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求求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我能被你吓得少活好几年。”
“嗯,好”
“公子,能不能别再说嗯、好这俩字了。”
“嗯,好。”
云烟大叫一声,气愤地用拳头砸了一下石桌。林朝暮匆忙地跑过去,朝着那石桌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大呼了一口气,“万幸!万幸没有损坏,没有什么裂缝”。
转而怒视着云烟:“你能不能低调点,还想不想留在皇宫里蹭吃蹭喝了”。
云烟一字一字地吐出来道:“我、不、想”。
话音未落,就听到“嘭”地一声。那石桌顿时碎成四块,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容七正带着一众护卫在别苑附近巡逻,听到声响就赶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容七沉着脸问道。
林朝暮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在活动活动筋骨,消化消化食”。话毕,就和云烟两个人练了几招假把式给容七看。
容七只是瞥了一眼石桌,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统领,您说让那石桌碎成那样得需要多大的力气?她们一个是柔弱的女子,一个病殃殃的弱公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一个长相粗犷的猛汉问道。
“把你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容七板着脸训斥道。
“还有,你们好好看着别苑,不准出任何差错。”
“是”
*
翌日清晨,林朝暮就又被唤去陪太皇太后进餐,皇上也在此处。
她到永安宫的时候,两人还没有开筷。林朝暮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照例行了礼之后,林朝暮就依着太皇太后的话,在她身侧坐下。只是她看着满桌的美食,一点想要动筷的想法都没有。
太皇太后给她夹过一些点心,关心地问道:“你这孩子,今日怎么就吃这么点。”
“草民......今日胃口不好。”
“那就是御膳房今日饭菜做得不合胃口了。”
林朝暮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草民昨日吃的药太苦了,有些反胃。看见吃的就想吐。”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皇上一眼。只见他吃饭的动作很优雅,不急不缓,一点都不像她吃饭时那样粗鲁,让人看起来十分舒服。
直到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才收回了目光。
“你一口一个草民,听得我吃饭都没胃口了,以后不许这么自称了”,太皇太后有些责备地说道。
“朕不是说过,皇宫的规矩,你不用刻意遵守。”
太皇太后也笑着说道:“皇帝所言极是。”
林朝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太皇太后吃相极好,偶尔给林朝暮和皇帝夹点点心。饭桌上,皇上时不时地问几句关于太皇太后身体的状况,太皇太后也只是偶尔夹几筷子的饭菜,并没有太大的胃口。全程便没有过多的话,只有筷子碰到碗盘的声音,显得有些许沉闷。
“朕听闻,你昨日砸碎了苑里一个石桌。”皇帝突然开口,让林朝暮想夹些菜的筷子顿了顿。
“不是我,是云烟砸的。”林朝暮迅速地甩锅,无辜的大眼睛直盯着太皇太后看。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无碍无碍,是你砸的你就承认就行,皇帝还能把你吃了不行。只是你力气有这么大?”
林朝暮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脑回路,当真是清奇。
不过,好在帮太皇太后当了几顿的吃食,应该是得到她老人家的芳心了吧。这么想来,她在皇宫里也算是有靠山了。想着想着,她的手指就在太皇太后的手背上蹭了蹭。
皇上用不屑的目光瞥了一眼她那狗腿的动作,清咳了一声道:“你知道那石桌有多名贵吗?”
林朝暮无知地摇了摇头。
皇上淡淡地说道:“那石桌的用料是上好的汉白玉,上面的图案由兰夏著名的雕刻师刘毅雕刻而成,而他雕刻的作品留存于世的不超过十件。”
林朝暮惊讶地下巴都要掉出来了。原来,云烟竟然破坏了这样一个宝物。
沉浸在惊讶之中的林朝暮紧接着听到了一番更让震惊的话。
“按照太医院首席太医张太医的俸禄来算,你要在皇宫里替人治病至少五十年。”
他要让她在宫里帮人看病五十年?
她现在不过是对皇宫比较新奇,还比较愿意多留一会。可真要她在这里呆五十年,她一定就成了冷宫里的那些妃子了。
林朝暮抬起头,直视着皇帝的目光。幽深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波澜,自带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只是这次,她没有闪躲开。
“你把张太医拿来跟我做对比,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只是这么有气势的一句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我的俸禄至少也要比张太医高上那么一点点”。
林朝暮抿了抿嘴,又继续辩驳道:“太皇太后的身体是无价的,若是我能治好太皇太后的身体,怕是十个那什么白玉石桌都比不上。”
皇上眼神微眯,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看着她,倒还真是会为自己找理由。林朝暮瞬间就没了气势,低着头就像一只不服气的小绵羊。
皇上突然轻笑了一声,让林朝暮不由地战栗了一下。
“你若能治好太皇太后的身体便最好。”
林朝暮皱着眉头想皇帝这句话的意思,治好便最好,那要是治不好,岂不是.......
“皇帝是不是很吓人?”太皇太后突然问道。
林朝暮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能不吓人吗?
太皇太后温和地说道:“其实,皇帝越关心谁,就对谁越凶”。
林朝暮:“............”
“你不知道,皇帝逼着我吃饭的时候,脸拉得老长,可凶了。”
林朝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很快就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这话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太皇太后凑到林朝暮耳边,轻声地说道,“我跟你说,皇帝可小家子气了,你可得好好呆在皇宫里为我治病,要不然,皇帝还真能把你扣在皇宫里五六十年”。
林朝暮:“................”
第8章 头疼
林朝暮吃过早饭后,在永安宫呆了不过半个时辰,太皇太后就十分疲惫。李嬷嬷便委婉地把她赶了出来。
临走前,李嬷嬷拉住林朝暮的手,“林公子”。
“还有什么事吗?”
“神医,以后您就多来永安宫坐坐吧。”
“为何?”林朝暮不解。
李嬷嬷突然笑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酸涩,“您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经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皇宫里乏味,皇上政事繁忙,老奴们嘴笨,新来的丫头又畏畏缩缩的。没人能陪太皇太后说句话。最近这几天,太皇太后虽然容易疲劳,但是太皇太后的那份开心,老奴是看在眼里的。我侍候她这么多年,还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林朝暮皱了皱眉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苦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李嬷嬷笑道,“或许,这就是林公子的天性.吧”,看起来就是这样得人畜无害。
林朝暮去太医院找张太医要了药方。仔细看过之后,发现药方并没有任何的问题,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只是近几日太皇太后病情并不见好,反倒是精神越来越差,食欲不振,早饭在皇上的监督之下才勉强动了几筷子。若是没有皇上坐镇,怕是她一点都不想吃。刚刚李嬷嬷还说,太皇太后晚上睡觉时常犯梦魇,一晚上被惊醒三四次。长此以往下去,药物对太皇太后便再无作用,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毕竟老了,林朝暮也没有办法让太皇太后返老还童。从太医院出来后,她就一直愁眉不展。为人医者,她能做的也仅是开药方抓药治病。只是当这些都毫无作用时,她才会真正感觉到无力。她在江湖行医,虽见多了这种情形,但依旧会因为自己的无力回天而自责不已。
师父说过,身为医者,就要对生死麻木,否则,就会使自己陷入痛苦的循环。所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医者。
*
“太皇太后,您醒了”,李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服侍太皇太后起身。
“扶着我出去走走吧”,因为刚睡醒,太皇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异常虚弱。天气转凉,李嬷嬷为太皇太后披上了一件貂皮大衣,生怕她着凉。
深秋季节,往日百花争艳的御花园此刻也显得萧条起来。
太皇太后捡起一片落叶坐下来,眼神有些空洞,“我进宫已经五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先帝出宫时,我绑了先帝在寨子里。那时候,我还是个土匪头子”,说起那时的往事,太皇太后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沧桑,“谁知道,后来竟被他给逃了去。五十年前的今天,他端了我的土匪窝,把我绑进了皇宫。”
“你说,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这一转眼,就是几十年。”
李嬷嬷福了福身,“太皇太后福泽深厚”。
太皇太后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她一个女土匪,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福泽深厚。稍一闭眼,就能想到她刚进宫那会的新奇。“我记得,当年进宫的时候,这宫里都是女子就像花一样多,那时候的御花园可真是热闹极了”。
“只是那时候先皇还是独宠您一人,可是惹来了多少嫉妒的目光”,李嬷嬷自太皇太后进宫时就被吩咐到她身边伺候,目睹了她当时的盛宠,现在想来也是一番感慨。
太皇太后想起那时,嘴角也泛起淡淡的笑意,转而看向李嬷嬷,“我记得,你进宫时也不过十三岁吧”。
“是啊,时间竟是过得这样快。那时候才不过十三岁,如今老奴也已经满头白发了。”
几片落叶缓缓落下,在空中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现如今,人儿都一个接着一个地去了,偌大的皇宫连个跟我斗的人都没了。”
“等皇上纳了妃,这皇宫里便如以往那般热闹了。”李嬷嬷轻生附和道。一批批貌美的女子,总会为皇宫增添鲜活的生命力。哪怕是勾心斗角,也是热闹的。
这皇宫里,哪里像现在这样空荡过。
太皇太后勉强笑了笑,“我不知还能不能等到皇上纳后纳妃的那一天”。
“有林公子的医术在,太皇太后一定能长寿,不必说等到皇上纳后纳妃,太皇太后还定能和小太子一同玩耍呢。”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罢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她之前劝了皇帝多少次,软硬兼施,都不见他开窍。这皇帝纳妃,还不知何年何月呢。
皇帝摆了摆手,一众宫人向后退去。皇帝则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他扶住太皇太后的手,道:“外面冷,孙儿扶您回去休息吧”。
太皇太后慈和地拍了拍皇帝的手。在外头呆了许久,确实有些乏了。皇帝特地降慢了步速,两个人朝着永安宫徐徐走去。
回到永安宫之后,林朝暮就被匆匆忙忙地喊了过去。据说太皇太后头疼又发作了。
第9章 收徒
因为事发匆忙,皇上为林朝暮传了轿撵。身侧的宫女一路小跑,脸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地跟她说着情况。
“太皇太后头疼是旧疾,今日在御花园吹了些凉风,才导致旧疾发作。”
抬撵的宫人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永安宫。林朝暮提好自己所用的东西,着急地赶了过去。
皇帝正坐在床沿,手里端着一碗药,拿着药勺顿在太皇太后嘴边。因为太皇太后头疼得厉害,几个宫女一起都摁不住她。太皇太后身体挣扎得厉害,皇帝手中的药一晃,洒了一大半出来。王德全躬着身子,拿着帕子擦洒在皇帝身上的药。
“下去”,皇帝不耐烦地斥道。
“再去熬一碗药过来”,皇帝语气低沉地可怕。空气压抑地厉害,房中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喘,只是小心地听着吩咐。
张太医只是习惯性地捋了捋山羊胡,只是一张脸苦得极其难看,向林朝暮投去一个手术无策的眼神。方才他施针时,太皇太后实在是不适合,乱动中扎错了好几针。好在只是被斥责了几句,要不然这会就已经被拉下去打板子了。
林朝暮小心翼翼地说了句:“皇上,让草民试一下?”
张太医朝着林朝暮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嗯?”
皇帝瞪了他一眼,张太医低头不敢动作,暗道不妙。
林朝暮拿过自己的医药箱,从里面拿出几根银针。她示意宫女们松开太皇太后,从皇帝手中接过药碗,“给我吧”。
目光交汇中,深邃的黑眸竟紧紧地盯着她。那一刻,少了几分威严,多了担忧和心痛,甚至,他看着她还有几分乞求的意味。没想到,处于九五之尊的皇上,也有软肋,没有每天都表现出的那样无孔不入。
“皇上别担心”,林朝暮只是匆匆说了一句,但说的真诚。她坐在太皇太后床边,紧紧握住太皇太后的蜷曲的手指,拿起银针利落干净地扎了下去。
“李嬷嬷,不要让太皇太后乱动。”
不等李嬷嬷回答,就听到皇帝的声音:“朕来”。
张太医:“..........”区别对待?!
等到皇帝按住太皇太后的头的时候,林朝暮抬头看了他一眼。林朝暮点了点头,便定下心来施针。太皇太后行完几针,就会握一下太皇太后手掌,以示安慰。她是医者,她知道处于病痛中的人,最没有安全感。
“皇上---”太皇太后的声音细微,听起来极其虚弱,仿佛只剩了这一口气。这个声音让林朝暮顿住了。她抬头,望向皇上。他神情依旧沉稳,只是眉头紧锁着。注意到林朝暮的目光,皇上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