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惊鹊,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惊鹊见状,偷笑一声:“大娘子,你现在也会瞒着奴婢了?奴婢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有什么,难道奴婢还看不出来?”
赵元善无话可说。
其实赵元善也好奇究竟是什么女人要找裴敬甫,方才下人说那女人还打伤了守卫,证明来者是会武功的。裴敬甫平日里交友不泛,更不可能跟其他女子接触,若说是会武功的女人——难道是丁以柔?
虽然没有见到来人,但赵元善基本已经确定了答案。
“走,去看看。”
裴府前庭,丁以柔站在中间,被好几个裴府的守卫包围。她冷眼望着围着她的一群人,手抚上了腰间的银锏。
真要打起来,这帮守卫根本不是丁以柔的对手。
银锏未出,裴敬甫就已经出现,丁以柔的目光随即落在阶上的那个神色漠然的男人身上。
他对自己,向来都是这副面容,从来没有半分的温柔。
“裴敬甫,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丁以柔冷笑一声。
“我为什么要躲你?”
“这不是要问你?”丁以柔满眼讽刺,“你是怕见到我,会觉得愧对于我,是吗?!”
裴敬甫听罢,说道:“你觉得,我该会对你有什么愧?”
丁以柔脸色突变,冷冷质问:“我曾经跟你说过,不管赵太师跟我舅舅之间如何斗,你我之间如何身不由己,你也不能伤及我舅舅的性命!”
“我也曾经跟你说过,身不由己,就不能保证未来的结果是什么样的。”裴敬甫语气平静,面色毫无波澜,“——况且,我也没有跟你保证过什么。”
丁以柔眸色一滞,她彻底明白,这个男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情义的。
“裴敬甫,你就拿我的真心这么糟践?只是让你保我舅舅一命,也这么为难?!”
裴敬甫缄默不言。
丁以柔眼里的那一抹悲哀在看到一边角落里的女人后,瞬间化为凌厉,抽出银锏,提身朝角落里的女子杀去。
赵元善只是刚刚停下,就看到了丁以柔,丁以柔的视线正好朝她撇过来,一时四目相对,她还没有下一步的反应,丁以柔就已经朝她袭来。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赵元善下意识往后撤,只是丁以柔的身手并不平凡,眨眼之间她的银锏就已经被她对着赵元善掷出了手。银锏的分量不轻,若是击中没有任何武功和内力的赵元善,必定重伤。
赵元善失口呼了一声,银锏在距离她的脸两尺之外,被突然横过来的一柄刀挡开,双双钉入梁柱。
赵元善惊魂未定,靠在墙边,转眼裴敬甫已经来到她身前。
难以想象,若是那把银锏没有被裴敬甫及时出手挡开,定会叫她头破血流。
丁以柔在那一击失败的时候,便及时稳稳落在距离他们二人半丈之外。
裴敬甫眼中已是一片寒光,凌厉的望着丁以柔:“你若是真的伤了她,你舅舅的性命,就别想要了!”
丁以柔听罢,瞳孔骤然一缩,原本绝望的眸子里染上一丝期冀。
虽然明白裴敬甫话中暗藏的意思,但丁以柔还是不敢全部置信,她知道裴敬甫是什么人。于是便道:“裴敬甫,你我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你既然这样护着她,我可以答应你不伤她,但你从现在开始,也不能伤我舅舅的性命!”
裴敬甫顿了顿,回她:“我不会杀你舅舅。”
丁以柔审视着裴敬甫,想要分辨他说这话的真假。
“不过,若是今日之事还有第二次,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丁以柔一瞬也不瞬的望着裴敬甫,眼中的情绪颤动,那里面皆是心灰意冷之色。
片刻,她失心一笑,“裴敬甫,你是真的绝情。”
裴敬甫从梁柱上取下她的银锏,丢回给她。
丁以柔凭空接住银锏,“裴敬甫,你记着你今日的话。”说罢。将银锏收回腰间,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赵元善沉默半晌,问裴敬甫:“你……真的不会杀她舅舅?”
她清清楚楚记得,前世陈啸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裴敬甫干脆的回了她一句:“不会。”
赵元善不知他此话的真假。但陈啸生或者死,对于这个局势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执掌权利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章过渡吧,就开始另一个正式剧情了。
这两天有点卡,卡到怀疑人生。
大家伙早点睡,晚安。
第七十一章
次日, 提审之前,百里伤突然在刑部大牢内暴毙。仵作验尸,乃是气衰而亡。
百里伤多年来全凭修炼邪门武功支撑,一朝成为废人,便等同绝了命。
百里伤的死是早晚的事情,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快。
何松一早便告诉裴敬甫,安插在刑部里的眼线昨传来消息,昨日赵震悄悄去过刑部大牢。
以赵震自身的身手和他的随从, 神不知该不觉潜入刑部大牢是件再轻易不过的事情,只是令裴敬甫疑惑的是,赵震为什么要单独去见百里伤。
何松又接着说道:“听我们的人说, 赵太师去见百里伤之后,百里伤就能开口说话了。”
自从这桩案件发生, 裴敬甫便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在三法司。听罢何松的话,裴敬甫沉默片刻, “可知道赵太师跟百里伤之间聊了什么?”
何松道:“我们的人怕惊动赵太师和他的手下,所以没有敢离得太近,不过我们的人还是隐约听到百里伤跟赵太师有过短暂的争吵。”
“吵什么?”
“似乎是为了一名女子。我们的人说,他隐约听到赵太师说了一个叫江秋桦的名字。”
裴敬甫一听这个名字,眉头轻轻一拧。
这是他母亲的名字。
赵震去见百里伤, 怎么会提到自己的母亲?
只可惜,安插在刑部的眼线当时只是隐约听了几个字眼,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昨日赵震去刑部, 其实就是去杀百里伤的。
如果百里伤还没死,他还能去问一问。只可惜,百里伤已经死了。
赵震的手比他还要快,难不成,是想掩饰什么?
何松见裴敬甫神色突然几分凝重,便叫了一声:“大人?”
裴敬甫收回思绪,问道:“陆大人呢?”
“应该在刑部。——百里伤突然暴毙,恐怕三法司审讯陈指挥使这一事,今日是不能定案了。”
须臾,裴敬甫道:“你看着诏狱里的那位,按计划行事,我去一趟刑部。在我回来之前,务必要确保他已经不在这里。”
“大人放心。”
裴敬甫交代完毕,便动身去了刑部。
——
回京师已经两日,经过这两日的调养,赵元善的气色早已恢复,面色红润,不再是刚回来之时的苍白。
寻芳虽然名义是侍奉她的婢女,但其实大多时候都不在府内。
寻芳跟惊鹊不一样,她本就是作为父亲的探子来到她身边的。只要裴敬甫不在府里,寻芳大多时候就会不在。
赵元善无权干涉她,她只需要惊鹊便可,也不用多少人伺候。
惊鹊虽然跟寻芳之间相处和善,但她毕竟是赵元善的婢女,赵元善的意思她明白,就是希望她平日不要跟寻芳多说什么。
尤其是她跟裴敬甫之间的事情。
赵元善没有亲口承认跟裴敬甫之间是不是互生了情愫,但惊鹊已经当是了。惊鹊不愚笨,若是寻芳知道大娘子跟裴大人之间有了什么事情,定会叫太师知道。
她问起大娘子跟裴大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大娘子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意思很明显了。大娘子跟裴大人就这么两情相悦了,对于惊鹊来说,还是很吃惊。
若是惊鹊知道赵元善还和裴敬甫做了那事,恐怕就不是吃惊这么简单了。
关于现在朝廷处理的那桩案子已经不只是单纯的两位大人的死了,如今案件接近尾声,赵元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再去干涉,排除了自己所忧之事,那就已经是他们朝堂上另外的事情,与她再没有什么干系。
裴敬甫联合陆烬和父亲,还有无为撒下这张网,就是针对陈啸。虽然还有一些地方赵元善不明白,但结果都是裴敬甫会接替陈啸的位置。
她曾经以为裴敬甫不过是把父亲的杀人工具那样简单,结果看来并不是。
裴敬甫说过自己跟无为和丁以柔曾经一同经历过生死,如今无为甘愿身涉险境与裴敬甫一同撒做这庄棋局,他们的交情并不浅,而丁以柔对裴敬甫来说或许也亦是如此,所以昨日裴敬甫才会答应丁以柔不杀陈啸?
赵元善根本就没有信过裴敬甫这番话。
上一世她深居内宫,虽然不识丁以柔,但也曾听杨佑说起过陈啸有个外甥女。上一世裴敬甫都敢亲手了结陈啸,这次怎么会因为丁以柔的几句话就答应放过陈啸了?
况且,父亲也想要陈啸死。
丁以柔那样的女子,也会轻而易举的信了裴敬甫的话?
“大娘子!”
身后传来惊鹊的一声呼喊,打断了赵元善的思绪。
惊鹊拿着一只锦囊朝她走来,那锦囊已经被她打开,正狐疑的往里面瞧着,“大娘子,这是你的东西?奴婢怎么从未见过?”
一见那只锦囊,赵元善便认出了这是之前在含光寺无为给她的那只装有玉石的锦囊。
赵元善接过,玉石还好好的放在里面。她回京师之后,好像就把这块玉石给忘了,要不是惊鹊突然拿来,她还不会记起来。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赵元善收拢锦囊,准备等会放到房间里收好,“你在哪里找到的?还好没丢。”
虽然是普通的玉石,但这也是他人的心意。
“方才奴婢收拾卧房,在床角瞧见的——这块石头,好像会发光。”
“发光?”
惊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块石头在暗处,会发出比较微弱的蓝光,奴婢还未见过这样的物件儿,大娘子,这究竟是谁送给你的?”
赵元善不明所以,她也未曾见过白玉石会发什么蓝光的。
心下疑惑,便拿着锦囊回到房间细细查看。结果真如惊鹊所言,玉石在光线昏暗的锦囊里,透着蓝色的微光。
惊鹊道:“瞧?是吧?可真神奇了!这块白玉石外表平平,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儿?……”
赵元善狐疑的望着锦囊中的白玉石,这丝儿蓝光让她立马就想起在含光寺无为的禅房外,见过的那阵光芒。
这玉石莫非有什么玄机?
“大娘子?”惊鹊唤了一声,见赵元善愣神不应,便又喊了一声:“大娘子——”
赵元善回神,“什么?”
“大娘子,你在愣什么神呢?这玉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
赵元善若无其事的收好锦囊,“没有什么,其实也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罢了。”
惊鹊本来还有疑问,便听到门外有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赵元善立马将锦囊别在腰间,与惊鹊一同出去看。刚出门,便看到赵元赫扶着浑身是血的寻芳正往院中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裴府的守卫。
惊鹊惊呼一声,疾步过去:“寻芳姐姐!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赵元善见突然受伤的寻芳也是吓了一跳,先不管原因,直截了当说道:“快扶进来!”
赵元赫面色凝重,没有多说什么,立刻扶着几乎虚脱的寻芳往里面走去。
寻芳肋部受了一刀,血一直在流。赵元善立刻吩咐惊鹊去请郎中,而赵元赫则埋头凝神,先用纱布将她伤口的血堵住。
寻芳唇也开始发白,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赵元善翻出止血药暂时将寻芳的血止住,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寻芳是被谁伤的?”
“庄澜。”
赵元善错愕道:“他不是被关在北镇抚司诏狱里?”
“不知是何缘故,他逃出来了,正好遇到我和寻芳。我们便与他交手,寻芳受了伤,离你这里近,便回这里了。”
庄澜的身手赵元善有目共睹过,寻芳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诏狱那样的地方,进去过的人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庄澜即便身手不错,也不可能就这样逃出来了——
寻芳因为受伤,神智浑浑噩噩的,她抬起沾了血的手,突然一把抓住赵元赫的手,用尽力气问了赵元赫一句:
“大……大公子,你可有事?”
赵元赫安慰般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你受了伤,还不知是不是伤到了脾脏,先别说话。”
听到赵元赫没有受伤,寻芳安心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赵元善愣愣的瞧着寻芳投在赵元赫身上那抹飘忽的目光,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郎中被惊鹊请来,为寻芳诊脉查看伤势,所幸虽然未伤到什么,但那伤若是再近半寸,便会刺破脾脏。
经此一伤,寻芳免不了要休养半月。
安抚好寻芳之后,留下惊鹊先照看,赵元赫准备回去。
兄妹行至前庭,赵元赫停了脚步,“元善,裴敬甫最近的事情,你可知道?”
“不知道哥哥指的是什么?”
赵元赫沉默须臾,叹了口气:“罢了。”
赵元善大约理解到赵元赫的意思,便道:“哥哥想说什么?难道是疑惑庄澜为何会逃出诏狱?”
赵元赫正色道:“裴敬甫是北镇抚使,诏狱在他管辖之下,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必定要担责任。皇上跟锦衣卫指挥使之间的关系不必我多说,庄澜是陈啸的人,若是皇上要因此治罪裴敬甫,对赵家也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