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今日不走?”
“我上哪儿知道去?”
裴敬甫眉头紧锁,沉默了一会儿,往外面走去。
陆烬猜到他要干什么去,便在他身后说道:“你要是去找你媳妇儿就赶紧找回来,百里伤虽然被你废了,但在此逗留总是不妥的。更何况这里不只是有你北镇抚司的人,六扇门的人也在。”
裴敬甫清楚陆烬的提醒,“我知道。”
——
赵元善随王泽安在云鹤楼已经小坐了一刻,王泽安为她点了一桌的菜肴。菜品上等,但赵元善并没有什么胃口,只看王泽安忙前忙后,浅尝几口罢了。
“表妹,今日我有一事不明。今日你身边为何不见惊鹊?”
惊鹊是赵元善最贴身的侍奉丫鬟,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今日却是例外,惊鹊竟然不在。
“她在府中没有跟来。”
王泽安心生疑惑,但怕惹赵元善烦,就不追根究底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问她:“容表哥唐突一句,表妹婿对你如何?”
“挺好。”
王泽安定然不信。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自然是希望你过得开心的。我听人说,表妹婿是北镇抚司镇抚使大人,性子薄情,我只恐你嫁给他之后,会过得不开心。”
赵元善淡淡一笑:“表哥多虑了。”
虽然很不痛快裴敬甫跟丁以柔纠缠那一幕,但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赵元善不会跟别人多说。
“你……可是真心喜欢你的丈夫的?”
赵元善看向王泽安:“表哥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王泽安忙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见今日表妹神情低落,担心表妹是不是过的不好罢了。”
赵元善顿了顿,问了一句:“纵然我真的过得不好,表哥又能如何?”
王泽安语塞。
“表哥关心元善,这份心意元善明白。不过表哥的确是多虑了,元善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王泽安沉默半晌,才僵硬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是好的。”
赵元善望向外边的天,今日无雨无晴,风也舒适。心里暗暗算了下时间,这个时候,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应当已经押着百里伤和无为启程回去了。
裴敬甫也应该与丁以柔一起回去了。
其实想来想去,她有什么好不痛快的?自己与裴敬甫本就不是真实的夫妻,只是为了各自取舍罢了,况且,原本就是她耍了伎俩利用身份逼裴敬甫与自己成婚的。
她在不高兴什么?若是裴敬甫真的对那丁以柔有情,那也是情理之中。她在这里黯然伤神什么?难不成还能认为自己跟裴敬甫会是一路人?
王泽安见气氛有些凝滞,知道自己刚才的问话应当是让赵元善不高兴了,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再说,怕赵元善会厌烦他,便开始找别的话题:“这里的梅子酒极其不错,性平浓醇不烈,有身子的人也能少许喝一些,表妹要不要试试?”
其实赵元善并不大会喝酒,也不喜欢饮酒,但心中烦闷,又听王泽安这样说,便起了喝酒的心思,“那我便尝尝。”
王泽安立马吩咐上了一壶,并亲自为赵元善斟上一小杯。
赵元善饮了一口,口感极为清新香醇,口感的确上佳。
饮完那一小杯,赵元善便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表妹,此酒虽然性平,但你有身子,还是少饮为好。”
“无碍。”赵元善本来就没有怀什么孩子,不顾王泽安的劝说,连饮下三杯。
虽然此酒没有什么烈性,但毕竟是酒,喝多了,喉咙还是有些辣的。
王泽安看她心不在焉的,却又不说什么话,一时也摸不准她的心思了。
“表妹?”
王泽安瞠目。赵元善不是一个很随性的女子,但却在身怀六甲之期如此饮酒,想必她的那位夫婿,对她真的不好。
世上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事情并不是没有,王泽安觉着,赵元善或许只是因为那位镇抚使会冒死救她,所以才一时间倾心,昏了头脑也说不一定。
若是那位北镇抚使对元善真的不好,那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喜欢她,他能给她最如意最让他人羡慕的夫妻疼爱。
忖了一会,王泽安还是决定跟她表明自己的意思。赵元善是太师千金,若是真的要跟一个镇抚使和离,对于他的那位姑父来说,又岂在话下?
他要跟她表明,若是有朝一日有那样的机会,他愿意用余生的一切来疼爱她。
“表妹,如果……”
只是后面的话还未说完,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二人双双朝门口处看去。
当赵元善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微微张着唇,讶异的一时说不出话。
她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裴敬甫居然会来找她!
这个时候,难道他不应该启程回京了?
王泽安只觉得贸然闯进来的男人有几分眼熟,但并没有想起他是谁,于是喝道:“放肆,你是何人?!”
虽然不认得这个男人,但他向他们投来的凌厉却让王泽安这个读书人不由得一怵。
来者不善。
裴敬甫只是瞥了一眼王泽安,然后朝赵元善走近。
王泽安见此人八成不是什么善茬,又见他往似乎要针对赵元善,便起身挡到赵元善面前,在莫名其妙之余更觉得此人着实无礼:“你且站住!”
赵元善在王泽安身后,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收回目光,不去看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王泽安听到身后人的话,有些诧异。
“表妹,你认得此人?”
没等赵元善说话,裴敬甫便已看着坐在王泽安身后的人,讥讽一笑:“我想你为何今日不愿一道回京,原是要与别的男人在此相会。”
赵元善坐在那里,身子一僵。
裴敬甫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赵元善,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王泽安见裴敬甫丝毫不理会他,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但在这个地方,我在,就不容得你放肆!”
裴敬甫根本不把王泽安的话放在心上,仿若这里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王泽安被这样明面的忽视,面子被拂,也开始不爽起来。
赵元善起身,走到王泽安身边,眸子犀利的看着裴敬甫:“我有什么说的过去说不过去的?我与我表哥闲聚,也要与你解释?”
“那你也不能不声不响就擅作主张与别人走了,起码要先跟我说一下。”
赵元善轻轻呵了一声,想起那事,就没有掩饰的住自己的情绪,眼里和语气里都是嘲讽和不爽:“我实在不敢打扰裴大人的好事,况且,我也没有不声不响,我叫陆烬转告你了。”
裴敬甫怔了一怔,恍悟了什么,“你突然这样闹脾气,是因为我跟丁以柔在一起?”
赵元善顿了顿,嘴硬的回了句:“不是,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跟丁以柔在一起闹脾气?”
沉默须臾,裴敬甫道:“既然不是,那现在就跟我回去。”
赵元善现在心情复杂,暂时根本不想跟裴敬甫待在一起。“我明日会回去,不必你担心。”
裴敬甫眸子一沉,“赵元善,你真的要如此?”
赵元善抿着嘴唇,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
裴敬甫直接抓住她的手就要带走她,这种时候他没必要再跟她说那些多余的。
王泽安见状,立马横在他们二人之间,将赵元善护在身后,怒视裴敬甫:“你这人好不讲道理!在我王家的管辖地盘上,你竟如此猖狂!”
裴敬甫恰好看王泽安很不爽,而且他还拦在自己跟赵元善中间,于是空余的那只手便揪住了王泽安的衣襟,将他抛到一边。
王泽安是个文人,在裴敬甫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裴敬甫揪着衣襟甩了一把,脚下飘了几步,狠狠撞在一边的山水屏风上,与屏风一起摔倒在地。
“表哥!”赵元善惊愕的呼了一声,甩开裴敬甫的手朝王泽安跑过去。
赵元善知道王泽安从未习过半招武功,身子不像裴敬甫那种习武之人一样能打能抗,这么一摔他定是受不住。
王泽安没成想在赵元善面前会被人摔的如此狼狈,心中愤怒,咬着牙忍着股上的疼痛站起来,便要朝裴敬甫冲过去。
二人实力一眼清楚,王泽安哪会是裴敬甫的对手?赵元善忙拉住王泽安:“表哥!”
裴敬甫看着赵元善与那男人接触的如今亲近,心中恼火,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表妹,你放心,有我在,定不叫你被这厮欺负!我会护你,你不要害怕。”
“表哥!你打不过他,你过去只会伤了自己!”
这话传到裴敬甫耳朵里,无名怒火又升了几尺。他冷笑:“我倒是想看看,你会如何护她。”
这话刺激到王泽安。王泽安当然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但眼下若是他不尽全力,何谈今后?
赵元善对两三步之外的男人低声喝道:“裴敬甫,够了!”
王泽安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一愣。
裴敬甫,那不正是赵元善的那位夫婿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没收住,就晚了。
算是粗长的一章了。
晚安,爱你们
第六十二章
裴敬甫看不过眼赵元善心疼王泽安那副模样, 刚才他听到她叫他表哥,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本还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不顾身上没有恢复好的伤独自留下寻她,结果她却在这里跟她这位所谓的表哥美酒佳肴的含情脉脉。
尤其是赵元善对他跟这个男人天壤之别的态度,胸口里那股无名之火就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
现在这样僵持着,赵元善也不好再继续留下来了,裴敬甫虽然身上受了伤,真要打起来王泽安也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继续僵持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想着赵元善便松开了王泽安:“表哥, 给你添了不快,元善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表妹,他是不是……?”
赵元善知道他要问什么, 颔首:“是。”
王泽安确定他就是赵元善的夫婿,又回头看那凶神恶煞的男人一眼, 这男人看起来就不像那会疼人的人,就方才与元善不愉快的模样, 私底下对元善怎么可能是好的?若是元善跟他回去,岂非要吃亏?
“今日恐怕不便再跟表哥闲聚了,方才对表哥出手重了一些,元善在这里代为赔个不是,表哥摔到了哪里, 就快些回去上点活血化瘀的药吧,不然淤肿起来也不痛快。”
“表妹,你何须怕他?即便他是你的夫婿, 但他分明对你不好,你难道真的要跟他回去?我若是不在,他欺负你,你怎么办?”
裴敬甫本来也没有真的想要跟他过不去,但听到这个男人跟赵元善表哥表妹的,还说出这样不知好歹的话,他是真的有点想动手了。
“表哥不必为元善担心,元善不会受任何人的欺负。”赵元善对王泽安淡淡扬了扬唇角,示意他放心,然后来到裴敬甫跟前。
她对着他的时候,完全不似方才对王泽安那番态度,到他面前的时候,最后一丝笑容也敛尽,“你应当知道我母亲的娘家是这地方的郡守,纵然你是北镇抚使,也不能随意动我表哥,我跟你回去,你不要对我表哥动手。”
裴敬甫阴沉着脸,看了王泽安一眼,语气仍旧没有好到哪里去:“你跟我回去,我自然不会对他动手。况且,是他先要与我动手的。”
王泽安涨着脸,怒视着裴敬甫,却不敢再多言。方才被裴敬甫摔那一下摔到了尾骨,现在走一步都隐隐作痛,况且锦衣卫都是帮不能随便招惹的人,方才他嘴上一时冲动厉害了点,但若是谈到交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真的上的。
赵元善僵着一张脸。别的没什么,就是他这样唐突的打了表哥王泽安,舅舅和姑母那里若是知道了,恐怕要与她母亲说不过去了。
想让裴敬甫同王泽安道歉化干戈为玉帛根本不可能,赵元善只得对王泽安告别一句:“表哥,元善这便告辞了,他日有空,必定再来细细赔礼。”
“表妹——”
赵元善朝他福了下身子,略过裴敬甫自顾自朝外面走去。
裴敬甫最后犀利的看了一眼王泽安,也准备离开。
“你等等!”王泽安叫住裴敬甫,“你给我记好了,不管你如何厉害,若是叫我知道你欺负元善,我王泽安定不叫你好过!”
裴敬甫在门口站定,没有回头,冷笑:“王泽安?——我记下了。”
然后大步离去。
王泽安还没有细想他说的记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不管如何,这句警告说什么都是要有的,得让他知道谁也不能欺负了他的表妹。
一路上,赵元善都没有回头看裴敬甫一眼。
出了云鹤楼,裴敬甫快步走到她身边,突然抓住她的手。
赵元善的手冷不丁的被突然窜在身边的人握住,吓了一跳,停下步子,当即就想甩开。
裴敬甫的大掌紧紧禁锢她的手腕,沉着脸拉着她离开。
赵元善的手腕被攥的生疼,裴敬甫大步流星,她甩不开他只能加快步伐才能跟得上。
胸口里的怒火徒然四起,明明她没有什么错,他凭什么对她发火?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赵元善以为裴敬甫会带她回医馆,与其他人一同回去。结果并不是,她认得这条路,这与她去往云鹤楼的那条路明明就是错开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赵元善蹙眉,“我们不是要回京师?”
“你以为这个时候了,所有人会因为你一个人而在医馆等你?”裴敬甫冷冷说道,“你不是喜欢留在这里?我陪你便是了!”
赵元善蹙眉,心情全无,停下脚步不肯再走,“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