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看着她那疲累的眼神,心里担忧,苏陈氏笑的畅快,“明日,石韦再来,宋大人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桑桑心里一喜,总算能摆脱那个缠人的大混蛋了。
可到了第二日,事情却并不如宋大人预料的那样。
石韦还是来了,不仅如此,他爹石峰也来了,两人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闯,先是非常彬彬有礼的命令下人敲门,再请门房禀告苏大老爷。
说石峰带着石韦叨扰府上,做的是有礼有节,挑不出一点毛病。
苏木一听着截然不同的做派,居然抓不出一点问题来,手上的青瓷茶杯没抓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热水湿透他的前袍,他也不动。
苏陈氏眉头一拧,和桑桑两个对视一眼,宋大人倒戈相向了。
半个小时后,石韦得门房的回复,老爷身体欠安,不便见客。
父子俩也不纠缠,命人送上补品,又到,“小儿明日再来拜访。”
苏陈氏听了,咬碎一口银牙,这石韦定要长长久久的和苏府磨上了。
她想到昨天,宋大人可是同意石韦再闯苏府的时候来抓个现行,以此挖出一个小口,来查石府。
虽然嘴上没有明说合作,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可转头就把苏府卖个干净。
一家人正在愁眉不展,这个时候,一个家丁脚步混乱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二少爷要被抓到官府里去了。
“怎么回事?”哐当一声,苏陈氏手里的玉碗掉到地上去,碎了一地的瓷片,瓷片的尖尖角顶在地板上,尖锐极了。
“是这样的。”小厮说的很快,“二少爷今儿个挑了个地,就是马市口旁边的那个窄巷,想给咋们家出一口气,没想到。”
剩下的话,小厮不说,苏陈氏几个都估摸到了,“没想到技不如人,被人捉了,送官去了。”
小厮头压得更低了一点,这个事儿,可不就是这样,要是二爷几个武艺过人,把石韦几个好好收拾一番,再悄悄的离开了,就算两家心知肚明,没抓到人,二爷死不承认,那个能把他给抓了。
苏陈氏的头痛病又犯了,苏泽兰扶着她,给她力度适中的揉着穴道,桑桑起身问道,“人现在在哪儿?”
“在去官府的路上,我听石韦说二爷目无法纪,扰乱青州治安,要让他吃上几天的牢饭。”小厮忙不迭的说。
桑桑心下嗟叹,她这个二哥,太冲动了,被人抓了个现行,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今恐怕不能善了了。
“就该把他关上几天。”苏陈氏呼出一口恶气,“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有那个金刚钻还要去揽那个瓷器活儿,以后看他还长不长点记性。”
苏木在屋子里满满的踱步,走来走去,苏陈氏看的头更晕了,干脆歪过头,手撑着脑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搓着手,苏木想了半天,“夫人,要不要我去看看叶儿。”
“去什么去。”苏陈氏没好气的说,“苏叶他就是该好好受点罪了,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哪儿都是家里啊,事事都宠着他,趁着现在他年纪小,受点波折最好。”
苏泽兰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要是,二弟他。”
苏陈氏让苏泽兰坐下,自己站了起来,“那石家人就等着我们上门,现在不能去,反正苏叶又不是什么大罪,宋亦也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把你二哥弄的缺胳膊短腿。”
桑桑很赞同苏陈氏的话,让二哥吃点苦头,受点教训也好。
刚想着,另外一个小厮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脸红粗脖子道,“不好了不好了。”
现在的苏陈氏一听到不好了三个字,脑子就开始钝痛,脑子嗡嗡嗡的响着。
桑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不好了,你给我说清楚了。”苏陈氏呵斥道。
苏陈氏在苏府里,向来是最有威严的一个,家里老爷和气,是个万事都乐呵呵的弥勒佛,太太是不好糊弄的,这要是往常,小厮一听到苏陈氏的厉声呵斥,早就脸发白,如今却是一点都不怕,只是急声道,“石韦告二爷,当街行凶,要害他的命。”
第一个小厮是苏叶被石韦逮住了就急匆匆的跑回来了,这个小厮却是一路跟着石韦到了官衙,打探清楚了才回来的。
桑桑脸色一白,杀人罪可不简单。
第21章 换人(入v通知)
苏木本来摸着几缕胡须,闻言,差点给拔掉了,他也感觉不到疼了,两眼发直,“这可怎么办啊,夫人。”
苏陈氏扶着案桌坐了下来,矮肩塌背的,也顾不得咬牙切齿了。
桑桑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咬了咬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家丁,“说清楚一点,不是一开始只说目无法纪,扰乱治安吗?怎么现在又按了一个行凶杀人的罪名。”
要是前者,苏叶本就是这个毛病,送去府衙,最多关他十天半个月,要是混的不好,再打一顿板子,也就放出来了,可要是给他挂上了杀人未遂的罪名,岂不是要把牢底给坐穿。
小厮跑的脸红气喘的,长呼了一口气,“是这样的,石韦说他正在路上走着,二爷拿了好大一根木棍,从天而降要砸他的脑袋,要不是他反应机敏,恐怕如今就浑身是血的躺在那儿了,还有卖豆腐的王老二当时正好从那窄巷子里过,又说,人证物证俱都在,让宋大人给大安子民一个王法呢。“
“混账东西。”苏陈氏听了,脑子里像是钻了两把大刀,一把恨不得把苏叶这个不成器的给宰了,另外一把,就恨不得弄死了石韦。
按照苏叶的暴躁性子,想去教训一顿石韦那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要说他敢杀人,恐怕还要借给他十个胆子。
这样一想,苏陈氏就更加的生气了,要是苏叶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收拾了石韦一顿,她还要夸他一番,如今,可不是把刀子都递到人家手里去了。要不是自己生的,苏陈氏真想不管了。
“娘,现在怎么办啊。”苏泽兰担忧道。
苏陈氏按捺住心里燥火,朝着婆子吩咐道,“备车。”
“去哪儿。”苏木下意识问道。
苏陈氏白了苏木一眼,“去衙门啊。”
“我也去。”桑桑急匆匆的道。
苏陈氏看她一眼,有些犹豫,这石韦可不是冲着桑桑去的吗,她要是去了,不行,“你就待在家里。”
在她心里,儿子女儿都是她生的,没有为了儿子舍弃女儿的说法。说完苏陈氏就带着苏木两个人朝着门口去了,今天石韦不讲理,她也就泼出这张脸不要了。
桑桑在后面想了半天,看着苏陈氏远去的背影,磨了磨牙齿,一股气的撵了上去,“娘,我得去。”
“听话,你给我回去。 ”
“那石韦就是冲着我来了,我要是不去,说不得今天硬要把二哥的罪给判了下来,我去了,咋们先磨一磨,最起码也有个再商量的时间。”
“夫人,我看桑桑说的有理。”苏叶劝道。
苏陈氏挑了挑眉,前后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桑桑,叹了口气,“上车吧。”
一家人急急忙忙的朝着府衙里赶去,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日里桑桑看了只觉得欢喜,今天听着又只感觉烦躁不堪。
到了府衙,一家子下了车,浩浩荡荡的全是人,围观的老百姓见正主来了,忙忙的向两侧退去。
苏石两家这段热闹,可是今年的青州最热闹的事情,围的近了的人看见一个身姿娉婷的少女,想必她就是苏二姑娘了。
桑桑跟在苏陈氏后面,往里面走,越近听到的争吵声也就大了,桑桑不自觉的伸了伸脖子,忽然听见一嚎啕大声,“石韦,你赔我表哥的命来。”
这气势如虹的声音,是她……二哥的,可是她二哥不是苦主吗,怎么这么气势汹汹。
表哥?表哥是哪一个,不知为何,桑桑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仅仅是桑桑,就连苏陈氏和苏木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然后桑桑的脸顿时就白了,她二哥手里抱了一个人,他嘴角染着红,把素白衣襟染的红红的,而从上半张脸的容颜去看,是赵暄。
桑桑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忙忙的跑到堂前,连礼都忘了行,只呆呆的看着苏叶旁边的白衣少年,声音怔怔,“二哥,暄表哥怎么了。”
苏叶眼睛红的冒血,“桑桑啊,那个石韦居然当着宋大人的面,想要打死暄表哥。”
什么……
桑桑蹲在苏叶的旁边,赵暄的脸色极白,那红红的血就更加的渗人,她看在眼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就蓄了一股水汽,眼泪珠子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 ,全落在了赵暄的眉眼处,那微凉的的珠子,一颗一颗,滴的赵暄心里的酥痒感觉全都冒了起来。
这不是桑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哭,他能猜到,她此时如果说话,是瓮声翁气的,鼻头还会开始发红,眼睛里水汪汪的。
一滴眼泪,就像是滴入水池的墨,改变不了所有的颜色,但是终究还是浸染了一点点,再也恢复不了以往的颜色。
“大夫呢。”桑桑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哭腔,脑子里是一团乱,“二哥,暄表哥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仅仅是桑桑在问,苏陈氏也忙问,“暄哥儿这是怎么了。”
苏叶一擦眼睛,“刚才暄表哥看我来府衙,便在门口问了一句,哪里知道石韦那厮,尽是不管不顾的打了暄表哥。”
苏叶是一个机灵货,刚刚赵暄吐血前看他的那一眼,说来也怪,就一眼他居然猜到了是什么意思,你讹我,我就讹你呗,还比你更凶更厉害,他甚至对苏陈氏桑桑眨了下眼,暗示她俩,但是桑桑担心赵暄,只顾着催问大夫了,没注意到。
苏叶又说,“我知道,我们家和石府不愿意结亲,他们心底怀恨在心。”
“你血口喷人,”石韦怒道,“不过是他缠上来,我推了他一下而已。”
跟着石韦和苏叶的眼神,苏陈氏大概也猜出来了,依对赵暄的了解,这很有可能是他能做出的事情,碰瓷一起碰,就看谁不要脸。
既然台阶都给自己垫高了,苏陈氏的戏唱的也就更厉害。
反正赵暄这个情,她领了。
苏陈氏狠命的揪了一把大腿,朝着宋亦一拜,“大人明鉴啊,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家暄哥儿口吐鲜血,生命垂危的。”
“宋大人,石韦说我谋他命,可是他身上无一点伤口,反而小民。”苏叶也接着苏陈氏的话说,“小民的胳膊和腿,全都是被石韦弄出来的伤啊。”
桑桑太过难过,回来了这么久,她是真的把赵暄当做她的哥哥对待了,又听苏叶这么说,看着石韦的眼神,恨不得剜死他。
石韦愠道,“桑桑,那是我功夫好,豆腐王可是看到了,你二哥拿一大棍,袭我脑袋。”
“大人,民妇有一言,豆腐王看见苏叶袭击石公子,在场的百姓可都看到了,石韦让赵暄昏迷不醒,可谓是当着大人的面行凶啊。”苏陈氏道,“你可要明鉴啊。”
苏陈氏的话一出,下面便有老百姓应了,“苏夫人,我们都看到了,是石韦推的。”
“啧啧,下手够狠啊。”
“人家是一文弱书生,石韦可是一壮汉啊。”
这个时候,一人带着大夫带了。
“劳烦姑娘让开一下。”老大夫说,桑桑蹲在赵暄的身边,着实有些纠结。
看着大夫来了,石韦呵了一声,“大夫一检查便知,爷我说过,我可没有想要他命,桑桑,你要是答应嫁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二哥的罪责,毕竟都是一家人。”
石韦坚信自己是轻轻一碰。
闻言,赵暄的指腹在地上动了动,面上丝毫不露,但是心底那股子阴蛰快遮不住了。
“呸呸。”苏叶啐道,“做梦。”
桑桑早就连忙挪了地方,让大夫看看赵暄,又听见一安慰之声,“苏姑娘,林大夫的医术可是青州数一数二的,您放心便好。”
这个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桑桑抬起头,是…… 那天的恶霸,宋瑞。
宋瑞对着桑桑露齿一笑,又低下了头,林大夫摸了摸脉搏后,摇了摇头,“禀告大人,这位公子刚刚的心肺受了大力的冲击,恐怕要好生医治。”说完,边拿出银针,“老夫先给这位公子用针。”
桑桑一听,哽咽的声音加大,委委屈屈的哭泣着。
是真伤心,也是为了让大家更同情苏家。
“不可能,我分明就没有用力。”石韦指着赵暄道。
宋亦坐在堂上,听了半个小时的撕扯,脑子里早就烦乱不堪,心底也就有一点怪石家人了,不就是娶个媳妇吗,看他家搞得惊天动地的阵仗。又想到再过几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调任了,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说不得会影响他的政绩。何况还有马上要来查账查钱的钦差大人,他屯了太多事了。
便一拍惊堂木,“既然如此,择日再审。”
石韦恶狠狠的盯住了赵暄,都是这个人坏他好事,余光又落到桑桑头顶,他有什么不好,又高又帅,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他虽然前面有两个媳妇,但是第一个是他娘在的时候,给他定的,第二个求之不得想要嫁给他,过富太太的生活。
不过再心不甘情不愿,石韦还是被宋亦给压下去了。
苏陈氏他们看着苏叶也被压了下去,看了旁边的石峰一眼,等李大夫扎完针以后,命家丁把赵暄给抬回马车上去。
石峰在堂上站了半天,不言也不语,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桑桑从这边来了,他才挑了挑眉毛,旋即对苏家人淡淡的笑了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和石家人斗,可没有人赢过。
赵暄这个昏迷一直装到了回到苏府芜院,才睁开了眼睛。
回来的路上,苏陈氏他们要去牢里探望苏叶,车上只有他和桑桑,他可以睁开眼告诉她,都是骗人的,可好几次,她的手摸着自己,担忧的盯着他的时候,赵暄的眼就睁不开了。
那种被人照顾和关心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尤其是这种舒服来源于苏桑寄的时候,他更加想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