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村长还偷偷冲着夏瑾眨了眨眼。
言尽于此,老头子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夏瑾被雷得不轻,不过他也能猜到村长大概是误会了。
以为他们小儿女之间互赠礼物。
夏瑾也是哭笑不得。
明水村离福来镇很远,他们凌晨就出发,正午时分才到。
所以村民来一次镇上都是大采购。
夏瑾与他们约好了,黄昏时分到此地聚集。
分别前,萧禄深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夏瑾,这么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看起来真的特别好欺负啊。
夏瑾不知他未来大舅哥这么担心他,没心没肺地冲对方摆了摆手,随后转身,走远了。
萧禄深:总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
*****
夏瑾沿着东干道一路行走,道路两旁没了小贩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幼儿的吵闹声,大人的斥骂声,清净许多。
夏瑾身心愉悦,兴致勃勃的欣赏这古色古香的建筑。
今日要背书箱,夏瑾没穿那件兔裘,反而是套上了系统送他的那件青衫。
夏瑾昨夜苦苦哀求的了一晚上,才让系统爸爸松口,答应保他恒温一天。
所以他今日看起来,别提多有风度了。
宽大的袖子微微摆动,一头墨丝如丝绸般垂于身后,乌黑亮泽。
墨发用一根蓝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蓝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夏瑾缓步而行,神态慵懒地欣赏着两旁风景,却不知翩翩少年郎,风流隽秀,也成了旁人眼里的一道美丽风景。
一炷香后,夏瑾在一家书铺外停下脚步。
他抬脚走了进去。
“店家,可否与在下一张简易木桌?租金好说,两个时辰后在下定当归还。”
店家正在擦拭书籍,忽闻人声,回头一看,嚯!好俊俏的郎君。
美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被人格外厚待几分的,尤其这位美人还谦恭有礼,令人心生好感。
所以店家意思意思收了十文钱,就把木桌给了夏瑾。
夏瑾眉眼带笑,“谢谢店家。”
“不客气,不客气。”店家笑着摆了摆手,还询问夏瑾是否需要他帮忙,毕竟夏瑾看起来太羸弱了些。
夏瑾婉拒谢过店家的好意,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店家,若在下在书铺外两丈远卖画,可会影响贵店生意?”
店家闻言,眼睛一亮,“公子要卖画,可否与我先看一眼?”
夏瑾腼腆地笑笑,红着脸从书箱里取了一副。
店家笑着接过,心里对夏瑾的评价更高了几分。
面相虽还带着些稚气,但行事隐隐可见大气之象,又考虑周全,让人如沐春风。
还未见画,店家心里对夏瑾已经好感倍增。
没有卷轴,画像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店家却无轻视之意,待他把画像打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用色大胆,画技高超,虽少了几分灵气,但这幅画也算不错,卖个二三十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哪知这不算完,夏瑾突然把走过来,凌空虚指画像,“店家可看仔细了。”
一笔一画,行为飘逸。
店家眼睛瞪得老大,哆嗦着唇,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公子奇思妙想,老朽愚钝,竟未看出,差点辱没了公子佳作。”
夏瑾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店家高赞了。”
“公子自谦,不知公子,这幅画可卖?”店家目光火热,期盼地望着夏瑾。
夏瑾弯了弯眉眼,笑道:“我本就是为卖画而来,店家仁义,若是不嫌弃,这幅画就赠与店家吧。”
“这如何使得啊!”
夏瑾嘴角噙浅笑:“若是店家允许,在下寻店外两丈远作画,便当付店家的租金了。”
“不值当的,公子……”
夏瑾故作失落:“莫非店家嫌弃拙作?”
店家大惊,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公子可别误会。”
“那便成了。”夏瑾抬脚搬过木桌,回头一笑,“这木桌,在下就先搬走了。”
“好好,公子尽管拿去用吧。”
夏瑾心满意足,眉眼带笑。
他生了一副好相貌,言行举止皆是不俗,是以,他将书箱里的笔墨纸砚,自制的颜料一一摆放在木桌上时,周围便围了不少人。
“这位公子,你这是要现场作画?”围观人中有人好奇问道。
夏瑾弯唇,点头。
青年肌肤白皙,鼻梁挺直,眉下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生成的俊美面容让人见之忘俗。
当俊郎青年提笔作画,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佳人。
夏瑾是有系统爸爸在身的人,他本身又有底子,下起笔来,如有神助。
短短小半个时辰,一张白纸上跃然而现飞鸟,虫鱼,花草,木石。
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围观众人皆惊叹。
“妙,妙,妙,构图妙,用色妙,寓意更是绝妙。”说话的青年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气势压人,等闲人不敢与之对视。
哪怕他此时抚掌而笑,也未削弱身上气势分毫。
夏瑾神色未变,脑海里却忍不住对系统吐槽。
“统统,我看到了一个比我还能装逼的人耶!”
[所以……]
“你以后不要总说我衣冠楚楚,表里不一,装模作样。”
[两者有关系???]
“当然有啦,对比一下,你就知道你过去有多冤枉我了。”
[我…[哔]…你…[哔哔]……]
夏瑾:…………
系统爸爸生气了,不理他了。
夏瑾咕哝一声,又高高兴兴地投入卖画事业。
他听那青年所言,就知对方已经看破他所画其意,故也不再卖关子。
双手一摆,念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公子这是何意?”
“啊!你们看……”有人后知后觉觉察出来,指着夏瑾刚才所画大叫道。
“以字入画,字体行云流水,游云惊龙,飘洒俊逸,同时又不失画像灵气,二者相辅相成,叹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公子,大才啊!”
第16章 男色误人(十六)
“敢问公子,你这画怎么个卖法?”有心急的人已经开始询问。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
夏瑾神色未变,眉眼始终带着笑意,退后一步拱拱手,道:“本就是即兴而作,若是诸君喜欢,看着给个价便是。”
“这………”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看着给价,可夏瑾的画作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好坏,若是给低了,可就有辱人之嫌了。
一时之间,倒是没人做这个出头鸟。
气氛慢慢僵持,夏瑾却好若置身事外,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淡定得很。
“三百两。”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眉眼凌厉的青年,周身气势不俗,顿时竞抢的心思也淡了。
夏瑾卷起画像,递给青年,笑道:“承蒙照顾。”
青年挑了挑眉,令随侍取了三张百两银票。
夏瑾顺势接过,揣入怀中。
随后,他又拿起毛笔,笔尖沾了颜料,在新的一张白纸上落画。
新年将到,夏瑾偷偷讨了个巧,画了一副童子抱鱼图,寓意年年有余。
一幅画作完,他并没有停笔,立刻开始下一副。
还是以字入画的手法,夏瑾画了两只七彩鹊,画中彩鹊互相嬉戏,隐隐生成了一个囍字。
彩鹊本就有吉兆之意,与字形“囍”字合二为一,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双喜临门。
两幅画所用篇幅都不大,但画技精巧,寓意深远,又加之时间选的微妙,所以夏瑾的两幅画一完成,现场就有人争相竞价。
“童子抱鱼图,我出两百两,公子卖给我吧!”
“哼,两百两也好意思开口,公子,我出两百六十两,卖给我!”
“三百两………”
“我出三百五十两………”
“我出三百八十两……”
一番竞价,最后那副童子抱鱼图被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以四百两高价买走。
虽然与那些动辄千金万两的名画没得比,但是名画的作者都死翘翘了,夏瑾可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正当年少,与他年纪相仿的书生,有谁能将自己画作卖出百两高价。
夏瑾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收下了富商给的银票,他又开始卖另一幅。
双喜临门寓意比之年年有余更高远,所以夏瑾一拿出开卖。
人群沸腾,顿时达到了一个小高峰。
“三百两,三百两,我出三百两买了。”
“三百两的走远点,公子,一口价,我出四百两,卖与我吧!”
“四百两算什么,公子把画卖给我,我出四百五十两。”
“我出五百两……”
“五百三十两………”
“五百六十两………”
“六百两!!!”一声高吼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激动的人群听闻六百两的出价,心凉了半截。
画像虽好,奈何别人出价太高,买不起买不起!
夏瑾抬头,打眼一看,与他意料中的彪形大汉不同,喊价的竟然是个唇红齿白的郎君。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夏瑾噙着浅笑,礼貌又疏离的把画递给了来人。
三幅画卖完,短短两个时辰总共进账一千三百两。
夏瑾心里贼开心,这下总算能办一场体面的婚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夏瑾美滋滋的收拾各种用具一一放回书箱里,正准备背上书箱,搬上木桌还给书铺店家。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高扬的惊呼声。
“夏瑾!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瑾:………真他娘的冤家路窄啊!
夏瑾不得已扭头看他,神色淡淡:“秦公子。”
秦瑜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内心深处藏着蠢蠢欲动的快意。
他眸子瞪大,嘴巴微张,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伸手指着夏瑾,痛心疾首,“你竟然在卖画?”
夏瑾懵逼脸:不是,你既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之前搞那一出是为啥?
很快夏瑾就知道为啥了。
秦瑜捂着胸口,心痛难忍,“夏瑾,没想到你竟然………,当初口口声声的高洁傲岸,如今竟然也为了这铜臭俗物弯腰。”
“夏瑾啊夏瑾,没想到你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当初的豪言还未消散,你却已然将它抛于脑后,你可知你所作所为,深深侮辱了清高雅士这个词。”
秦瑜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晔然。
“这是怎么回事?这书生是谁啊,看样子跟卖画的公子认识啊?”
“这人我认识,是镇上墨锦书院的学生,姓秦,单名一个瑜字,天资聪慧,勤奋刻苦,为人和善,深受学院夫子喜欢,同窗敬重。”
“这么厉害!那位秦公子如此说,难道卖画的公子真的那什么……”
“虽说书生卖画很平常,可是一边卖画,又一边自诩高洁雅士,好像也有点太那啥了吧!”
“真是个口里不一的伪君子!”
“对,亏我们刚刚还为了那几幅画竞价,真是瞎了眼。”
人群议论声渐大,夏瑾又缄默不言,之前买画的人都心有惴惴,那位买了童子抱鱼图的富商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银货两讫,他要是退画。
明日他出尔反尔的事就能被对家编成笑料传出几百里地去。
若是他不退,他有眼无珠高价买了一个品行不端的书生作画的事也能被人谈论许久,说不定以后行商都能被人质疑能力不行。
如今这局面,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富商又急又气,心里真是把夏瑾给怨上了。
眼见着众人情绪高涨,越说越不入耳。
夏瑾终于表态了。
他抬手往下按了按,众人齐齐住了嘴,且看他如何解释。
出人意料的,夏瑾没有先为自己开脱。
他的目光从秦瑜身上扫过,蓦地笑了,只是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他说:“在下平生最厌两种人。”
“忘恩负义的伪君子,趋炎附势的小人。”
“秦瑜。”夏瑾抬头,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种呢?”
“满口胡言!”秦瑜气急败坏,怒瞪夏瑾,讥讽道:“莫非是我揭出你真面目,你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夏瑾被人指着骂,面上也不见恼色,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秦瑜口中所斥之人并非他一般。
他一扬手,宽大的衣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青衫飞扬,单手轻点秦瑜,“何谓清高,清高一词,寓意纯洁高尚,不慕名利,不随大流,不同流合污。”
“我不偷不抢,坦坦荡荡,行为做事光明磊落,又如何担不起清高一词,怕就怕有人清高不起,又想故作清高。”
“人在做,天在看,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定断,不是你秦瑜空口白牙一句话定人生死的,因为………”
“你、不、配!”
“夏瑾!!!”秦瑜怒喝,没想到他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夏瑾竟然还能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