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欺近,天一点点的暗下来,枝头掠过几声鸟鸣,没有了香客的含光寺,显得极为寂静。
裴敬甫是个极为有条理的人,对时辰观念亦是如此。这个时候了他还没有来接自己,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赵元善思及此,便再也坐不住,在寺门口徘徊了一阵,还是决定自己回京师。
只是还未下台阶一步,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心突然一喜,她提着裙子小步下台阶,往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结束,
晚安。
你们这群死鬼,每天就知道等荤的,哈哈哈。
明天见。
第六十七章
赵元善下了一半的台阶, 听到含光寺外的那一声止马长吁,脚步一顿。
虽然还未见到来人,但这不是裴敬甫的声音。
还未多想,赵元赫便与寻芳一道出现在她眼前。
多日未见,赵元赫担忧妹妹的心算是彻底落下,大步朝她走来:“元善!”
赵元善见到哥哥以后,迎上去。数日不见,她也很想念兄长。
赵元赫来到赵元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见她气色不大好,俊眉微微一蹙:“元善,你可吃了什么苦?”
赵元善摇头:“我很好。哥哥, 你们怎么来了?”
赵元赫道:“是裴敬甫叫我来接你的。”
原来如此。
只是为什么裴敬甫不自己来?却叫了她哥哥?裴敬甫与哥哥不算和气,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应当不会叫哥哥代他来接她。
赵元善顿了顿,像是有意无意的问了句:“裴敬甫他……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赵元赫道, “锦衣卫出了变故,他一时抽不开身来,所以派人叫我来这里接你。”
“锦衣卫出了什么变故?”想了想,赵元善又添了一句:“跟裴敬甫有关?”
“是。”——李忘笙指证指挥使陈啸是杀害两位朝臣的幕后凶手,而裴敬甫不仅是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 还是抓捕李忘笙和百里伤的功臣之一,陈啸被暂时关押在刑部大牢,只等进一步的审讯, 裴敬甫当然必不可缺少。
赵元善却以为裴敬甫又遇到什么难事,继续追问:“又是针对裴敬甫的?”
“这倒不是。这回针对的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陈啸。”赵元赫狐疑的打量了赵元善一眼,“你这么关心裴敬甫?”
赵元善意识到自己有点杯弓蛇影了,忙收敛情绪:“没有。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赵元赫却对赵元善的反应起了疑心,他知道赵元善一开始嫁给裴敬甫只是为了不想入宫,二则是为了牵制裴敬甫。他当然不相信赵元善会对裴敬甫那样的人产生什么感情,但眼下赵元善分明就是担心那个男人。
“元善,你跟裴敬甫之间,没有什么吧?”
赵元善见哥哥看着她的神情,便猜到哥哥或许看出了什么。哥哥是最了解她的人,她有什么变化通常都很难瞒得过他。在赵元赫的注视下,赵元善有些隐隐的心虚,生怕真的会被赵元赫看出什么来。赵元赫对裴敬甫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定不会同意自己与裴敬甫之间的事,若是被哥哥察觉,再让父亲知道了,指不定会闹出点什么麻烦。于是赵元善佯装镇定,道:“哥哥觉得我跟裴敬甫那个冰碴子之间会有什么?”
赵元赫听她笃定的语气,料想裴敬甫那种人元善应当不可能看得上。但他又狐疑方才她询问裴敬甫情况之时的态度,一时半信半疑。
不论是赵元赫还是赵震,都不会愿意她跟裴敬甫之间真的会产生什么感情。况且自己跟裴敬甫在一起,是有自己的另外打算,她也并不想让哥哥和父亲知道她跟裴敬甫的事。
寻芳见二人突然沉默,便出声说道:“天色已沉,奴婢觉得眼下还是快些回京师,夫人受了这数日的苦,应当早点回京师歇息休养,有什么回去说也不迟。”
赵元赫想了想,还是对赵元善嘱咐了一句:“元善,虽然我知裴敬甫那人不是你中意追求的良人,但哥哥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切莫跟姓裴的有什么感情,那种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早年我与他接触,了解最深,别到头来,伤了你自己。”
赵元赫还是怕有什么万一。
“哥哥把心放在肚子里,别人不知元善,哥哥也应当清楚,裴敬甫不是我会钟情的男人。”
听到她的话,赵元赫隐隐安了心。裴敬甫那人阴险又精于谋算,无所不用极其,难保不会在有朝一日利用他的妹妹,他怕元善会吃亏。
想到这里,赵元赫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须臾,试探性的问赵元善:“……你嫁过去这段时间,裴敬甫没有欺负你吧?”
他早知赵元善怀孕一事是假,也知道她跟裴敬甫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但裴敬甫毕竟是个男人,时间一长,谁知他会不会对赵元善做出点什么禽兽的事情,元善是个弱女子,怎会是那人的对手?
赵元善知道赵元赫所说的‘欺负’是什么,她回道:“没有。”
“元善,如果姓裴的真的欺负了你,你要告诉哥哥。”赵元赫正色道,“他若敢强迫了你,我定叫他生不如死。”
赵元赫说这话时,眼里的凌厉让赵元善心里没由来的一怵。
她知道哥哥是认真的。
按捺下心里的那丝心虚,“哥哥多虑了,裴敬甫怎么会敢碰我?”
“这就最好。”赵元赫到底还是相信妹妹的。
之后赵元赫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带着她跟寻芳一道回京师。
赵元善不敢想象,倘若哥哥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裴敬甫的人,会是怎样的失望。
赵元善回京师之后,直接去了太师府。
赵元赫说这些日子母亲因为担心她,膳食不佳,身子虚弱了不少。
当王夫人见到多日不见的赵元善的时候,抱着她哭了很久,见她气色不佳,更心疼的不行,只握着她的手,眼泪不停:“元善,你怎总是受这样的苦?这本不该是你去承受的——你就是不听我的话,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非要嫁给那裴敬甫,现在无端的承受这么些事端!”
“我……”赵元善见母亲红着泪眼,心里难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赵元赫见状,道:“母亲,元善好不容易回来,就不要说这些了。”
王夫人抹去眼泪,到底是心疼女儿,“也罢也罢。你哥哥要去接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下人开始备你爱吃的饭菜了,先让惊鹊伺候你沐浴,再一起用饭,我们母女几日不见,要好好说会话。三姨娘也想你,等会我就吩咐人把她和元慧叫来。”
赵元善顺从应下,自己的确是该沐浴一番了,但她并不敢真的让惊鹊伺候。若是叫惊鹊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些印子,她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惊鹊是除了王夫人之外最担忧赵元善的,见她好不容易脱险,想好好伺候她洗漱,结果赵元善说自己受了一点惊吓,想自己沐浴。惊鹊向来对赵元善的话深信不疑,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想别的,只好守在门外等候吩咐。
赵元善坐在浴桶内,这才看到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淤痕,无一不在提醒昨夜她跟裴敬甫之间确确实实的暧昧。想到昨夜那场欢爱是自己主动勾.引,羞耻便冲到头顶,让她无法再回想下去。
昨天她也是仔细考虑了一个下午才有那样的决定的,也不知昨日的脸皮究竟是怎么厚到那种程度的,若是现在,她定是再也做不出来那种事。
洗漱沐浴完毕,为了掩盖脖子上旖旎留下的痕迹,她选了相对保守的立领披风。
赵震因为那一桩案子去了刑部,这一席饭便只有赵元赫以及太师府女眷。
三夫人岑氏的肚子已经彻底明显突兀起来,平时也比以前更加注重小心。
赵元善清楚记得,三夫人怀的是个男丁,叫元修。
只是上一世三夫人还未生产她便入了宫,所以跟这个最小的弟弟并没有多少接触,那十五年,她跟这个弟弟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二十次。印象中,这个还未出生叫做赵元修的弟弟很有才学,但性子很沉静,每回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寡言少语的。
他十五岁的时候,赵家因父亲之罪被株连九族,他亦没有逃脱的了被斩首的命运。
赵元善心里生出几丝悲凉来。
众人见赵元善望着岑氏的肚子不知在愣什么神。岑氏笑了笑:“元善,你怎么了?”
赵元善回神,莞尔:“三夫人好好保重身子,一定能给元善生一个机敏的弟弟。”
岑氏听罢赵元善的话,先是一愣,心里却是十分欢喜。笑道:“指不定是个妹妹。”
王夫人道:“若是三夫人能为赵家增添一名男丁,那也是赵家的福运。”
岑氏道:“借大夫人吉言了,虽然妾身也想为赵家增添一个男丁,但这男孩女孩,妾身实在是……”
王夫人笑了笑:“三夫人不必多虑什么,生男孩很好,女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生下来那都是赵家的孩子。何况,生个像元善元慧这样的女孩子,那有什么不好的?”
岑氏颔首:“也是。”她看向赵元慧,“只是女大不中留,元慧这丫头,现在成天就知道往外跑,看来是要随元善后面嫁人了。”
赵元慧被这么一说,突然脸红,“母亲,你胡说什么呢!”
赵元善道:“元慧是不是跟内阁首辅好事将近了?”
王夫人跟着打趣道:“那可不是?——她成天跟那欧阳首辅待在一起,看来是非做欧阳家的人不成了。”
岑氏跟着说道:“也不想想你父亲是否真的能同意你跟那欧阳岚的事情。”
赵元慧抬头,红着脸,辩了一句:“欧阳岚也没有什么不好啊,父亲为什么不能同意?——”
赵元善见赵元慧的态度不同于从前,心中明了。道:“欧阳岚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自然是配的上我们元慧的。”
岑氏嗔道:“你瞧瞧,以前还说不喜欢人家欧阳岚,现在都为他说话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看向赵元赫,“元赫,你的妹妹们都要全赶在你前面成婚了,你得抓紧一点时间了。“
赵元善对此事倒是不慌不忙:“儿子明白。”
“你整日就只会拿这一句来搪塞我。”提起此事王夫人有些不满,“我看那上官太傅的女儿上官菁倒是不错,这成家亦是大事,别整日扎在军营里。”
赵元赫只淡淡一笑:“母亲的话,儿子记下了。”
王夫人说归谁,但知道儿子的脾气,也拿他无可奈何。
饭后,赵元善同赵元慧说了一会子的私房话,便已月上枝头。
赵元慧平日不将自己跟欧阳岚的事情对谁说,但此刻对赵元善却是滔滔不绝。
看来欧阳岚这段日子没少在赵元慧身上下功夫,她倒也放心的多了。
“大姐,那裴敬甫待你如何?”
“还好。”
赵元慧神神秘秘的,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只是我听欧阳岚私下跟我讲,说那裴敬甫……可能不喜欢女人。”
赵元善哭笑不得:“别人家说什么你就是什么。”——裴敬甫到底喜不喜欢女人,她是一清二楚的。
“裴敬甫可喜欢你?”
赵元善不回她,伸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嗔了一句:“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哎呀我问一问嘛,我都把我的事情跟你说了,你却不跟我说你的事情,大姐,你好没意思——”
赵元善兀自笑着,没跟她继续关于裴敬甫的话。
本来赵元善是打算留在太师府过夜,只是才跟赵元慧说了一会话,惊鹊便来禀她:“大娘子,裴大人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舅子警告的太迟了,裴妹夫早就得手了。。。
第六十八章
赵元善愣了一愣, 没想到这个时候裴敬甫居然会来。
“本还以为今夜能跟大姐说上一宿的悄悄话,没成想半路杀出一个裴大人,罢了罢了——”赵元慧几分失落,她还有好多话还没跟赵元善说呢,谁成想着姓裴的就来接她大姐了,“既然裴大人来了,那父亲肯定也回来了。父亲这些日子也很担心大姐,若是见到大姐,定会安心。”
“嗯。”赵元善是一定要去见她父亲的, 她还有疑问想找父亲询问个清楚。
——
陈啸身为锦衣卫最高指挥使,牵涉□□一案,由三法司一同审理彻查, 李忘笙陈词内容为陈啸为栽赃赵太师,所以便向平日与赵震政场对立的洪邦全和刘玉昌下手, 妄图顺水推舟。
虽然李忘笙对一切供认不讳,人证俱在, 但三法司仍然要六扇门再细细彻查,陈啸触犯了大周律法,虽然没有最后定罪,但皇帝已经下令暂停了他指挥使一职。
庄澜则因谋害陆烬被革职,陆烬官复原职, 庄澜则被押入北镇抚司诏狱候审。
这一桩“水落石出”上演的天衣无缝。
赵震仔细的审视站在他面前俯首卑躬平静的陈述一切的人,心里第一次开始真正的正视裴敬甫。
他对陈啸买李忘笙杀人要嫁祸给他的事情心存疑虑。
即便这桩案子看起来那么顺理成章,但赵震与陈啸博弈多年, 互相了解。陈啸是不是受了皇帝的意思,或只是自己有多想干掉他,陈啸都不可能愚昧到选择这种方法。
杨佑那个小皇帝更不可能允许陈啸做这件事。
如此,赵震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裴敬甫:“你实话告诉我一句,这里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猫腻?”
“义父为何有此一问?”
“阿裴。”赵震不动声色,目光却是极为犀利,仿佛要将裴敬甫看出个什么来,“旁人不知道,但我对陈啸极为了解,他不可能愚蠢到去做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