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没有守岁的规矩，吃完年夜饭罗爸爸就带着两个孩子告辞了, 临走前, 长辈们还依次发给小辈们每人一个大红包。
罗青稚从没想过自己在十八岁这等高龄居然还能收到红包，离开罗家的时候还挺高兴，她回到家就睡下了, 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结果半夜的时候却被绵长的手机铃声吵醒。
闭着眼睛准确地摸到手机并且划下接听键，罗青稚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喂？”
“罗青稚，你睡了吗？”
莫奚的声音在黑暗中犹如一股清泉，让罗青稚猛然从困意中惊醒，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会吧？
罗青稚努力睁开眼睛看向来电显示，反复确认上头写着的就是“班长”两个字，这才确认她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班长啊，你有什么事吗？”罗青稚呼噜了一把脸，努力保持清醒。
莫奚这么靠谱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扰人清梦吧，大概是有急事找她？
刚想到这，罗青稚就听对方说了句：“没什么事。”
她额角青筋猛地一跳，随即对方补充了一句：“只是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如此礼貌的回答，莫奚完全听不出来她此时正在抓狂的边缘对吧？
罗青稚困得睁不开眼，仍眯着眼睛等对方的后续，心想一定要赶紧结束对话早早睡觉。
“我喜欢你。”
莫奚清朗的声音透过话筒无比清晰地传进耳朵，功效跟藿香正气水一样，让昏昏欲睡的罗青稚瞬间清醒。
黑暗中感官越发灵敏，罗青稚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她也不知道两人究竟沉默了多长时间，莫奚平稳的声音才从话筒中传来：“你还在吗？”
“唔。”罗青稚下意识应了一声，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连忙问，“班长你是不是在跟别人玩游戏？是在玩大冒险吗？我差点当真了哈哈哈……”
班长诶，特瑞斯高岭之花诶！怎么可能跟她告白？吓死个人了好么！她虚伪的笑声还没落下，就听莫奚淡定地回复：“我是认真的。”
黑咕隆咚的房间里，罗青稚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实际上内心已经无语问天一百次了——突然说喜欢她什么的到底是在闹哪样？前两天在D市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班长对自己有什么异样情愫啊！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展露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格魅力？
莫奚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清，听起来没有丝毫变化，也只有他自己能察觉说话时声线因紧张而产生的一丝颤抖：“其实在D市我就想跟你表白，只是当时没能说出口，现在在电话里头说，你会觉得不庄重吗？”
“不会！完全没有！”万一前两天莫奚当面跟她这么说，罗青稚一定会紧张尴尬不知所措，所以说比较之下，现在这种情况特别好！
“那就好。”莫奚松了口气，眉眼一弯露出个浅笑，可惜电话另一端的人看不到。
罗青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是干笑几声说“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呢”扯开话题，还是沉着冷静地撂下一句“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去等通知”？
……真这样做了，绝对会被拉入黑名单吧？
莫奚：“所以你的回答是？”
罗青稚咽了咽口水，语气尽量委婉：“班长啊，我觉得你这个人特别好……”
“但是？”莫奚十分贴心地说出了下一句的开头。
实不相瞒我其实比你大四岁，男女生之间那种恋爱之类的感情完全没想过，不然会感觉自己在残害祖国花朵啊！
考虑到这种话说出来有很大的几率会被明嘲，罗青稚也只敢暗搓搓在心里想，她踌躇了一下，故作平静地回答：“你今天这个举动实在太突然了，我对你没有那种，咳、心动的感觉。”
多么朴实的理由，全凭本心，连让对方说一句“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机会都不给，就是没感觉！
“哦？”莫奚发出一个疑问单音节然后保持了沉默，丝毫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征兆。
罗青稚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对方开口，还以为这句话戳伤了对方脆弱的小心灵，正想着要不要安慰几句的时候，只听莫奚淡淡开口：“我明白了。”
明白了啥？
“之前是我太含蓄了，以后我会努力的，你睡吧，晚安。”
一连串的话说下来，罗青稚脑袋仿佛木了一样只听懂了最后两个字，她下意识地回了句“晚安”，等通话结束之后她愣愣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这才回想起刚才对方说的那一长串话。
他刚才说什么？太含蓄，会努力，以后？什么意思？不是要放弃？
罗青稚瞪大眼睡意全无。
……
元宵节第二天特瑞斯就开学了，罗青稚在教室门口鬼鬼祟祟观察了一会儿，没瞅到莫奚的身影，她立刻小跑进去。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大家可以随意挑选座位，不过很多人都会选择放假前坐的位置。罗青稚看了一圈儿，见彭扬的同桌还没来，果断坐到他旁边。
见彭扬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没多问什么，罗青稚偷偷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罗青稚时不时往外头瞥去的目光终于捕捉到莫奚的身影，她连忙垂头作好好学习状，没过几秒，旁边的彭扬突然站起，紧接着带着丝丝寒意的身躯坐了下来。
罗青稚诧异地看去，只见偏头浅笑的莫奚身后，彭扬咧着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欢快地坐到了前排的座位上。
“班长，你来了。”罗青稚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对方淡淡地回应了一声接着如同往常一样开始看出，从始至终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
罗青稚将目光转回课本上，注意力却是怎么都没法集中。
经过两个星期的思考，她还是有点不信班长的告白是真的，因为对方告白前后根本没有一丢丢变化，但要说是假的，那告白也太逼真了吧？而且按照班长的个性，真是玩大冒险什么的游戏，之后肯定会跟自己澄清解释，不会任由自己乱想这么长时间吧？
脑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冒出来，罗青稚盯着课本的目光越发专注，脸上却露出了苦苦思索的表情。
突然，莫奚骨节分明的手轻叩一下桌子，在充满嘈杂背书声的教室里并没引起别人的注意，却成功让罗青稚回神。
莫奚光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罗青稚，轻轻说：“过年那天跟你说的话是认真的，你不用怀疑。”
罗青稚抿了抿唇，被对方一双桃花眼看得小心脏噗通乱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要不顺势答应他？
对方是高中生没错，但她现在也是个高中生啊！真说起来，他们俩恋爱顶多算早恋，跟老牛吃嫩草什么的完全搭不上边！所以心里完全不会有负罪感呢……怎么可能没有？！说不定人家还没成年呢好么，等等！
未成年三个字在罗青稚脑中一晃荡，她刚才悄然生出的小心思顿时散得连渣渣也不剩。
于是莫奚等着等着，发现对方竟然毫无波澜地翻开了书本。
……这种情况不应该顺势说下去吗？为什么要突然看书？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奚有点不明所以，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唔，”罗青稚表情十分坦然，之前两个星期的纠结都被抛之脑后，“大家都是未成年，我觉得讨论这些事太早了。”
完美的理由！
想了想，罗青稚又加了一句：“我爸不让我早恋。”
莫奚没错过对方眼中闪过的一抹轻松，他挑了挑眉，突然说：“我前几天才过了十八岁生日。”
“什么时候？”罗青稚一脸惊讶，见莫奚笑看着自己，她转了转眼珠子，继续挣扎，“我还没成年。”
“没关系。”
莫奚推推眼镜，桃花眼犹如一汪清泉，嘴角笑意更浓：“我等你。”
第59章 取暖
新学期新气象, 高三四班几乎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变化，比如桀骜不驯的秦皓洺换了个特别乖巧的发型, 比如小胖子汤裕阳违反了“过年胖三斤”定律，体格瘦了一点点就隐隐有朝小帅哥发展的趋势，再比如唯唯诺诺、存在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狄芹芹举止变得落落大方, 跟以前那种不自信的样子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四班同学惊奇的是, 一向高冷的班长莫奚对旁人态度突然变得特别柔和, 当然，这里的“旁人”单指他的同桌罗青稚。
因为外表俊美，莫奚从高一荣获“校园王子”的俗气称号，然而这个称号除了指莫奚举止优雅, 还暗指他高不可攀——除了几个发小, 莫奚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态度，从来不假辞色，哪个女生想递情书还得考虑考虑自己的抗冻能力, 这也是他爱慕者众多却没几个人主动追他的原因。
现在这朵高岭之花突然对某人态度不同寻常, 特瑞斯顿时流言四起。
莫奚本想跟罗青稚商量放学一起回家，没想到放学铃一响，对方就像兔子一样猛地窜出了教室, 短短几秒钟就不见了踪影, 莫奚一怔，桃花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下一秒，秦皓洺的胳膊搭上他的肩头：“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班长同学，跟我们走一趟吧。”
看着对方一脸放荡不羁做着不符乖宝宝形象的举动，莫奚眼中笑意更浓。
秦皓洺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等他明白对方的意思，顿时脸色一黑，别扭地捂住了新发型。
秦家，一关上游戏室的门，秦皓洺就迫不及待地问：“听说你跟罗青稚告白了，真的假的？”
“真的。”
见莫奚承认，秦皓洺一脸期待：“成功了吗？”
“……没有。”
莫奚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人脸上的表情迅速变为痛心疾首：“你看你看，我早猜到了，我不在你身边也没人帮你出谋划策，像你上学期那样尬撩怎么可能成功？”
彭扬站在秦皓洺旁边，闻言扭头提醒：“我帮他出过计谋啊！”
“你谈过恋爱吗？”
对上秦皓洺鄙视的目光，彭扬心里一梗，开口想反驳一句“你谈了恋爱不照样没用”，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还是不提起他的伤心事了，谁让他们是兄弟！
完全没有体会到好兄弟细腻心思的秦皓洺冷哼一声，再次看向莫奚：“那你和罗青稚现在怎么样了？不会也像温韵他们俩一样搞什么高考之后才恋爱吧？”
“喂！”汤裕阳顿时涨红了脸，“怎么又扯到我跟温韵了？”
“都过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脸红？该习惯了吧？”彭扬趁机吐槽。
眼看三人吵吵闹闹忘了自己，莫奚无奈开口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们到底还听不听后续？”
“说！”
“罗青稚说她现在未成年，不想谈恋爱，”莫奚推了推眼镜：“所以我准备这段时间展开热烈的追求，等到四月份再告白一次。”
秦皓洺点点头：“可以，追求女孩子我有经验，我可以教……等下。”
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艰涩地问：“你刚说什么，罗青稚四月份成年？那可洲哥跟她是龙凤胎，他现在也未成年？”
见莫奚点头，秦皓洺顿时表情哀怨：“我从高一就喊他哥，合着他竟然比我小？”
汤裕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皓帆哥的朋友，按关系你叫声哥不也是应该的？”
“也对，就是感觉有点别扭，”秦皓洺叹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一样看向莫奚，“不对啊，既然你都知道罗可洲比你小了，怎么还叫他哥？”
细细回想起来，这人还叫得特别勤快！
“这还不简单？”彭扬朝他挤眉弄眼，“谁叫他想追人家妹妹！”
莫奚笑而不语，变相承认，秦皓洺和汤裕阳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讯息——好一个心机boy！
……
莫奚一向是个行动派，说要展开热烈追求，第二天开始见缝插针表现自己。
然而在高三这种学业繁忙的时候，罗青稚作为老师心目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根本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时间都贡献给了桌子上堆成小山的卷子。
莫奚暗搓搓等了一上午，硬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当他叹息着收回目光时，突然见罗青稚两只手来回搓着取暖，还时不时往上哈一口气，他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罗青稚天生体寒，其他季节还好些，一到冬天双手恨不得被冻成青紫色，即使现在教室里开着空调，她还是觉得手发麻差点得连笔都握不住。
“咳，我的口袋比较暖和。”
莫奚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响起，罗青稚下意识将手伸进对方一侧口袋，果然触手一片温暖，简直像把手伸到了暖烘烘的火炉旁。
“真的！”罗青稚有些惊讶，“班长你口袋怎么这么暖和？”
莫奚淡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呵，衣服内侧贴了暖宝宝这种事他会说出来吗？当然不可能！
“你把手放我口袋里取暖吧。”
听莫奚这么说，罗青稚有些心动，但她想到两人现在的尴尬处境，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摇头拒绝：“不用了。”
说着，她正想把手抽出来，就听对方一本正经道：“放着吧，手太冷了也没法专心学习。”
寒冷最终战胜了理智，罗青稚左手插在莫奚兜里取暖，右手拿笔写卷子，感觉热量通过左手传递到全身，心里简直美滋滋。
莫奚偷瞄一眼罗青稚，再装作不经意地垂头看一下衣兜，可以说是十分心不在焉了，就这么循环往复好几遍之后，他终于咬咬牙把手伸进了口袋。
“太冷了，暖下手。”莫奚表面镇定实际内心超级忐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