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的小少年抿紧唇,初宁又是笑:“珉清,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弟弟。大伯父是大伯父,姐姐也是能分清是非的。”
“四姐姐.....我.....”
“吃过甜汤就早些睡吧,明儿再说。”
宋珉清目送她纤细的身影离开,对着汤羹半天也没动,直到那碗甜汤都凉透了,他才捧起来喝个干净。
次日一早,宋珉清就来给宋霖请安,徐砚和初宁都在。他犹豫了会,朝宋霖跪下说道:“二叔父,我想清楚了,等我考中进士,您再让我过继吧。我要成为有用之材,才有脸蹭到您名下,不然要坠了您的威名,我无颜面对您。”
才十一岁的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宋霖都诧异了。
旋即是摇头失笑。
宋珉清继续说道:“我有些私已的银子,足够我去书院念书的。如若得假回来,您收留我几日,给我个落脚的地方就好。”
宋珉清比宋霖想像中还更稳重,觉得这也算是个历练,便同意他的话。让他就跟着住到重阳,等学院招学子的时候,再让他去考试。
宋阳那里很快就收到儿子在二弟那处,听到幼子说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他骂了句忘恩负义,便又沉默良久。
宋霖自然就接掌了族里宗长之权,在宋家兄弟叫人应接不暇的事件过后,京城的官夫人都又说起另一件眼前的新鲜事。
前两月明德帝给几位儿子选侧妃,发今太子侧妃与二皇子侧妃已定,但这二皇子侧妃是从三皇子手里抢的,这点就够她们津津乐道许久。
而二皇子妃于五月初二生辰,已经下贴子给各处,二皇子准侧妃也收到贴子的。众人都说这是正室先给妾室的下马威,二皇子妃要在这个时候压未进门的一头,等到进门了,才好收得服服贴贴的。
所以京城各夫人都期待着那天的戏码。
初宁身为阁老之女,安成公主之女,自然也收到贴子。她根本不想去,请求安成公主给自己推了。
安成早知道徐砚暗中回了京,如今就等汝宁的消息。她很体贴的应下初宁,也怕在那乱哄哄的场面吃亏,她知道三皇子妃肯定会去的。
于是到了二皇子妃生辰那天,初宁就躲在屋里跟徐砚下棋。但初宁棋艺不佳,就伙同宋珉清那臭棋篓子一块儿耍赖,把徐砚闹得好气又好笑。
然而,她不知道,她避开的二皇子妃宴会上闹了一出与她相关的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初宁:真·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90章
皇子妃生辰, 虽不敢太过铺张浪费, 但皇家排场绝对是大气并务求精致。
上桌的菜肴皆是经过细心挑选, 色香味俱全, 摆满了一桌。
然而,偌大的花园中, 哪里还有一个宾客的影子, 有的只是伏倒在主位上无声哭泣的二皇子妃。
在她身边的侍女都无足无措,想要上前安慰,又无从安慰,最终只能看着脚尖沉默。
二皇子妃哭了一会, 直接就拿起桌上酒壶往嘴里灌:“喝!”
她高举着粉彩酒壶,又哭又笑,神色带着几分疯癫。
侍女们终于围上去抢她手中的酒,有被推倒的,有被她拿酒浇一脸的,霎时一片混乱。
此时还留在二皇子府的安成公主仍气得手都在抖。
二皇子一脸颓败跪在她脚边,有些神惊未定:“要不是姑母警觉,当场就识破了, 恐怕这会侄儿怎么也说不清了,更别说与父皇交待!”
“你以为现在就能给你父皇交待了?!”安成一拍桌子,声色俱厉, “满府的宾客,你就管不住你身下那三两肉!!”
这话叫二皇子脸红,惭愧地道:“姑母, 侄子也是被用了药,并非管不住自己。”
“我不管你这些!你堂堂皇子,居然能叫人在你媳妇生辰上被算计,不光你丢脸,你媳妇也丢脸!连带着我和你父皇都丢尽脸面!这事还险些祸及初宁!”
差点让她没法跟宋霖交待!
安成公主想到刚才的那幕,一颗心就平静不下来。
“你现在给我想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还易容成初宁的样子,跟你就在竹林苟且!!”
她又一拍桌子,眼里是熊熊烈火。
二皇子早就在不断回想,可是他本就在前院喝了不少,再又中了催情的药,哪里还有什么记忆。有的也尽是那女人给到的销魂。
“姑、姑母......我......”
他无话可说,安成公主真想一脚踹死他!
“那片竹林就连接着园子,人来人往,就是往死里算计你!而且有人见到你们之后,居然是高声喊叫了出来,还喊出了安宁县主这个名字来,你府里究竟是多少牛鬼蛇神!”
一开始,她听到初宁跟二皇子在竹林的时候差点没瘫倒,心里第一个反应是小姑娘怎么会在二皇子府。
她匆忙赶到,下意识是想遮掩这件事,让更少人知道。但那个时候早就被坏事的人叫得一半宾客皆知。
她也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初宁’,缩在竹林里,在绝望地喊自己。
她当即要让所有的人离开,也万幸是在这个时候,她猛然察觉不对。
初宁不可能来二皇子府,有徐砚在家里,也不可能让她单独一个人前来!
她发现有诈,好在当机立断,亲自确认那个女人究竟谁!
结果抹掉她脸上妆后发现,这就是易的容!
一个和初宁有三分相像的女子,易出了十成的相似。
她直接就将这个女人拖出竹林,让在场所有人都看个清楚。
如若当时她让侍卫赶走已知情的人,那就算她在事后发现这是假扮的,‘初宁’与二皇子私通一事就真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别人只会想到是她故意在替小姑娘遮丑,牵近一个无辜的女子进来。
而且那个女人在被发现后还一点也不慌张,直接咬舌自尽,让人什么线索都再也找不到。
这场算计阴毒得很,安成公主还在心惊胆颤,二皇子那里除了惨着脸,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
安成公主见他这样,也懒得再呆下去。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估计一会宋霖就得找上她,恐怕这会事情也已经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了!
随着安成公主离开,二皇子府里彻底冷清下来。也和安成公主预料的差不多,她刚回府,宋霖就铁青着脸要见她。
面对一脸冷冽的宋霖,安成没过多的话说,也不用他先开口问,就把二皇子府里的事情前后说明白。
宋霖冷笑一声:“也亏得殿下今日未中计,那人算计的就是正常处理事情的方式,女子名节事关性命,是谁都会先想着遮掩。真够狠毒!”
“若是计成,初宁最终不是一条白绫吊死,就要给二皇子做妾!再有.......那人恐怕还想离间我与太子殿下。”
抽丝剥茧下去,最终目的还是离不开朝堂。
他舍不得女儿死,只能让女儿嫁给二皇子,为了让女儿在二皇子府里不受委屈,他还能跟现在一样全心全意为太子谋算吗?
宋霖闭了闭眼,心头一片悲凉。
安成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外头的庭院,明媚的阳光刺着她双眼。
良久,安成才叹气说道:“这些人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或者这就是第二回 了,至于会不会有第三次.......”
她顿了顿,面无表情看向宋霖,然后站起身,径直走出厅堂。
宋霖沉默着坐了许久才离开。
青柳胡同,初宁难得下厨,说要给大家包馄饨吃。
结果初宁发现,徐砚包的馄饨都比她的好看,看得她直瞪大了眼。
宋珉清也觉得很神奇,短短几天相处,他就发现四姐夫什么都会,似乎什么都难不倒他!现在居然还会包馄饨。
徐砚见两人不可思议的样子,笑着解释:“其实是娘爱吃馄饨,我小时候脾气不好,总是惹她生气,每次犯错之后就包馄饨哄她老人家消气。慢慢的,也就包得像点样儿。”
他包的馄饨个个饱满,放在那里就赏心悦目。初宁低头,看了眼自己包的那堆,大小不一,软塌塌的。
她脸颊热了热。
这边正准备把馄饨下锅,绿裳进来说道:“三爷,老爷回来了,说让您现在去他那里一趟。”
初宁在炉灶前,有些热,抬手擦擦汗:“徐三叔,您快些去吧,这里一会儿就能好。”
小姑娘手上都是面粉,当即蹭得脸颊上都是。徐砚笑着拿出帕子,帮她擦了脸,再擦了手,在她羞红了脸后才离开。
宋珉清站在边上,撇着头,小脸也通红。心里想着,四姐夫待四姐姐真好,好温柔。
宋霖屋子只点了一盏灯,放在桌案上,与堂屋的明亮对比起来显得十分昏暗。
烛火摇曳,徐砚见到他一动不动站在桌案前,轻轻喊了声岳父大人。
只是喊过之后,宋霖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这样的沉默有种压抑感,让徐砚心头也染上一份不安。
他犹豫着要怎么再开口,宋霖却是在这个时候转身,双眼十分锐利地盯着他看。
宋霖的眼神带着几分怒意,带着几分审视,复杂极了。
徐砚微微垂眸,脑子里在回忆这几天自己有哪里让他不满意的,他对着小姑娘也一直很克制,似乎还真没有惹宋霖生气的事。
徐砚稍稍镇定,宋霖却还那样看着他,突然就说了一句:“你们成亲吧。”
灯芯在这个时候爆了一下,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回响,徐砚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霖手负在身后,紧紧攥成了拳,无比清晰地再说了一遍:“你们成亲吧,就近的吉日。”
“宋、宋兄?”
徐砚这回听得再清楚不过,震惊中连称呼都喊错了。
宋霖冷冷扫他一眼:“瞎喊什么!”
徐砚当即改口:“岳父大人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不然以宋霖舍不得女儿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初宁未及笄就出嫁!
徐砚一点欢喜都没有,反倒神色变得严肃。
宋霖把决定说出来后,眼前就有些发虚,回身去扶了扶桌沿,背对着他说:“你坐。”
他语气低了下去,徐砚并未坐下,而是上前去扶住他胳膊:“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宋霖抬头,看着他清俊的面庞,眉目清亮,丝毫没有喜色。他感觉到一阵安慰,抬手去拍了拍他肩膀,然后任他扶着自己坐下,把今天二皇子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是三皇子?!”徐砚听过来龙去脉之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宋霖神色沉郁,“不管是谁,是我累得初宁总不得安生。安成公主之前就提醒过我,说小心别人拿初宁婚事来做文章,后来你们定了亲,我想着总该盯着别处了吧。结果,他就没打算放过初宁!”
“那初宁出嫁了,他就会放过了吗?”
徐砚反问。
宋霖摇摇头,眼神苦涩:“不一定,但初宁出嫁了,起码他无法再做像这样的算计,把初宁往死路上逼!”
若女儿真的被逼得失了清白,她性子看着软和,其实最不受妥协,恐怕不会愿意看到他受到威胁。
他不能拿女儿的安危去赌任何事。
徐砚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明白了。”
“——爹爹,徐三叔,你们说完话了吗,可以吃晚饭了!”
小姑娘脚步轻盈地来到内室门口,朝里探头,看到两人正坐在椅子里。
宋霖和徐砚当即都收了面上严肃的神色,朝她露出笑,齐声说道:“这就来。”
徐砚话落就被宋霖暗中瞪了一眼,被瞪得直低头摸鼻子。
宋霖来到桌边,听到女儿说是自己调的馅,亲手揉的面,嘴里更加发涩。
一碗馄饨,到最后竟是用了许久,连汤都没有留。
徐砚看在眼里,无声叹息,下刻脚面一疼,是被宋霖狠狠踩了一脚。
当夜,远在汝宁的李侍郎又溺在温柔乡里,突然脖子上一凉,看到一把刀就贴着他的动脉。他颤抖地抬头,看到对方身上穿着飞鱼服......
作者有话要说: 宋霖:我心里苦。
徐砚:这个时候要装淡定。
第91章
上刻还是莺声燕语的温柔乡, 下刻就成了李和伟的宣判地。
来到汝宁的锦衣卫暗中先去核查各衙门卷宗, 与徐砚上呈的一比对, 再查核笔迹新旧, 真假一目了然。
将各衙门的人暗中控制住,就只要捉拿李和伟归案。
李和伟听着锦衣卫口中篡改之事, 一个字也不认, 还在辩解道:“各位对我恐怕有所误会,那些东西都是先前徐砚去核定,有错有做假,我实在不清楚。”
“李侍郎这话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领头的一位锦衣卫千户笑了笑, 李和伟勉力镇定,继续说道,“各位看看上面的印章与签字就知道,我这边都还没有落印呢,准备这两天就去做最后核查。”
在场的锦衣卫听他说得跟真的一样,相视一眼,哈哈哈大笑。
李和伟直觉有异,扯着嘴角尴尬地跟着笑, 那千户就走上前,拍拍他肩头:“李侍郎把事情推在一个死人身上,倒是厉害。”
“你说笑了, 这并不是什么推脱之词。”
“是啊,徐大人也没有身亡,你这也不算推脱之司。”
李和伟又要扯着嘴角笑笑, 但神色当即一僵,一滴冷汗就滑落下:“你、你说什么?”
“押走!”
那个千户一抬手,冷笑道:“徐大人不但没死,还回京揭发你蓄谋杀害朝廷命官,欺上瞒下,意图虚报迁居户数与田地,以公谋利!”
李和伟脑海里轰隆一声,如惊雷炸响,脸色青白交加,喃喃道:“谁没死?他没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堵上嘴!”
千户不耐听他嚎叫,当即有人堵上李和伟的嘴,那个人下刻闻到一股骚臭味,然后嫌恶地扫了李和伟一眼。
李和伟居然被吓到失禁了,堂堂侍郎,杀人的事都敢做,结果胆子就这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