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悠闲自在。”赵孟领着小太子过来, 看到的就是这一番景色。
田仲起身坐起来, “你怎么来了?”
赵孟给小太子脱了鞋,小太子开心跑上去找正躺着的小田瑞玩去了。
“你真打算致仕?”赵孟也脱鞋坐了上去。
“你看到折子了。”田仲把旁边地上凉着的凉茶倒了两杯,端过来。
“刚刚钱尚书转呈给朕了。”赵孟接过茶,喝了一口。
“那老头动作倒快,”田仲喝着茶说:“不致仕干嘛,我现在该做的也都做了,再在朝堂上呆着,他们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赵孟他也知道田仲现在的情况在朝中有些尴尬,信武侯是国侯之尊,位属超品,只比亲王差一点,田仲偏偏又不是朝中那些只挂头衔领俸禄的袭爵勋贵,所以朝中大臣见了田仲,从身份上就矮一截,而田仲实职却在他们之下,这些人面对田仲自然不可能自在。
“那你就打算年纪轻轻远离朝堂?”
“反正我有爵位,不愁吃不愁穿,又有媳妇孩子,歇歇有什么不好。”田仲不在意的说。
“你还真是……算了,不说你了,那你以后就这么天天在家陪媳妇儿子玩?”
“陪媳妇孩子有什么不好么,以前天天忙的要死,想歇都担心这担心那的,如今终于有空了,干嘛不好好歇歇,再说我在家也没光闲着,”田仲从旁边席子上拿了一本书扔给赵孟,“我打算有空先把这本书编完。”
赵孟接过书看了看,“这是你那本‘天书’,你还在写?”
“自己挖的坑,不填不行啊!”田仲苦笑。
赵孟顿时笑了,“钦天监那些家伙又找上门了?”
“不是‘又’,是一直,只不过之前我有事忙,没空搭理他们而已。”
“不过编书这活也用不着急,你没事写写就行了,你这还不到而立之年,总在家呆着也不大好。”
田仲看着赵孟,“我怎么听着你这家伙话里有话,你要说什么就直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转圈了。”
赵孟咳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既然不想在朝中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替我去东宫教教姜儿……”
田仲直接让口里的茶呛着了,指着赵孟,“我才刚请辞,你就打算拉我去给你儿子当夫子,赵孟,你也太人尽其用了吧!”
“反正你不也是闲着么!”赵孟厚着脸皮说:“也不是让你一直呆那,姜儿那也有不少大儒,你只要过个两三天去给姜儿讲讲兵法和军中的一些情况就好。”
“兵部尚书秦老将军不也身上挂着太子少傅么,他讲不就行了。”
“秦尚书毕竟年纪大了,再说你不正好闲着么!”
田仲转头看着旁边正陪儿子玩的小太子,小太子今年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要搬到东宫了,赵孟让他去教小太子,有让小太子多学一些的心思,可更多的,只怕是想给小太子添势。
“你倒是疼儿子。”田仲小声说道。
“我虽有四子,可膝下嫡子就姜儿一个,姜儿又是几个孩子中最聪明伶俐的,总要多用些心才放心。”赵孟低声说道。
“姜儿既是长子又是嫡子,还被早早立为太子,平日也无差错,只要你不做妖,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你担心的有些过了。”田仲不客气的说。
“小心无大错,明眼人都知道姜儿是一国储君,可越是这样,我越怕有些人会想着钻空子。”
“你是担心前朝那些余孽或者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赵孟微点头,“姜儿再有几年就要搬到东宫了,到时我不可能再天天护着他,你我自幼在宫中长大,也知道宫里有多少阴私。姜儿的那些太傅侍讲虽然不错,可他们没在宫里呆过,终究差了些。”
田仲喝着茶,却没有说话。
赵孟看着田仲。
田仲放下茶,叹了一口气,“赵孟,你我相识多年,有些话我也懒得藏着掖着,我就说一句,我田仲的爵位已经到顶,你觉得我还会掺合到下一代的夺嫡中么?”
“姜儿的储君之位已经定。”赵孟忙说道。
田仲摆摆手,打算赵孟的话,“你现在这么想,甚至过个三年五年也这么想,可十年二十年呢,赵孟,你现在还不到三十,又向来养尊处优,谁都不知道你能活多大,你要万一活到七老八十,你觉得到那时你还能这么想?你现在想的挺好,想多给太子点势力,多巩固太子的储君之位,可等以后呢,等你年纪大了,你还会这么想么?只怕今日你给太子的助力,以后反而会成为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朕岂会如此!”赵孟怒道。
“赵孟,别高估人心,更别高估自己!”田仲淡淡的说。
赵孟一顿。
“历观前朝,哪个太子刚立时不是皇帝的掌中宝心头肉,可等到最后,哪怕太子能撑到登基,还有昔日父子之情的又有几个,赵孟,难道你觉得你会是例外?”
赵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爱之欲生,恨之欲死,本就是人之常情,而帝王,手握天下,少有顾虑,更是容易如此,赵孟,我劝你一句,对待太子,哪怕你再疼爱,扶持也要节制一些,细水长流,否则月满则亏,未必是什么好事。”
赵孟沉默了。
良久,赵孟叹了一口气,“你顾虑的对。”
田仲提过壶,给赵孟和自己又倒上茶,“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东宫,只要守卫好,哪怕有些小手段,就当给太子练手,他是一国储君,如果连这都摆不平,你以后难道要替他护一辈子。”
“你这家伙,还真不是你的儿子,你不心疼。”
田仲顿时笑了,“我儿子以后只是袭爵,又不去当皇帝,自然不用受这些。”
赵孟摇摇头,知道田仲是不会答应,也不再说这事,就转头看向儿子和小田瑞,就见儿子正努力和小田瑞说话。
“姜儿,你在干嘛?”赵孟看的奇怪,不由问道。
“我在和小表弟说话。”小太子转过头说。
“他那么小怎么可能听的懂。”赵孟笑着说。
“他听的懂,他会跟着我张嘴。”小太子指着小田瑞。
田仲和赵孟听了,往那一瞅,果然看到小家伙在嘴一张一合的。
“哎吆,我儿子这是又饿了。”田仲一看他儿子那嘴,就知道这小家伙又饿了,忙抱起来,叫旁边的宫女去叫奶娘。
“原来是饿了,我还以为他在给我说话呢!”小太子有些失望。
田仲摸摸姜儿的头,笑着说:“过几个月就能说话了,到时叫瑞儿和你说。”
“好。”小太子倒很好说话。
奶娘从屋里匆匆走出来,从田仲手中接过小田瑞,抱进屋里喂奶。
“瑞儿这么小,你带着他在外面没事?”赵孟想起他的小外甥才刚满月不久。
“没事,这几日天气热,屋里闷的要命,小孩子又不能用冰,出来凉快反倒比在屋里捂痱子强。”当然田仲事先是先请教过太医,特地看着外面无风才抱出来的。
赵孟放下心来,又问起赵瑶,得知赵瑶还没醒,又和田仲说了一会话,就带着小太子回宫了。
傍晚
赵瑶醒来,田仲抱着儿子进屋,把儿子递给赵瑶。
赵瑶逗着孩子,问道:“我哥之前来,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正香,就没叫你,反正你哥也经常来。”信武侯府离皇宫近的很,赵孟抬抬脚就到了,信武侯府的人都对皇帝来见惯不怪了,何况田仲。
赵瑶一想也是,就问道:“我哥来干什么?”
“我昨天不是给吏部上了折子请辞么,今天吏部转到他那,他就带姜儿过来看了看。”田仲随口说道。
“那我哥准了?”赵瑶问道。
“准了,反正他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在他手里干下去。”田仲笑道。
赵瑶对田仲致仕倒是挺开心的,“那就好,正好在家陪我和孩子,也省得在礼部委屈。”
田仲知道赵瑶和许多人一直觉得他做翰林编修挺委屈的,其实他倒没什么感觉。
“不过,我哥就特地为你请辞的事跑了一趟?”赵瑶有些疑惑,他哥那么忙,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特意跑一趟吧!
田仲笑着戳了戳儿子的鼻子,“当然不是,他还想让我去教太子。”
“教姜儿?”赵瑶皱了皱眉,她很喜欢姜儿,要是只是平常姑侄,她自然会劝丈夫教,可姜儿偏偏是太子。
“好了,别皱眉,”田仲伸手轻轻抚过赵瑶的眉心,“你能想到我自然也想的到,姜儿是一国储君,咱家早已到了顶,那些夺嫡战队压宝的事,就随他们去吧,咱们才不掺合呢!”
赵瑶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就是,夫君好不容易才致仕,想外边那些事干什么,不过夫君,你以后打算在家干嘛?”
田仲在赵瑶额头亲了一下。
“当然是在家陪你和咱们儿子了!”
第126章
过了两日, 赵孟果然准了田仲的折子, 而吏部一收到朱批的回折,也动作迅速的替田仲走完了致仕的各种公文,隔天就给田仲下了致仕的调令, 让朝中一些七老八十想要致仕却苦等不来调令的官员瞠目结舌。
原来致仕也能如此之快!
一众年纪大的老臣顿时望向吏部。
吏部众人:……
田仲接到致仕的调令后,就去翰林院把东西取了,顺便还请翰林院众人吃了一顿散伙饭, 算是感谢众人对他的照顾。
翰林院的众人以前对田仲忌讳不已, 现在田仲要走了, 反而觉得田仲没那么可怕了, 一个个倒是和田仲热乎起来, 所以这一顿散伙饭倒是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散伙饭,田仲算是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翰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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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自从请辞后,就彻底放下了朝中之事,呆在府里陪陪夫人,逗逗儿子,写写书, 日子过的好是一个悠闲。
这日, 田仲和往常一样在大柳树下陪着儿子玩,赵瑶从外面香汗淋淋的走过来。
“回来了?”田仲看赵瑶热的这样, 忙让她坐下,从旁边拿了个扇子给她大力扇了扇。
“没事, 只是出了马车进院子有些热, 你看着瑞儿吧, 银月。”赵瑶叫道。
银月去屋里放下东西,立刻带着两个宫女出来,给赵瑶打扇子。
赵瑶凉快了一会,看身上热气散了,把外衣脱下,接过银月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和手,看着身上干净了,这才从田仲怀里接过小田瑞。
“瑞儿,想娘了没有。”赵瑶抱着儿子笑着问道。
小田瑞还以为他娘在逗他玩,咧嘴一笑,顿时口水从嘴里流出来。
“我的儿啊,你咋又流口水了。”赵瑶忙拿起旁边干净的软布巾,替儿子擦了擦嘴。
“咱儿子八成是要快长牙了,我看他这几日一直在吹口水。”田仲说道。
“长牙?他还不到三个月,就要长牙了,这么快?”赵瑶忙瞅了瞅小田瑞嘴里。
“刚才太医来请平安脉,我问了,大部分孩子三个月开始出牙尖,不过真要长出来,只怕得好几个月了。”
“原来这样,我以前也听嫂子说过,说孩子长牙的时候容易出口水,看来咱儿子真要长牙了。”赵瑶虽然没从儿子嘴中看到一点牙,不过还很是兴奋的对儿子说:“宝宝要长牙了,以后就能吃东西了。”
小田瑞动动嘴,口水又流出来了。
赵瑶忙拿着布巾又给他擦了擦。
田仲从旁边拿了一块备好的干净布放赵瑶旁边,预备着他儿子再流口水,然后在赵瑶旁边坐下,随口问道:“五皇子怎么样?”
赵孟昨日又新得了个皇子,赵瑶身为皇子的亲姑,自然要进宫看看。
“孩子长的还不错,只是早产,身子骨弱了些。”
“怎么早产了?”田仲问道。
“谁知道,不过孩子看起来还好,应该能养的活。”赵瑶不甚在意的说,毕竟只是一个婕妤生的,又非嫡非长,赵瑶也就去看看孩子,至于别的,她才懒的过问呢。
赵孟之前已经有四个了,田仲自然也没多上心,听到孩子没事,也懒得多问,只是感叹了一句,“生在这么热的天,孩子也是受罪。”
“这倒是,生在这大热天,无论是坐月子还是孩子,都遭罪。”赵瑶深有体会。
自从有了小田瑞,两人怕冰着孩子,这两个月一块冰都没敢用,全靠在树底下乘凉和打扇子,再没人比他们清楚这时候生孩子有多遭罪。
当然这也是田仲和赵瑶两人仔细,其他人倒未必有他们这么讲究。
田仲和赵瑶说了一会话,看小田瑞睡着了,两人就抱着孩子进了屋。
赵瑶抱着孩子进里屋一起睡觉,而田仲,则在外间干他每天的副业——编书。
一个时辰后
小田瑞一泡尿把自己尿哭了,赵瑶自然也醒了,忙把儿子扒了个精光,让旁边宫女收拾,然后抱着光溜溜的小田瑞哄了起来。
“怎么哭了?”田仲在外间问道。
赵瑶抱着儿子走到外间,哭笑不得的说:“一泡尿尿了半张床,然后自己睡的不舒服哭了。”
“哎吆,我的光腚儿子,你咋这么有本事呢!”田仲在小田瑞光屁股上拍了一下。
小田瑞大眼睛中的金豆豆还没掉完,一皱鼻子,顿时又要哭。
“奥奥,不哭不哭,瑞儿乖,”田仲忙哄了哄,对赵瑶说:“看来还没睡醒,有些娇气。”
赵瑶让宫女拿了个薄抱被来,把小田瑞包起来,然后拍着让他睡觉。
果然,小田瑞闭上眼,吧唧吧唧嘴,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