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绒绒:“你说话。”
关绒绒:“你相不相信我再踹你屁股?”
关绒绒:“我本来不想跟大家说那件事的。”
贺程程额上青筋抽了下,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呀?”
关绒绒:“你猜呢?”
贺程程并不是很想猜。
关绒绒:“当然是关于你是我童养媳那件事了。”
贺程程:“!!!”她就知道!
贺程程与关戎这段孽缘,不是天生天长,而是源自上一辈人。
关戎算是红`三`代,出生在一个典型的军人家庭。爷爷一辈去过前线打过仗,跟一帮战友为保卫共和国,立下过汗马功劳。
仗打胜利后,关爷爷一直在东部某省某军`区做司令员,贺程程爸爸当时正好在那服役,给这位首长做了许多年的警卫员。
贺程程爸爸手脚麻利,为人勤恳,不仅在工作上辅助首长,更是在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
那时候关爷爷孤身一人在这边军营,关奶奶跟儿子一家留在首都。关爷爷戎马一生,铮铮铁骨,但再坚毅不屈的人也有孤独柔肠的时候。
贺程程爸爸特地找了跟关爷爷是老乡的司务长帮忙,学了一手家乡菜,时不时跑去炊事班打下手,给老首长开小灶。又投其所好学了围棋,哪天首长无聊了,端起棋盘陪他下一场。
贺程程爸爸样样都做得贴心,投桃报李,关爷爷给当时一名不文的小警卫员介绍了文工团里最漂亮的女歌手做女朋友,后来顺利晋级为贺程程妈妈。
贺程程怀孕的时候肚子圆,人人都说会是个千金。老首长恰好刚得了孙子不久,指着贺程程妈妈肚子说,要真是个女儿那就结成个亲家。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贺程程妈妈果然生了个女儿。贺程程从小就漂亮,粉雕玉琢,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个一碰就破的瓷娃娃。
老首长很喜欢她,说“何处是归程”,我们军人上战场,要一往无前。打了胜仗回过头,也要有心之安处、他于是给这个奶娃娃取名叫程程。
贺程程一出生就是顶着老首长孙媳妇的头衔,尽管那时候两家地位悬殊,老首长也只是随口一说,所有人都只是当做一段笑话,压根没有当真。
贺程程直到四岁才见到绯闻男主角。老首长年事已高,从位子上退了下来,家也从军`区大院搬到了干休所,贺程程爸爸跟他感情很深,便拖家带口一道搬了过去。
那时候老首长的独子,关戎的爸爸,恰好调任本地。一家人在经历多年的分隔后,在老首长的暮年终于重新团圆,关戎也从首都一道搬来了这座富饶的沿海城市。
贺程程当天被提早从托儿所里接回来,妈妈给她换了新裙子,又往她手里塞了两个棒棒糖,说一会儿有个小哥哥过来,你要懂礼貌知礼仪,一定记得跟他相亲相爱。
贺程程是个乖宝宝,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糯糯道我知道啦,妈妈。
傍晚的时候,老首长进到院子里,身后果然跟着一个小哥哥。他长得可真好看,白得和雪一样,脸蛋鼓鼓的,大眼睛,小鼻子,特别像过年时贴的年画宝宝。
小哥哥穿一套合身的迷彩小军装,头上戴着个贝雷帽,脖子里挂着一只小海螺,时不时就送进嘴里吹一下。人也特别有礼貌,让喊什么就喊什么。
老首长指着贺程程妈妈,让他喊“丈母娘”,关戎当时不过六岁,只知道是逗他的,但不是很理解意思,懵懵懂懂地大喊了一声“丈母娘”,所有人都笑起来。
贺程程妈妈把女儿推出来,让她喊哥哥,贺程程从小就腼腆害羞,心里明明已经演戏过一百遍了,果真实战就开始掉链子。
她一个劲往妈妈身后躲,扭扭捏捏地喊:“戎戎哥……哥。”反观关戎就大方多了,跑过来牵上他小手,说:“程程妹妹,我们做好朋友好吗?”
贺程程从小在军营长大,见惯了皮得不行的泥腿子,猛然见到个知书达理的,又是惊讶又是高兴,两个人手牵着手去院子一角玩。
可谁知道人前彬彬有礼的关戎其实坏得很,刚一跑远就朝贺程程十万分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贺程程小,但也会察言观色,赶紧把没吃的棒棒糖塞到他手里,一脸讨好地看着他笑。
关戎哼了声,用小牙咬开了包装纸,只是刚刚舔了两口,立刻甩到一边树下,说:“什么破烂玩意儿,难吃死了。”
贺程程看得目瞪口呆,视线落在那沾了泥的糖上好久都没移开,她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咽着唾沫道:“这是我妈妈给买的,五毛钱一个呢。”
那时候的五毛钱,对于贺程程简直是天文数字一样。她的慎重其事,却是关戎的不值一提:“五毛钱算什么,我吃的都是妈妈从国外寄回来的,什么糖果巧克力都有,还带夹心呢!”
贺程程不知道什么是国外,军营以外就是她不知道的世界了。她只想一边舔着自己的棒棒糖,一边缅怀掉地上的那一个……她真的很少能吃到棒棒糖的。
关戎看她将棒棒糖舔得砸吧砸吧响,一张小嘴水润饱满的,腹诽难道她的那根比较好吃?关戎摊开手,恶狠狠道:“把你的给我拿过来。”
贺程程张着嘴,惊呆了,内心当然是极不愿意的,可是一想到妈妈跟她说过的,要“相亲相爱”,只好忍痛把棒棒糖递过去:“戎戎哥哥,都是一样的。”
关戎一把抢过来,放嘴里嚼得咔吧咔吧响,心想这小丫头不老实,这根确实好吃点。他拧着小眉道:“你废什么话呢,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程程先“哦”了一声,又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呆呆问:“为什么呀?”
“你不知道吗,你是我的童养媳,从小就被你爸爸妈妈卖给我的。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累了你就给我捶背,我渴了你就给我倒水。不然,”他捏起拳头,鼓着腮:“我就揍你!”
那是贺程程第一次听见童养媳这个词,还完全不懂,可听完小哥哥的解释,她真心觉得很委屈,这童养媳还真是辛苦啊。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她卖给戎戎哥哥呢,就为了给她买棒棒糖吗?
这事儿一直像个秤砣似的,长久压抑在心底,等贺程程上学念书了才知道关戎是骗她的。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哪还有什么童养媳。
他们的婚约也做不了数,建国后不许成精,共和国不许包办婚姻。
可现实不允许归现实不允许,关戎可是拿这件事欺压了贺程程十来年,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在提“童养媳”的事。
贺程程很委屈,索性真的不再理他,手机直接调成静音扔抽屉里。不管他发多少条信息,就当石沉大海,她才不要再理他。
直到这晚结束,贺程程都一直保持沉默,跟卞香香她们手牵手回去的时候,也没理会一直朝她吹胡子瞪眼睛的关戎。
贺程程知道自己缺点很多,但对关戎,自问已经十分周到。可他就像是个刺猬,每每一见到她就竖起浑身的尖刺。
贺程程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任他欺负的小丫头了,已经长大的她开始选择反抗,实在抗击不过……那就逃呗。
所以她一路逃回宿舍,闷闷不乐地洗澡洗漱,往脸上抹过一点孩儿面后,打着哈欠地爬去上铺。坐到自己床上的时候,她忽然愣了下。
被子旁边靠角落的地方,居然放着一套崭新的迷彩服。折得整整齐齐,边角都抻得很平,帽子端端正正放在正中间。
“……”贺程程看了一眼宿舍外头,她刚刚洗过的迷彩服分明还在那儿挂着呢,那这一套是从哪儿来的啊?
她摘了帽子,将衣服展开来往身上试了试,正正好好是她的码。再一抖裤子,骨碌碌滚出来一个白瓶的东西,是云南白药。
贺程程的心一下暖融融的,再想想刚刚不理关戎的事,又惭愧又不好意思。她赶紧再爬到下面,将手机拿过来。
跟“关绒绒”的对话框边显示着红色的“99 ”,关戎的最后一条信息写的是:“行了,你不是我童养媳,你是我未婚妻,这总行了吧?”
贺程程看得脸热,讷讷:“谁是你未婚妻啊……”
关绒绒:“终于肯理我啦,你现在挺牛啊,我的短信都敢不回了。你说谁是我未婚妻啊,哪个傻子回答我,哪个就是呗。”
“……”好像又被欺负了一次呢,贺程程对着手指踟蹰了好一会儿,才给关戎回过去:“衣服跟药……谢谢你。”
关戎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见她不再冷战了,倒打一耙道:“呵,公主大人居然也会说谢谢,可喜可贺。”
“……”贺程程:“关绒绒,我有点想睡觉了。”
关戎没再勉强她,说:“那就睡呗,今天也够折腾的。明天还是老时间,再最后一个到,罚你站一早上军姿!”
贺程程:“……噢。”
过了会,贺程程又按亮手机:“那个,关绒绒……”
关绒绒:“还有什么破事?”
贺程程:“云南白药……过期了呀。”
关绒绒:“……”
贺程程:“你未婚妻是傻子,那你是什么呀。”
关绒绒:“……”
第5章
关戎跟贺程程一样,同样是上铺,攥着拳头往床上一砸,把下面抓紧时间上网冲浪的朱天龙吓得蹦了起来。
朱天龙往上面踹一脚,骂道:“关戎,你他妈有病啊,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关戎抓过枕头边的水壶就扔下去,说:“你那云南白药什么时候买的,过期一年了,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靠点谱?”
朱天龙挺委屈,嘀咕着:“我怎么知道啊,平时又不常用。”
关戎半个身子挂在床铺外,说:“滚你丫的,你小子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以后别指望我再信你了。”
朱天龙哼唧声:“随便用用呗,又死不了人,别因为这个离间了咱们的战友情。”
又纳闷:“我说你平时不是挺能扛吗,肩膀上削掉块皮都不带皱眉,今天怎么娘炮逼逼的问老子要云南白药了?”
关戎一声嗤,躺回到自己床上:“你不配知道。”
朱天龙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踩着床板趴到他床边上,挤眉弄眼道:“是不是看上什么妹子了?”
关戎睨了他一眼:“有病,这儿能有什么妹子?”
宿舍其他人替关戎帮腔,说:“就是啊,一工科院校,10:1的男女比,就是有妹子,站出来也是满身的机油味,我都郁闷了。”
“学校里,学校里一帮大老爷们,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是一帮大老爷们。人混到这份上也是够够的,早知道就不出这趟差了。”
“得了吧,你们带的还算是有万绿从中一点红的,我那两个是和尚班,妹子是什么,不仅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都差不多,有也等于没有,还娇滴滴的,说话重点就掉眼泪。不过关队手里有一个还不错,妹子长得挺小挺萌的,被骂了还不回嘴。”
这话一出,满宿舍的“谁啊谁啊”。
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没事的时候就爱聊聊女孩。关戎他们虽然是军校生,未来卫国戍边的军官,比同龄的男孩们更加成熟稳健,但本质上还是一帮年轻血性的青年。
他们也有七情六欲,有依恋的家人,心爱的姑娘。只是特殊的使命教会他们压抑和隐藏情感,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只有熄灯前的这几分钟可以畅谈心事。
所以这时候的他们没有矫情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朱天龙这时候道:“是不是那个皮肤特白,戴眼镜的,脸颊上还有点小雀斑。我也看见了,真挺不错的。”
“对对对,就那个,早上我去带队的时候,正好听见关队训她。关队那叫一个凶啊,我小心脏都在颤了,那姑娘居然能撑住不掉眼泪,还声音嗲嗲地跟他道歉。”
“卧槽,有点可爱。”
“她同学好像叫她程程。”
“名字都这么好听。”
诸如这样的卧谈,平日里的关戎是不大在意的,可今天听在耳里,不知道怎么就是这么刺耳。狗日的朱天龙还连人雀斑都看见了,他到底盯着贺程程看了多久啊?
关戎忽然又坐起来,捶了下床板,说:“你们有完没完,这一天下来还不累,非要等熄灯哨响了才肯乖乖闭嘴是吧?”
大家伙静了一秒,赞叹:“关队今晚好大的官威啊。”
朱天龙一张脸还在床边,两只绿豆眼正眯起来细细审视。关戎将他一把拍开,说:“把灯熄了,把嘴闭上,明天的事还多着呢。”
军训第二天,贺程程穿着一身合身的迷彩服参加训练。
卞香香特别好奇地问:“怎么过了一晚,你的衣服变小这么多。”
贺程程十分心虚地说:“昨晚我不是洗过吗,缩水了。”
卞香香半信半疑地点头:“到底是美女,衣服缩水也缩得这么科学。”
都说军训是一道坎,打扮再时髦的姑娘,穿上迷彩也逊色不少。再加上晒过出了汗,脸上的粉底修饰被冲散后,原本的底色露出来,这时候就能看出谁真是美女,谁不是了。
经过几天的训练,贺程程和所有女生一样,也晒黑了一点,没了以前白生生的娇弱感,反倒因为小麦的肤色显得更加青春灵动,让人过目不忘。
系花的名声不胫而走,其他班的男生时不时就跑过来围观。久而久之,其他院系的也过来看。校宣传社的还特地赶来拍了照片贴校内bbs,美其名曰“展现当代大学生风采”。
知名度高了,来献殷勤的男生不少,无奈贺程程小可爱天生愚钝,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始终无动于衷,还一个劲地自我陶醉:学校的人都好好啊。
舍友们虽然旁观者清,但因为能一直跟在后头蹭吃蹭喝,受了贺程程追求者不少好处,也就看破不说破,静静看着这帮人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