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嘴角抽了抽。
完了,这些人被当场逮了个正着。沈青城比其他人严格了许多,钱江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的事儿,他能在玄司北面前说上一天,就算玄司北现在没在场,钱江估计也要被沈青城打打小报告。
不过,钱江被训惨的样子好像也很有趣……
宋悦一边心里YY着钱江被玄司北训完后找沈青城大眼瞪小眼的搞笑场景,正走出院外,冷不丁地余光瞥见一道白影。
只见玄司北穿着晨练时的练功服,冷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一本正经地负着双手与她擦肩而过,往她原本所在的院中走去。
嗯?
直到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宋悦才十分敏感地停下脚步,做贼似的飞快往后望了一眼。
他这是从哪儿来,又是要去哪里?今天他不应该这么早起的……看他的穿着,是刚在竹林里练功回来?那他刚才站在这里,岂不是看到了一切?
不过他反正不知道她的身份,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顶多当着钱江的面训斥他两句。
宋悦没多想,就趁着所有人集合听令的空档,悄悄躲在小树林里披上隐身衣,离开了皇宫。
……
玄司北一走进院子,无声的威严让四面八方的人声霎时间安静下来。
沈青城也未曾料想,而院子里其他还未来得及去场外集合的暗卫,收起了刚才的玩笑之色。毕竟他们号称纪律严格。
“钱江人呢?”玄司北目光锋利得令人心生畏惧,带着漠然缓缓扫过所有人的脸,嗓音低沉。
“尊主,听属下解释!”钱江的亲信脸上有一丝懊悔,早知道就不让他们玩得太过火,谁知道尊主今日起了个大早来练功,还正好听到了动静。不用想,他们又要加大训练量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都看到了。”玄司北的话轻飘飘的,不带一丝薄怒,视线最后落在那个脸上红晕未除的暗卫身上,深深看了他一眼。
沈青城比钱江对这方面更敏锐得多,见尊主盯着那个暗卫,心下暗道不好。
就算尊主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他也隐隐看得出来尊主对那个新来的无名稍有纵容,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尊主也不允许他们打探更多,这样一想,难道是……
不好,尊主不会杀了那个暗卫吧?
“叫钱江来。”玄司北却又像是没对那暗卫有任何特殊,目光只是多停留了一会儿,就淡淡移开。除了沈青城以外,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以为他是因为他们纪律不严而怒。
钱江低着脑袋匆匆被沈青城的人给带到了玄司北面前,脸上尽是懊悔。没想到他就是离开一阵子就出了这么多差错,还被尊主看见了——尊主今天的样子虽然平常,气息却好像比以往更恐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是属下管教不严!任凭尊主发落!”
玄司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准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嗯?
钱江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地抬起了脑袋,眼中多了几分激动之色。
尊主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不仅不处罚他,还要给他机会立功?
“姬晔刚好今日回宫,边关正缺一员大将,今日你就带着这些人上路,去边疆补上空缺。”玄司北冷冷看了他一眼,“魏**队蠢蠢欲动,如若能为百姓守住关口,便是为燕国立功,到时你便可名正言顺加官进爵。”
跟在钱江身后的一众暗卫都傻了。
这虽然是立功的机会,但被发配到了边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一辈子都无缘再进皇宫。再说,若有魏**队来犯,他们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尊主这是明赏暗罚吧!
沈青城双眸眯成了一条细缝,看着暗卫队伍里那个被“重点关注”的脸红少年,再看了看状似平静而漠然,绝口不提无名之事的尊主,心里缓缓形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猜测。
毕竟,尊主的心思实在难猜,看上去也不像是会为情所动的人,平日里似乎待无名姑娘如常,偶尔有些特殊之处,也有他的解释,但不知为什么,他仍会觉得异样。
看着尊主那张平静淡漠的脸,他又不由得有些期待,甚至隐隐约约觉得有趣,若是在那张对一切漠然而显得高深莫测的脸下,隐藏着平凡人所拥有的情绪……不知道尊主吃起醋来,心里在想什么?
沈青城心里面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此猜想之后,免不得心思就活络了几分,想试探一二:“尊主,此事可能有些不妥。”
“说。”
“据我所知,无名姑娘经常跟在钱江左右,似是对钱江有意。”他特意凑到玄司北耳边,正儿八经地低声说道,“如若把钱江调去了边关……恐怕无名姑娘也会跟着他走。”
第201章 傲娇的男人
钱江只知道沈青城凑在尊主耳朵边说了什么,多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那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尊主的眼神变得更冷,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道:“不可能。”
“尊主您是不知,钱江在江湖上跑多了,见识多,知道的新奇玩意儿也多,尽管个子不高,可不少女暗卫都对他另眼相看。”沈青城暗暗心惊尊主的反应。
如果这反应再明显些,他甚至可以立即确认,可惜……
钱江瞪了一眼沈青城。他觉得那小子一定背着他说了什么坏话,要不尊主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那么渗人?
“如若不相信的话,您可以让无名姑娘来,当面问个清楚。”沈青城继续劝诱道。
说罢,不等玄司北发话,他立马叫人去请无名姑娘。
等到暗卫在宫中四处寻找,也没找到宋悦的人影,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无名姑娘半个时辰前从这里走出,就不见了踪影,附近各条路的暗卫都没发现她的踪迹,只有一个地方能藏人,就是附近的小树林……但我们也已去小树林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发现了有人在的痕迹,却仍未见到无名姑娘,她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玄司北微微收敛眸光,宽大的袖袍中,掌心缓缓攥起:“出城。”
“哎?”钱江一时半会还跟不上尊主的思路。就连沈青城也是一脸疑惑。
“去见姬晔。”
他特意分给她这个任务,目的之一,就是将一切筹码握在手中——
只要掌握住她的目的,就很容易摸清楚她的动向。
……
宋悦将隐身衣脱下时,已经卸了妆,恢复了本来面目。但为了不被燕都内其他人的探子发现,便戴上幕离,用黑色皂纱隔住所有人探究般的目光,挤在人流里。
如果计算得不错的话,她来得不算晚,姬晔还要过阵子才会进城。如今她只要悄悄出城……
还没等她在城门口蹲到姬晔回来,远处就传来官兵们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是在开道。
“让一让让一让嘞,皇上为了迎接睿王爷回京,特意清场——”
紧接着,就有队列整齐的官兵们小步跑来,疏散百姓。有的人想要去高楼上看,还有的人则是调头走向了其他街道。
玄司北的人也过来了,她看到了几个面熟的人,是沈青城的下属。
宋悦脚步一顿。
看来他们是打算在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地把姬晔接进宫……而且这样一来,她就没有从中作梗的机会。
不是说好了让她接么……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她只能再往脸上随便涂了一层药泥,把脸色涂成了蜡黄,摘下幕离,出现在官兵们的面前:“相国大人派我来负责今日的接见,难不成计划有变?”
见她出示的令牌,几个官兵犹豫了一下,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了她钱江被发配边疆的消息。宋悦吃了一惊,暗想玄司北果然另有计划,点头装作巡视的样子,拿了其中一人的刀握在手中,拖慢步子朝前走去。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有用武力了。
【可是宿主,你现在是个战五渣。】
宋悦:但我有刀啊!
【可你没内力。】
宋悦:可我会跑啊!
【可你还是没内力。】
宋悦:……内力药剂有点小贵,只有趁机用你试试看了。
【你想怎样?!警惕.jpg】
宋悦:如果先上来的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或许我可以利用他们的力量收集能量,以此换取金丹,然后在战斗中换取内力药剂,用这把刀干翻他们!
几根纤细的手指,缓慢地攥紧了刀身。她正一步步四平八稳地向前迈进,却在平静之中透出几分无声的肃杀之意。
她几乎都要准备动手了,可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无名,你这是做什么?”
宋悦猛然回头,一只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按在了她的手背,通过握住她的那只手,从而掌握住那把长刀:“我不记得无名会武功……清场而已,也用不着挂刀吧?”
他的凤眸微眯,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就像是能洞穿她的一切心思,让她本能地松了手,夺走了她手里的剑。
宋悦心想计划怕不是要黄,张口就道:“我这是防身……就是因为不会武功,这又不在皇宫里,难免不安全……”
说罢,像是离开剑就没了安全感的孩子,竟然去他手中抢了起来。
玄司北冷着脸闪躲两下,可当那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捏着剑鞘的手,一瞬间,两人的动作都有些微微的停顿,四目相对,又飞快挪开了目光。
他盯着那只雪白的手,眸中莫测的神色变幻了一下,忽然回归了毫无表情的面色,冷冷挣开了她的手:“你逾矩了。”
宋悦的反应却比他预料的还要大,闪电般地缩回了手,立马向他鞠了一躬,低头说道:“是属冲撞,属下愿意领罚,请尊主发落。”
玄司北下意识用手指抚过她曾经触碰过的地方。
在宋悦看来,却像是他一直以来的洁癖发作而导致的反复擦拭,以为他是想擦掉她触碰的痕迹,嘴角抽了抽。
她又没有手汗,有必要这么嫌弃吗……一副冰山嫌弃脸就算了,还使劲擦!
玄司北不知她心中所想,因为她突然示弱的态度而有些无措,只是冷漠惯了的一张脸保持着万年不变的,转身便走,也不管身后的她能否跟上:“燕都治安不差,但你若实在害怕……那就跟在我身后。”
宋悦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追了上去,跟紧他的步伐,拽上了他的袖口:“尊主,您还未曾发落……”
她心里正奇怪着,玄司北这种程度的精明,竟然没提责罚的事儿?事出反常必有妖。
玄司北冷冷拂开她,与她隔开安全的距离,思绪似乎并不在此,随意答道:“今日之后,午餐后的甜点取消。”
“哈?”不会吧,她最最期待的桂花糕都没了?!!
而且,这算是什么类型的处罚!不应该是军棍什么的吗!
宋悦的一张脸立刻皱成苦瓜,玄司北似乎也意识到刚才他的话不像是上级对下属所言,又补了一句:“今后的晨练加倍。你不是没有武功么,今后每日清早去我院外的竹林,练习最基本的马步。”
宋悦:?!!!
第202章 姬晔回宫
跟在玄司北身后的宋悦郁闷了一路。
直到身披战甲的皇叔姬晔出现在城头,低着脑袋碎碎念的她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去看玄司北的脸色。
他仍然一片平静,面无表情地站在城楼上俯视城外的风景,从葱郁的树林下缓缓走出的一支队伍到远处连城一片的山峦,再到无边际的天空——不知是不是他将自己隐藏得更深了,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从他眼中读出那样强烈的野心,取而代之的是淡漠。
燕国的土地虽然算不上广袤丰饶,但怎么说也不该对他毫无吸引力。他亲自来接姬晔,难道不是为了更牢固地掌握燕国至高无上的权力?
果然吗?看上去最无害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
宋悦偷偷把手伸向了腰间,摸上了暗袋中鼓起的东西,心里有种莫名的安慰。
好在她刚才防了他一手——趁着玄司北在和这一片的官员谈话,自己偷跑去买了几块桂花糕贴身藏着,应该够吃个两天的。
【重点不是这个吧!宿主能不能有点儿志向喂!】
宋悦:人要是不能享受生活,和死了有什么差别!
【……居然好有道理的样子。】
宋悦:所以说没有桂花糕的人生比死了还可怕啊!
【……你干脆去攻略那个会做桂花糕的老伯吧。】
这时,玄司北已转身下楼,似乎是准备亲自与姬晔一起回宫。宋悦下意识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等她意识过来、缩回手时,玄司北的脚步竟然停了。
他没回头:“怎么了?”
“那个……姬晔他……”宋悦张了张口,有点担心他已经设好了局,“姬晔他毕竟是个老狐狸了,属下担心尊主安危!”
“当真是关心我?”不是关心那个男人?
宋悦连连点头:“不知尊主有何计划?”
玄司北轻轻侧过脸,幽深的凤眸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你认为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怎样?”
宋悦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他说得也是,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落人口实,这里百姓看着,不好动手,等姬晔回了皇宫,他有的是机会布局阴人,多半不会急于这一时。
……
回宫之后,玄司北屏退了所有人,与姬晔单独在太和殿交谈。
宋悦在殿外,苦思冥想着怎么偷听。她扫了一眼草丛和殿顶,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连暗卫都被清出去了,整个大殿只有庭前的入口处站了一个苦瓜脸的钱江,其他地方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