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们开始疑惑地交头接耳，空乘人员虽然面带微笑安抚说不要担心，但桃乐丝却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惶恐和不安。差不多三分钟前，几乎这艘飞机上所有人戴了耳机的人都一起听到了一个声音——
找到我。
只有这一句话，重复了足足一分钟，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并且引起恐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坐在前排的一位男乘客因为得不到回应，愤怒地站了起来，“我们需要得到答案！”
其他人一起附和。
负责带队的老师也一边紧张地盯着空乘人员、一边安抚身边的几个学生让大家不要动。桃乐丝看着空乘小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知道那个声音绝对不是恶作剧。
有些担心办理了托运手续的胖橘，桃乐丝无意间向窗外看去。
“教授，那是什么？”她拉了拉带队教师的胳膊，示意对方向外看去——云层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飞机后面。
“那是……”带队的男教授瞪大了眼睛——“那是军方的……”
桃乐丝心里一紧。
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让军队出动轰\\炸\\机紧随一架民航客机呢？
最可能的情况是：此时飞机已经被人挟持，一旦驾驶舱里的人决定坠机袭击地面目标，后面跟着的军方飞机立刻就会把他们的飞机击落。
她的人生可真是多姿多彩。
桃乐丝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候，从后面走来了一位空乘小姐。空乘小姐手里拿着卫星电话，在桃乐丝身边站定。“海斯汀小姐？”说完，她把电话递给了桃乐丝。
狐疑地看看空乘小姐，桃乐丝接过了电话，里面传来刚刚才在机场分手的大侦探的声音。
“你怎么样？”没有任何寒暄语，电话那头的大侦探直奔主题，“机舱里出现混乱了吗？”
“还没有。”抬头看看已经开始与空乘小姐发生争执的旅客们，桃乐丝知道机舱里出现混乱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很快了。”
突然，飞机向下俯冲的动作让所有人惊呼出声。
“飞机被人远程控制了，机长现在暂时没办法夺回控制。”电话那头，大侦探的语速很快，“听着，机舱里被人安装了□□，30分钟之内会被引爆。桃乐丝，我需要你协助我找到□□，能做到吗？”
夏洛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yes ”，坐着等死从来也不是桃乐丝的风格，她回答得很爽快。甚至在这个瞬间，桃乐丝忽然察觉到其实她对于死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从哪里开始找？”
“从机舱的行李间开始，不要声张。按我说得做。”
桃乐丝只叫了她的带队教授、一个空乘小姐姐，再外加一个恰好坐了这趟航班的纽约警察一起。空乘小姐已经知道飞机上有□□的消息，所以除了红着的眼眶外表现还算镇定，那位中年警察更不用说，就算是那位带队老教授也为了学生的安全，尽量抑制了自己紧张的情绪。
几乎是让人喘不过气的20分钟之后，桃乐丝等人在夏洛克解读提示的帮助下，终于从某个行礼箱里，找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慢慢打开它。”电话那头除了大侦探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杂音，之前背景警方的指挥声早已经消失不见。
警察先生抹了把汗，把其他人拦在了身后，示意应该由他来开箱子。桃乐丝本来想要同意，可看着那只蓝白相间的纸箱子，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伸手拦住了想要打开箱子盖的中年警察，桃乐丝手指轻轻摸了摸纸箱边缘。“你拿着电话，我来开。”
如果她想得是对的，那么这个箱子就不能让警察先生来拆。
带队的老教授和空乘小姐想要阻拦，但看到桃乐丝一脸笃定、又担心会坏事地放弃了。警察先生犹豫了一下，但鉴于电话那头的神探没有阻止，所以也就默认了。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桃乐丝首先伸手顺着纸箱盖子的缝隙里，用手指尖细细寻找。
“桃乐丝？桃乐丝？！”电话那头华生医生担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止住。桃乐丝顾不上别人，她用指尖前端小心地摸索着。
终于。
她摸到了一截线头的触感。
小心把线头拉出来一点点，桃乐丝用空乘小姐给的剪刀把线头剪断，这才缓缓打开了盒子。
“上帝……”老教授不停在胸前画着十字架，空乘小姐一脸劫后余生表情地看着盒子里——里面毫无疑问是一个正在倒计时的□□，时间显示已经只剩下了最后10分钟。但最让人后怕的是，纸盒子上粘着一截短短的线头，已经被剪断的线头另一侧在□□里面。
如果刚刚真的直接打开了盒子，那么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引爆。
“你是怎么……”警察先生谨慎地审视着她。
“夏洛克”，把电话拿回来，桃乐丝没有理会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不能拆”。能拆掉也不能拆。
“怎么了？”
“我得先找到她”，桃乐丝终于明白，那句“找到我”不是给夏洛克的提示，而是给她的。
“找到谁？”华生医生的声音在那话那头响起。
“米兰达……”
第59章
SN436航班从希思罗机场起飞40分钟后。
“夏洛克, 你有什么案子吗？”出租车上, 送走了小姑娘的华生医生揉了揉自己因为早起而有些困倦的脑袋。要是室友今天没有案子查的话，那他就回家再睡一觉了。
“NO”, 没有案子可查的大侦探靠在车窗上, 有点无聊地摆摆手, “伦敦的罪犯们近来一点创意也没有，雷斯垂德一件有意思的案子也拿不出来。”
“嗯，要是永远这样的话可能这个世界就安全了。”华生笑着调侃自家不满意的室友。“不过你就要失业了, 夏洛克。”
“别瞎想了, 约翰。”夏洛克摇摇头, “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可能安全, 总有黑暗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随时等着扑出来。”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哦哦，刚好说到他呢。”华生探头, 看到自家室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雷斯垂德又有新案子找你了。”
“夏洛克。”大侦探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机场10分钟前接到匿名电话。”已经跑了一趟贝克街接人却扑了空的雷斯垂德焦急地给匆匆赶到的夏洛克介绍情况。“有人声称在一架已经起飞的航班上安装了定时/炸/弹。”这样敏感的消息立刻就被上报给了苏格兰场。
“恐怖分子？”不久前才从机场送人回来的华生眉头紧皱，“他们提要求了吗？”恐怖分子如果真想炸毁飞机没必要还提前打个匿名电话。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很可能是想跟政府谈条件，难道苏格兰场想要趁谈判的时间让他们找什么线索吗？
“提了。”推开临时指挥中心的大门，雷斯垂德一指放在桌子上被他们找到的疑似恐怖分子遗留在机场的包裹，“他们没有政治诉求、不要钱、也不要别的。他们只要你, 夏洛克。”
“什么叫只要夏洛克？”华生被雷斯垂德这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对方只有一个要求。”这也是为什么负责指挥这次劫机案的联合指挥部会同意雷斯垂德找大侦探来的原因, “他们说线索全部都在这里, 只要夏洛克在规定时间内破解开他们的线索、找到□□、解救人质，那么一切就算结束。”
雷斯垂德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深深担心按照这种出事的节奏，他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发际线。
“哪架航班？”夏洛克忽然有种很糟糕的感觉。
“呃……，SN436 ，今早8点10分从希思罗机场起飞，目的地曼哈顿”。旁边一位民航局的工作人员赶紧回答。
“是桃乐丝的航班……”
华生和大侦探交换了视线。
*
“等等等等，什么叫□□不能拆？”地面上的指挥中心里，华生医生被电话那头小姑娘的话弄糊涂了。“桃乐丝，□□有什么问题吗？”夏洛克解开的线索里，拆卸□□的方法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
难道恐怖分子在最后一个线索上耍诈？就为了让飞机上的人自己引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能拆。”飞机上，桃乐丝看着□□上方不停倒数的红色数字，头疼到头秃——他们只有9分钟了。“夏洛克，□□不能拆。拆了才真的要没命了。你记不记得有次你借给我一本关于□□知识入门的书？”
因为真的找到了□□，整个飞机上现在弥漫着一种恐惧的气息。
“yes ”，电话那头的夏洛克低声回答，“你怀疑？”
“不是怀疑。”把那个放□□的纸箱的盖子拿起来，上面粘着的那短短一截线头让桃乐丝下意识皱眉，“夏洛克，我很肯定。”
“你们在说什么？”雷斯垂德探长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夏洛克，桃乐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放着不管，□□确实在倒数结束之后被引爆，但如果按照常规步骤把□□拆掉，拆开的瞬间就会爆炸。”
这是桃乐丝曾经跟夏洛克讨论过的一个可能性。
当时她因为好奇从大侦探那里借了一本介绍各种常见□□构造的专业书。夏洛克的书上还很仔细地注明了“某某事件中就是使用了这类□□”的字样。花了点时间把书看完的桃乐丝顺便还上网搜了警方公布的那几起事件的经过和最后的处理方法。
还书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和警方解救人质步骤的她只是下意识向大侦探说出了她的一个假设——
如果有一个恐怖分子把自己的□□放置在某个建筑物内，然后在上面安装上一个定时装置。倒计时结束，□□按时爆炸。可如果有人试图拆卸□□，那么就会触动□□里内置的另一个小型□□。小型□□受到影响后会引燃□□，那么整个□□立刻爆炸——无论倒计时是否结束。
夏洛克在听完她的假设之后很淡定地表示这在技术上不是没可能，但他同时问了桃乐丝一句话——动机呢？
在他们讨论的几起案件中，恐怖分子安放□□的原因就是为了给警方和人质施加压力。如果□□过早爆炸，那么恐怖分子就失去了手里的筹码，不仅不利于行动、甚至可能连原计划的逃跑时间都没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又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内部做一个这样精密的装置呢？
但是现在，这个假设发生了。
“装□□的纸盒盖子上有连接□□内部的线头，和我之前和你开玩笑的时候说过的双重保险一模一样。”桃乐丝把那个蓝白条纹相间的盒子拿起来，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遍。最后，她从盖子上撕开的夹层里面摸出小小的一张字条——Find me .（找到我）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夏洛克，我得找到她，否则□□不可能停下来。”
现在，红色的数字显示，只有8分34秒。
“我们能做什么？”虽然听不懂夏洛克和桃乐丝在打什么哑谜，但雷斯垂德知道现在不是能解释的时候。“桃乐丝，你说的那个人全名叫什么？”
8分30秒。
“呃，米兰达·汉德？我怀疑要么真正的米兰达·汉德从来没来过伦敦、要么这是个假名字。”桃乐丝站起身，转向正焦急望着他们这边的乘客们。“是和我住在一起的室友。”
“夏洛克，我认为她现在就在这架飞机上。”
“为什么？”大侦探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摇了摇头，桃乐丝不再去管那个□□，把手里写着“找到我”的字条举在眼前，“我只是觉得她……她一定不会错过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否则的话……”
岂不是失去了很多乐趣。
8分26秒。
……
时间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也碰不到。人类除非借助工具、否则根本无法捕捉它的动态。而且只有在失去它之后，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生死关头，感知被无限放大。桃乐丝把那片薄薄的纸片拿在手里，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念头——
字迹工整，整体向右微微倾斜说明写字的人是左撇子，但她从发现过米兰达是个左撇子；米兰达·汉德这个人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只是在来伦敦之前她与对方不熟悉，只能勉强算是点头之交；米兰达曾经说过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父母健在；回国的日期是早就订好的，米兰达说不跟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确实说过“要再玩一会儿”。
飞机上的□□，被盯上的夏洛克和她，与米兰达今早和她告别时穿的衣服颜色相同的蓝白条纹相间的纸盒，还有写着“找到我”的字条。
无数生活片段汇集在一起，一一闪过后又被桃乐丝狠狠甩开。最后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观察。
如果米兰达在这架飞机上，那么一切就都不是观察。
而是参与。
把纸条揣进口袋里，桃乐丝转回身。带队的老教授今年已经60岁，虽然头发花白但身体很好，现在正担忧地看着自己；那位恰好搭乘这趟航班的纽约警察面色凝重，已经在询问电话那头的专业人员是否能想办法把□□放到飞机某个部分，然后扔出去；最后剩下的，只有那位最开始就出现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拿了卫星电话给她接的空乘小姐。
“嘿”，走到空乘小姐身前，桃乐丝的视线扫过对方的名牌。“我找到你了……欧络丝。”刚刚，空乘小姐的名牌上可还不是这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