觉很精致!”
“假象。”
……
……
一月份,南城步入隆冬,天像是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不停有寒气灌进来。
虽然这种说法不科学,但温辞每每在室外被冻得瑟瑟发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冬天快点过去。
婚礼定在周末,说是请先生算了许久,才挑出来的大吉日子。
主编今年临近四十岁,家里人都以为他要孤独终老,猝不及防收到婚讯,老两口心里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温辞掏出钥匙开门,推门而入之际,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冲入鼻腔,她怔在门口好半晌,才弯下腰换鞋。
秦煜听到声音,走出厨房,居家服外套着围裙,粉红色,还带蕾丝边。
他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多不合常规,反倒是分外自在地迎出来,“回来晚了啊,你可答应我说是五点前回来的。”
温辞吸了吸鼻子,被楼道里的过堂风吹得发涩,声音越发翁里翁气,“遇到沈瑜了,聊了一会儿。”
秦煜解开围裙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摸了摸她的发顶,“怎么了?”
“她说下半年就息影退出娱乐圈了。”
温辞想起沈瑜说这句话时的神态,美目中掺着几分不舍,又妥协不得已为之。
“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或者让全国人民同情我,”她顿了顿,复又说,“我想让煜哥好好的,他帮了我很多。”
冬日稀薄无比的日光铺洒在她侧脸上,光线似乎要穿过她白皙可见青色脉管的皮肤径直闯入最底层冒昧地窥探她的心思。
沈瑜往前倾了倾身子,将放置到桌几上的墨镜重新戴上。
“你原谅他了吗?”
“顾狄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计较了。”她扬起脸,眼睛躲在镜片后面止不住的泛湿,“谁让我,曾经那么喜欢他呢。”
温辞上前一步,搂住秦煜的腰,“突然觉得,命运还是善待了我们。”
能被一个那么多人喜欢的人喜欢,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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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正播放顾家老爷子因贪污受贿等一系列案子被处以无期徒刑的新闻,顾狄等子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息事宁人。
茶色作为顾老爷子开设进行不法勾当的场所,一并关停。
jerry卧底多年,被嘲笑是最美的男公关的日子终于解放了。
秦煜被他们叫出去开庆功宴。
温辞赶稿子没能去,嘱咐他别喝太多,本来胃就不太好。
谁想到凌晨一点,最后一个字符敲下,门口传来响动。
秦煜扶着玄关处的置物架换鞋,再抬起头时,温辞站在离他不远处,他眯了眯眼,笑了。
“抱歉,回来晚了。”
还挺自觉的。
温辞看到他醉眼迷蒙的样子,裹了一肚子的气突然消了,“不是让你少喝点吗?”
秦煜半靠在她身上,但怕压倒她,一只手撑着墙,“我以为只有扬子jerry那群人的,但陈部长也去了,我拒绝不了。”
温辞哼声,“还有你压不住的人。”
“嗯……还真有。”他单手揽住她的腰,手臂一拐,把人直接顺势抵在墙上,“你啊,我一直没压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