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唯唯诺诺地说:“他们应该都吃肉吧……”越说到后来,声音越是小,还偷偷地看了对面的亲大哥一眼。
宝玉转眼就明白了:“你们在荤食里下了药?”
一看对面眼神乱飞的高大,宝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来不及解释了,快走。要是不想连累和你们一同给齐郡王府供菜供肉的人家,就出门去报个信儿,叫他们往南边跑,跑到苏北地界儿,就安全了。”
眼见两兄弟中对面的那个、一看就是拿主意的开始动摇了,宝玉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有怎么样的仇恨,以卵击石固然是悲壮的牺牲,死得其所,但是如今你们还兴许要连累其他无辜的人,那你们和你们嘴里的狗贼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们想脸狗贼的兄弟一起杀了?我便告诉你,如今里头有即将赶赴苏北就藩的苏北郡王,就是你们六年前绑错人的那位,那位的性子你们也知道了,并不是个坏人,相反地说,还是一个颇为有善心的厚道人。最重要的是,他和齐郡王是不同娘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人家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兄弟。你们口口声声说齐郡王是狗贼,又信誓旦旦说他谋害你们的亲人与兄弟,怎么不想想光明正大地揭露他的真面目呢?既然你们的亲友是枉死,总得堂堂正正地立碑建墓吧?难道竟然是乡野胡乱安葬么?”
高二抽搭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呕吐的后的反应,眼角红红的:“你晓得啥?安葬……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亲哥哥瞪了一眼出生后也许没带脑子的弟弟,然后纠结着说:“我如何能信你?你会帮我们讨回公道?”
“因为我本可以至少有三种办法叫你们无声无息地倒下并且一点痕迹都不留。但是从前毕竟是相识一场,我愿意花时间来说服你们不要做傻事。”一边说,宝玉一边松开控制着高二喉咙的手,然后将袖子里的肌肉松弛剂换成了王水,只轻轻一滴,不知道何时从高二身上摸下来的匕首便被腐蚀了一个洞。
在高大高二眼里,如此厉害的□□,证明了宝玉所言非虚。
这时间,去打热水的侍女回来了,又扣了扣门,颇为焦急地说:“贾大人,您还好么?外头很多人都出现了呕吐的症状,您是不是……”
宝玉深深地盯着高大说:“你已经没有时间做决定了,快去通知平日与你一同送菜的菜农,走为上计。”
高大咬咬牙:“我信你了!宝二爷!贾大人。”
宝玉把一物抛过去,高大一把接住了,是一块被捏扁的银锭子,三角形的。
“我们有盘缠……”高二弱弱地说了一声。
“拿着信物,去码头,也别窝在巷子里了,免得被搜到,直接找写着苏北二字的旗帜,去第二艘船找一个叫一更的小厮,就说你是他亲戚,然后拿着银锭子给他看,他会安顿好你们的。识字吧?”宝玉最后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果然,补充最后三个字是对的,高大高二两兄弟憋红了脸摇了摇头。宝玉撕下高二的一块衣角,然后刷刷地再撕几下,把布头撕成了一个苏字……
门外,侍女的声音大了些,似乎有推门而入的意思了,宝玉整了整衣襟,把衣服弄弄乱,在袖子上沾了一些清水,又憋住呼吸把脸憋红、憋出一些眼泪,然后瞬间出炉了一个虚弱的贵公子形象,高二的眼睛都直了——这人刚才还把自己的葛布衣裳随手撕开了,还撕成一个字,现在就像病猫一样,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有宝玉在外拖着时间,高大高二两人猫着身子从窗户翻出去,又循着来时的路,绕到厨下,接着从厨房旁边的狗洞钻出去——这狗洞原本挺小,是他们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才扒大的。
出了齐郡王府,就听见里头闹哄哄的,好像在搜寻什么,高大高二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只能先哀叹自己二人入了一趟齐郡王府却什么都没做成。
然后又庆幸,在肉里下了药是药倒了部分侍卫,可是整个王府足足四五百侍卫,又怎么是他俩带来的药能够全部放倒的呢?如方才失败了(极有可能),那么自己哥俩身死是小,一来连累的送菜的老王,二来是终究没人为那些枉死异乡的亲友报仇了。
送菜的老王是孤寡老人,又是个哑巴,正因如此,齐郡王府点了他养的羊供府中荤食,在百姓口中又是善举的体现了。
如今高大高二敲开老王的大门,叽里呱啦解释了一通情况,想要拉着老王就跑。被老王拿起扁担抡了两下。
高二说:“老王,来不及解释了,先走吧,不然恐怕有性命危险。”
老王死命挣扎连比带划,好歹是挣脱了高二的手,然后他将墙角的一块砖搬开,将一个陶瓦罐抱在怀里,然后又抱起一只小奶羊,手一挥示意:走吧!
高二竖了竖大拇指:“您厉害。”逃命不忘记带钱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忘记带羊。
三人一羊是如何一路躲避搜索的此不赘述,反正高大高二无比庆幸自己二人回来给老王通风报信了,因为带着老王一起走,堪称带着济南城里的活地图,高大给他讲了要去渡口,他七拐八拐愣是走了好多小巷子,然后——渡口就近在眼前了。
…………………………
话分两头说,宝玉出了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惹得侍女忧心不已,然后她安慰说道:“贾大人放心,殿下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
宝玉一副担忧的样子:“什么?我们竟然是中毒了么?”
侍女欲伸手搀住贾大人:“您别担心,我给您端了绿豆水,快快喝一碗。”
碍于对方的好意和自己装中毒挖下的大坑,宝玉在茅厕门口喝了一碗绿豆水……也是敬业。
然后他就被初一带来的人接走了。
因为大殿上水家三兄弟拼酒比较多,反而是最后才显露出呕吐的意思的——这其中又以闽北郡王尤为严重。
等齐郡王发现事有不对的时候,下人也报来侍卫中也有人有呕吐的迹象。
苏北郡王担心落单的宝玉,想叫柳岩去看看,柳岩要保护殿下的,哪里肯走开,于是初一带着四个侍卫来寻宝玉了。
回到大殿之后发现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多了,宝玉在心头苦笑:这不靠谱的游侠儿,该不会是买到了变质的药吧?
此时,厨房的所有人员已经被拘起来了,又一一分开审讯,发现问题并不出现在这儿——齐郡王对自己府里的控制力还是有信心的,厨房重地一直都是心腹管着,没道理他们忽然反水。于是便开始查送菜的人,这一查就查到了资历最浅的高大高二两兄弟。
此时,大夫也报来检查食材的结果,说被下药的是今日送来的羊肉,于是惯来负责养羊给王府供肉的老王也上了缉拿名单。
当然,缉拿这三人的侍卫与官差们最后是一无所获的,此为后话。
因为发生这样惊险的事情,齐郡王自觉面子全失了,闽北郡王还觉得这或许是十六给他们兄弟俩找的麻烦,撺掇着他哥哥把十六扣下来。
齐郡王自然不会这么无脑,不过也出言挽留十六弟留下住一晚,观察观察身体。
苏北郡王拱手谢过了齐郡王的好意,直说自己的船上有父皇钦赐的御医,相信医术并不逊色于齐郡王府奉着的大夫。
便是因为这样,在闽北郡王眼里又成了十六这是心虚要跑的象征——大约智商不足的人脑回路和一般人确实是不一样吧?苏北郡王要是有这样的能力在齐郡王经营多年的王府之内下药,那么如今还会有太子和齐郡王斗争什么事儿?
于是闽北郡王要命人拦苏北郡王的去路。可是除了他,还有谁敢上手去拉扯一意要走的苏北郡王呢?
“喂,老十六,你说你是不是心虚啊?跑这么快干啥?”
闽北郡王一边颠颠地往前跑,一边要伸手拉苏北郡王的袖子。
顾得了手上,顾不了脚下,身材圆润的闽北郡王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
眼看着有两个宝玉那么壮的闽北郡王要往苏北郡王身后的宝玉身上倒了……目测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惨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休息日,工作了二十多天了。最近负能量爆炸,先睡一觉,本日1500/6000,剩下4500睡醒再来。我在努力调节,爱你们,每一个关怀我,给我推荐感冒药的亲们,和投地雷的,火箭炮的(特别鸣谢猫亲)笔芯么么哒
虽然素不相识,虽然一本之后也许就很久不见,但是追文的你们太可爱了
第70章
说时迟, 那时快,宝玉应是听见了身后众人的抽气声儿,于是忽然向左一步,又后退一步, 步法轻盈,翩若惊鸿,相比之下, 那要摔倒的郡王殿下卖相可就差多了。以貌取人者众多,在场的不禁有好多人为宝玉松了一口气, 以侍女尤其为多。
宝玉向左是避开闽北郡王的泰山压顶,后退是为了从闽北郡王的背后拉住他, 叫他停下往前冲的力道, 以免撞上苏北郡王的后背。
然后站在两位小郡王背后的齐郡王夫妇以及苏北郡王、闽北郡王的王妃,另外还有侍卫、侍女若干亲眼见证了奇迹发生的时刻:和闽北郡王殿下比起来是弱不禁风的贾瑛, 居然, 仅凭单手就把往前扑的、身姿‘伟岸’的郡王殿下给拉住了!
旁边的侍女在心里头补了一句:贾大人刚才还吐了好久, 应当正是虚弱的时候呢。
被拉住的闽北郡王心路历程则是如下:
刚才先是以为自己要摔一个狗吃屎了,然后发现前面有垫背的,正是十六的狗腿呢, 于是就放心大胆地往前摔。再定睛一看, 狗腿贾瑛居然闪身避开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能做本王的垫背可是他的荣幸——不过也没关系,前头空出了位子, 刚好自己可以直接扑到十六的背上去了,就是不知道十六如今的小身板能不能经得起自己这么一压。嘿嘿嘿……反正本王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摔倒的么……就是闹到父皇那里,也是有道理的。
思及此,闽北郡王面带着阴谋要得逞的坏笑,还双手往前划动,像是一只支棱着翅膀普通的大肥鸭子,想要加重摔倒的力道。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闽北郡王被人从背后拉住了。
他被人从背后拉住了,以一个要倒不倒的姿势。
他被人从背后拉住了,以一个要倒不倒、滑稽可笑的姿势。
闽北郡王的双手在空气中还试探性地划了划,发现动不了,于是艰难地转动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贾瑛!快放开本王。”
“好的,殿下。”
“pia唧——”被放开的闽北郡王就正式以扑街的姿势落地,正是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
此时,已经走出七八步远的苏北郡王这才在众人口中迟到的“小心”声中回头,就看到向来不对付的老十五给自己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于是本来就因为齐郡王遭遇这些糟心事儿而觉得心头暗爽的苏北郡王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十五,我可担不起你如此大礼!宝玉,咱们走——看着点路啊,别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闽北郡王趴在地上目送小人得志的老十六远去,回头就对自己亲哥哥说:“哥,你看老十六他……”语气中还隐约带着点哭腔,大约是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丢人了。
齐郡王真是恨不得亲妈生了三个妹妹而不是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但是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老十五塞回亲妈肚子里去的,于是他只好吩咐下人:“还不把郡王殿下扶起来?”
一旁好似布景板的齐郡王妃偷偷对闽北郡王妃这个弟妹投以同情的目光。
…………………………
毕竟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出了齐郡王府大门的十六皇子也没逞强,和王妃一起坐进马车里,还细心地问了一句:“宝玉,你要不要在车头上坐着?”这不是因为坐下吃饭的只有自己、王妃和宝玉三人么,听老七府里的侍女说宝玉还吐了,十六担心他没力气骑马。
宝玉想着:你们夫妻俩坐在车厢里,叫我把王妃的贴身丫鬟挤到下面去步行,这么冷的天儿,太不绅士了。于是他摇摇头:“殿下放心,并无大碍。”原先宝玉在十六的要求下一口一个十六爷的,现在成了王府长史了,不能带头没规矩,所以坚持喊得十六为殿下,十六也是无奈,只好应下了。
“你可别逞强啊。”柳岩也有些担心宝玉,毕竟刚才他跟着侍女回到大殿的时候确实是面色苍白、眼眶泛红、衣襟上还有水渍,一看就是刚吐过。
十六却突然笑了起来:“行了,柳岩,宝玉说没事就肯定是没事的。这小子,精着呢。”
柳岩这才恍然大悟,指着宝玉说:“合着你是没事儿啊?”
宝玉翻身上马:“我也没说我有事儿啊。”
回到船上,太医先给郡王殿下和王妃诊脉,因二人都吃的并不多,所以症状很轻微,太医嘱咐了多喝绿豆水,最近吃清淡一点也就罢了。
宝玉见十六夫妇也没什么大碍,于是说有事要禀报。
郡王妃很有眼色地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临走时候还赞叹地对宝玉说:“小贾大人年纪轻轻身手不俗,真是少年英雄!”
宝玉有点懵:老板娘这是夸我么?兄弟的老婆当着兄弟的面儿夸我,会不会引得对方产生家庭矛盾啊,急,在线等。
当然,以上纯属宝玉一时思绪发散。
不论怎样,他还是摆出诚恳的样子说不过是侥幸而已巴拉巴拉的。
郭氏身后的奶嬷嬷魏嬷嬷轻轻扯了扯郭氏的衣袖,生怕自己奶大的姑娘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了,还好,还好,郭氏克制了想要与宝玉深谈的心,只意犹未尽地笑笑就退下了。
看在别人眼里是意味深长,熟悉郭氏的魏嬷嬷和小东小西小南小北四个丫鬟等五人却是知道,王妃娘娘这是对贾大人颇有兴趣——憋了两个多月没有摸刀枪棍棒,郭氏觉得自己快憋不下去了。
苏北郡王妃是怎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子容后再说。
此时,宝玉先要给十六汇报那两个游侠儿的事。
十六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原本有些困顿想要歇息的,现在嗖地一下就坐直了:“你说你去更衣的时候恰好撞到了两个可疑之人?还正巧就是当初从我们手里逃跑的那俩游侠儿?”这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叫伍毅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这才出京没几天,他俩就撞到自己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