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不妥”，容七刚一抬头，就看到皇上离去的背影。
林朝暮倒是很意外，“你也觉得不妥是吧，我也觉得不妥，要不你直接把我送出宫去如何？”
容七直接瞪了她一眼，就面无表情得离去了。
林朝暮坐在轿撵上，容七在下面跟着。他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刚刚还是容七背着他过来的。
“那个，要不你上来，咱们一起做轿子？”
容七依旧是沉默不语，林朝暮也识趣得没有再说话。
这轿撵还真是舒适，下面铺着厚厚的一层毯子，所有的面料都是丝绸，摸起来十分舒适，坐塌上还有一个类似于枕头一样的靠背。林朝暮悠哉悠哉地在上面坐着。
只是这轿撵所到之处，宫女纷纷跪下行礼。林朝暮不禁疑惑，他不过是一介草民，如何担得起这般大礼。
“荣统领，她们为何朝我行礼？”林朝暮想了想，还是问清楚地好。这宫里规矩太多了。
“林公子，你不知道，在这皇宫里，有资格做轿撵的，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只有皇上和皇后。”
林朝暮一下子就愣住了，“停！”轿子落下，林朝暮走了下来。这轿撵，他是不敢再坐了。
容七又在一旁冷淡道，“林公子，这是皇上吩咐的，您要是不坐，也是抗旨。”
林朝暮：“...........”
这都是什么破规矩？只好又悻悻地坐了回去。只是这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的。
第3章 破例
林朝暮回到别苑的时候，云烟正在院里来回徘徊着，看见林朝暮，才舒了口气，颇有些不悦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扔下我自己跑了呢”。
“把你扔在皇宫里是不厚道了点，怎么着也要把你扔在荒郊野外或者是乱葬岗，然后我再跑啊”。
林朝暮看到桌上有茶壶，自己倒了杯茶，朝着容七摆了摆手，“来，坐下歇歇”。
皇宫那么大，他只走了一路就感觉体力耗尽，而他这个大统领整天跑了跑去的也是辛苦。
容七却一直在那笔直地站着，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就像是空气一样。林朝暮想着，这人也着实无趣了些，便不想再理他，自己喝了那杯茶。皱了皱眉，就又倒了一杯，呷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茶，还挺香”。
云烟也尝了一口，然后一口喷了出去。她哭着脸看着林朝暮，“公子，你确定这叫香？”
林朝暮很认真得点了点头。
容七正欲开口回答这茶的名字，就听到一个低沉又不失磁性的声音，“此茶乃是珠兰茶”，皇上正朝着这边信步走来。
“名字倒是挺好听，只是味道不咋地”，云烟小声嘟囔着。看到外面的身影，林朝暮忙站起来，顺便拉了拉若无其事的云烟。
“参加皇上”
“不必多礼，你坐。”
容七不知跟她说了多少遍抗旨抗旨，她倒是不敢乱来。皇上让坐那就坐，他大大方方地在位置上坐下。
刚刚坐下，就看到容七和一众宫女站在身后。很快，几个宫女就将桌上用过的茶壶和茶盏撤去，紧接着，又有宫女将准备好的新茶壶和茶盏放在桌前。王德全亲自斟茶，只见散发着浓浓香气的茶水缓缓有序地落入杯中。一人端了盆洁净的温水，皇上净完手，紧接着就有人送上了帕子。
林朝暮和云烟两个人对视了几秒，纷纷咽了口口水。喝杯茶，不至于吧。和皇上比起来，他们活的真是太糙了。
待皇上转过身重新坐好后，看了看微微低着头的林朝暮。随后摆了摆手，那些宫女们就又站在林朝暮身侧。
林朝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道，“不用，不用，我没这么多毛病”。
只是喝个茶而已。
说完这句话，容七的脸上就像涂了一层黑炭，王德全低垂着不敢大声喘气，而皇上倒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一本正经地坐着，看向林朝暮的目光也没什么变化。
林朝暮觉得不太好，只好配合着洗了洗手。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又接着说了一句，“其实，我毛病也很多”。
要不是皇上坐在这，容七不敢乱动，要不然他真想打他一拳。云烟低着头，忍不住想笑。
浓浓的茶香逐渐弥漫开来，平日最不喜茶的云烟也不得不觉得这个味道极好，跟刚才的她尝到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皇上将茶杯放下，缓缓开口道，“太皇太后的病情到底如何？”
林朝暮也正了正衣襟道，“从把脉来看，太皇太后只是虚弱了些，并无大碍”。
又是这样的回答，皇上皱了皱眉，眼中的神色更深了几分，“那为何太皇太后最近精神不太好”。
“皇上，精神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草民能够看出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肯定身体不错，只是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况且，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林朝暮说得很委婉，太皇太后已经算是长寿了。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各方面都在不断衰竭，无论医术再高明都无能为力。
正应了他的那句话“妙手难以回春，万物皆有命数”。饶是医术再高明，也没有逆天改命的事。
皇上沉默了一会。
林朝暮斟酌了斟酌语句，开口道，“皇上，太皇太后并无太大的灾病，一切只需顺其自然即可”。
见皇上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草民想，宫里自有太医照料太皇太后的身体，草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民间，还有许多贫困老百姓等着草民去诊治”。
林朝暮对上皇上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那眼神太过幽深，总是让人不敢直视。皇上毕竟是皇上，不说一句话自有其威严，让人不敢冒犯。
“不急，你再多留些时日。”
“皇上，家师曾定下规矩，禁给宫廷之人看病”，林朝暮说得小心翼翼，却也态度坚决。她微低着头，一直用余光揣测着皇上的意思。
皇上冷“呵”了一声，道，“你既然已经破例给太皇太后把过脉了，就不怕再多破几次例”。
这句话---没毛病。
皇上起身，林朝暮也随之起身。等到他走到门口时，脚步停了下来，“在皇宫里，你随着自己性子来。不必碍于宫里的规矩，朕允你在皇宫里来去自由。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他们就好。这几日，你只需要专心照看太皇太后的身子即可。过些日子，太皇太后的身体好些了，朕自会派人送你离开”。
说完，便离去了。
容七在一旁愣了许久，眼神在林朝暮身上飘忽不定，直到林朝暮注意到他，容七才转身去追皇上的脚步。
御书房里，容七在一旁静静地站着，房中只有翻阅奏折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皇上才将奏折放下，揉了揉了肩。德全派人招呼了两个奴才过来，给皇上揉肩。
容七这才犹豫着开口道，“皇上---”
“你去看看珠兰茶还剩多少，你全部拿去送给林公子”，皇上微闭双眼，背靠着龙椅上，略带疲惫地说道。
容七见状，也并不多言，只是按照吩咐送了茶过去。
林朝暮正百无聊赖地在坐在别苑中，悠闲自得得说道:“云烟，你说师父要是知道我们现在在皇宫，还给太皇太后把了脉会如何处置我们？”
“理论上来说，逐出师门。”
“不至于吧！”师父虽然严厉些，但是对于破规矩这事，大不了就是关上几天，抄几遍医术，再大不了就是打上几板子。逐出师门倒还不至于。他如是想着。
林朝暮正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猛然发现容七正毫无预兆地站在她面前。神出鬼没地吓了她一跳，手里的茶盏也没拿稳从手里滑去。在即将落地那一刻，被容七稳稳接住。
“陛下让我给公子送来珠兰茶”。
“哦---”
容七忽然转身，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另外交代公子一句，别苑后面有一片枫树林，没有陛下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随意进入，提醒公子莫要误闯此地。”
第4章 勾魂
林朝暮点了点头，并向他说了句谢谢。皇宫里规矩多，一不小心就犯了禁忌，多留心些总没错。
这个容七，板起脸来比皇上还要冷漠。只是皇上的不苟言笑自带着威严，从气势上将人压倒，让人不敢靠近。而容七不同，他所表现的冷漠，不是气势上的压倒，而是精神上的压抑。他那张脸上好像就写着你欠我钱四个大字，让人不愿意与之接近。
“容统领，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林某以一名医者的身份，提醒容统领一下。”
一时半会他也离不开皇宫了，怕是以后还要经常见面。老这么板着脸，他自己看着也不舒服。
“多谢林公子，只是容某--”
“不-需-要。”
林朝暮微微叹了口气，“容统领请便吧，只是不要怪林某没提醒，这老是板着脸，可是会影响终身幸福的”。
“啧啧”了两声，林朝暮故作神秘地走进屋去。
“终身幸福？从何说起？”
一阵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朝暮闻声转过来头，就看到皇上身边跟着一众女官朝着这边走来。
林朝暮始料未及，惊讶不已，不是刚派容七送来了珠兰茶，怎么这就又亲自过来了？
难道是太皇太后的病情加重了？
林朝暮仔细观察了观察皇上的表情，竟丝毫窥探不出他的想法。不过仔细琢磨刚才他的那句话，带着一丝的轻松，倒不像是太皇太后病情严重的表现。
“板着脸，找不到媳妇，找不到媳妇，哪来的“性”福”。
皇上走到容七面前，道，“朕觉得林公子的建议很中肯”。
林朝暮心道，“那皇上不纳妃，怕也是这个原因”。
不懂幸福的人哦。
“朕来，是为了珠兰茶的事”，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对于茶，泡法不同，味道便不同。只有好的泡茶技术，才能不辜负好茶”。
王德福往前走了两步，朝着林朝暮行了一礼。云烟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林朝暮，她一向不喜茶，更不愿学习泡茶。跟着林朝暮久了，云烟的性子跟林朝暮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不喜欢的事谁都逼不得。泡茶这件事，指望不了她。
王德全一直服侍在皇上身边，想必对泡茶颇有心得。林朝暮客客气气地说道，“王公公，请”。
王德全很耐心地讲了冲泡的步骤，从备茶、选水、烧水到最后的冲泡，一连讲了半个多时辰。站在一旁的云烟听得直打哈欠，林朝暮也觉得甚是乏味，本想着找个理由将二人送走。可看到皇上正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了许多，连王公公都声音都小到他勉强能听到，就像是蚊子的嗡嗡声一样，正好又加强了催眠的作用。林朝暮手拖着腮，差点没睡过去。
“学会了？”皇帝突然开了口。林朝暮手一滑，头差点就撞在桌子上，幸好手撑着了桌面。
皇上睁开眼时，正好看到林朝暮这幅狼狈的样子。旁边的王公公躬身站到一侧。
“你泡杯茶我尝尝看”，皇上直盯着他看，坚定的眼神不容她拒绝。
他一个行医的人，为何要学泡茶。林朝暮下意识地反驳，但对上皇上的目光的时候，愣是把话憋进了肚子里。
可是，他刚刚对王公公都话一直是左耳进右耳出，只知道很麻烦，其他的什么不记得了。虽然刚才心不在焉，但是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茶喝不到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也不是噬茶如命的人。强迫自己做这么麻烦的事，不划算。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林朝暮侧眼看了看王德全，朝着他暗中使了使眼色，只见他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像是没看到林朝暮的小动作一样。
林朝暮勉强地笑了笑，拿起茶壶将滚烫的热水朝杯中倒去。反正是不懂，林朝暮索性破罐子破摔，胡乱泡了一通，最后将茶放在皇帝面前。
王公公突然跪在地上，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直侍奉在皇上身边都未见差错，难不成今日要栽在这个神医手里。
林朝暮侧头看了一眼王公公，愧疚之意顿从心起。
皇上只扫了一眼他面前的茶，丝毫没有要端起来的迹象，眼中的神色也难以揣测。沉默了一会，他才不急不缓地对林朝暮说道，“你喝了吧”。
林朝暮拿起茶杯，就像是看□□一样看着这杯茶。她抿了抿嘴，咽了下口水，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样，眼一闭，一口气闷了干净。
喝完，林朝暮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口中还弥留着淡淡的茶香。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果然是好茶，经过她那番糟蹋，依旧能入口。
“其实，真的还可以”，林朝暮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皇上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抬起了手。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林朝暮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他抬手？是要摔茶杯还是要打她？
只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握住了她的手，将他半搂在怀中。林朝暮的头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浑身像触电一般地颤了颤，电流由手臂一直散发到全身各处。
“茶很名贵，不能糟蹋”，皇上也算是像他解释了一下理由。
皇上握住他的手，拿起茶壶，微微倾斜，一注滚烫的热水顺着壶嘴留下，倾注在几个茶杯上。林朝暮跟着他的动作，将茶杯里里外外烫了一遍。
“泡茶前需要温具，而后温杯。”
林朝暮胡乱点头应着。只是手面上的温度，显得不真实。
他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皇上，从他修长的手指一直望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剑眉下是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眸，透着一种摄人的气势。他毫无意识地呆愣在哪里，眼神却怎么也移不开。
突然，皇上挥了挥衣袖，甩开林朝暮的手，严厉地看向他，眼神中冰冷凌厉，“孺子不可教也”。
站在那里恍惚许久，直到再无皇上的身影，林朝暮才回过神来，想起了皇上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这个皇上长得还真是俊郎。怪不得容七提醒他龙颜不可窥，原来是会勾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