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条线索带来了什么？
除了找到一口用来挑衅FBI的空棺之外，一无所获。匡提科的实验室对那张留在棺材内的卡纸进行反复检测，依旧一无所获。对于下葬“杰克·克劳福德”的同伙的追查也陷入僵局。
可以说，她提供给FBI的线索除了让局势更加复杂之外，任何好处都没有带来。而她提供的线索，是莫里亚蒂给她的。
如果换了其他人是线索来源，那么桃乐丝可能还会相信对方无心。只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身为犯罪大师，被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称为对手的家伙，桃乐丝对这位她曾经短暂相处过的男人却再了解不过了。
莫里亚蒂如果真的想让她抓住净化会的把柄，那就不会只给她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线索。同理，莫里亚蒂如果不想让她与净化会扯上关系，那从最开始也不会给她这个线索。
从在伦敦见面、莫里亚蒂将净化会的消息透露给她开始，男人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的局面——无论是净化会想要杀她、FBI找上门，还是她拒绝FBI的保护选择加入调查小组，一切都在男人的掌控之中。
现在躺在她电脑里的汉尼拔·莱克特的罪证就是最好的例子。
莫里亚蒂很清楚她会在调查小组里遇见谁，也清楚她会怎么做。
卧室里静悄悄的，客厅里回响着新闻频道的深夜主持人浑厚的声线。桃乐丝把电脑放在一边，咯吱咯吱咬着薯片，思考对策。
被冷落的手机不甘心地叫起来，催促桃乐丝接电话。
“……Hello？”手机响到第三遍，桃乐丝才慢吞吞擦干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生气了？”电话那端优雅的牛津腔现在听起来格外欠扁。桃乐丝没有回答，两个人就这样安静下来。
“……包庇罪犯是犯法的，詹姆斯。”沉默良久，桃乐丝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曼哈顿美丽的夜景映入眼帘。
“你指汉尼拔·莱克特，还是其他人？”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没有听出桃乐丝语气里的冷意，还是一副跃跃欲试搞事情的兴奋感。
“对天堂组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在落地窗前的躺椅里坐下，桃乐丝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还是说……你就是其中一员呢？”她早该想到，以詹姆斯·莫里亚蒂那种自傲的性格和诡谲的行事作风，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无形组织在暗地里集结行动，莫里亚蒂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任由对方坐大才想解决？
“这个指控太严重了，桃乐丝。”电话那头只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我只是……偶尔跟他们合作一下而已。”
果然。
“让我和FBI一起查净化会，你打什么鬼主意？”把床上的可乐和薯片拿过来，桃乐丝又重新躺了下去。“詹姆斯，汉尼拔·莱克特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想他死？”
她电脑里的资料只要拿给FBI一份，就能立刻把食人魔批捕，追查对方所有恶行。
“一个异食癖患者还没这个能耐惹到我。”语气里说不出的讽刺，莫里亚蒂的声音中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恶意。“桃乐丝，他是你的问题。”
“为什么？”把薯片的袋子整理一下，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桃乐丝没办法在说话的时候吃东西——即使手空着也不行。“他怎么会是我的问题？”
“因为他想你死——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想你去死。”声音里没有丝毫迟疑或者担忧，莫里亚蒂现在的语气就好像在陈述今晚的晚餐吃了什么那般平静。“桃乐丝，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汉尼拔·莱克特不同寻常，那也该明白，一个食人魔在这个时候混进FBI特别调查小组，还接近你，不可能是巧合。”
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只是桃乐丝不懂，莫里亚蒂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有关汉尼拔的罪证，对方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发给她？
“记得我告诉你天堂组织想要对你进行考验吗？”微小的电子提示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紧接着又消失。
“桃乐丝，这是你的考验。你发现了汉尼拔·莱克特的不同寻常，就等于在试卷上写下了名字。”而他发给女孩儿的那些文件，是题目。
桃乐丝没有回答，电话两端又再一次安静。沉默许久，桃乐丝才缓缓伸出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知道吗，詹姆斯”，不能不说，她是失望的。“虽然我很不赞同你的行事作风，也一直认为你这个人危险、善变。但我总认为，你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詹姆斯·莫里亚蒂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真正面对面接触到的、第一个让她会不自觉想起上辈子的人，“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电话那头传来沉默的呼吸声，但无人回答。
“只是现在看来，我太不了解你了。”
手指按下结束通话的红色圆圈，桃乐丝把手机扔回茶几上，重新在躺椅里躺下。
深夜，一片寂静。
*
“……教授？”忠心耿耿的莫兰上校站在原地，看向自家生平第一次被人挂了电话的老板兼人生偶像。“您不打算给海斯汀小姐解释一下吗？”夭寿啦！莫里亚蒂叫兽这辈子第一次做好人好事不留名，居然就被对方单方面绝交啦！
“解释？解释什么？”两条腿架在办公桌上，莫里亚蒂把手机扔到一边。看了看电脑屏幕里穿着一身白色蕾丝睡衣坐在落地窗前吃薯片喝可乐、情绪丝毫没受影响的小姑娘，他无奈地朝得力下属摇摇头，“莫兰，你觉得那小丫头是会听人解释的人吗？”桃乐丝如果真的是几句话就能劝过来的，他还用这么费劲？
“可是您拦住了天堂组织那么多次阴谋，这一次如果不是您提前安排，她需要面对的情况会凶险得多……”莫兰为自家老板鸣不平。
朝属下摇摇头，莫里亚蒂很清楚他自己在小丫头心中的形象——桃乐丝有着符合这个世界主流的道德观、但其中又夹杂着她自己独特的是非观。桃乐丝会喜欢夏洛克、亲近钢铁侠、会和那只傻乎乎的蜘蛛侠一起玩，但桃乐丝对于他的职业选择却一直持一种不赞同又不反对的态度。
不赞同是出于主流道德观、不反对是因为她认为没有立场反对。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想解释收集到汉尼拔食人罪证却秘而不宣的人不是自己，桃乐丝也很难完全信任他。
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形看，让小姑娘独自面对这一切，或许更正确。
雏鹰会在被折断翅膀之后扔下悬崖，能够战胜疼痛和恐惧飞起来的，才能真正翱翔。
人也是如此。
桃乐丝需要一个独自面对一切的机会，经历磨难、才能真正成长。
“需要让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加强防卫吗？”莫兰的眼睛瞥了瞥老板的电脑屏幕，对于教授应该被铐上手铐拘留的偷窥行为不予置评。
“……不，让他们按照原本的模式行动就好。”犹豫了一下，莫里亚蒂回答。
“教授，其实海斯汀小姐的危机很好解除不是吗？”莫兰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好奇提问。“她只要把您告诉她的情报向FBI和盘托出，再把您发给她的文件拿给其他人看。汉尼拔·莱克特一定会落网，到时候净化会也会牵连出去。至于天堂组织，相信神盾局一定会很有兴趣。”
……
“噗……”莫里亚蒂被自家属下这神来一笔逗笑了。“莫兰，你居然这样想？”教授先生惊奇地回头，好像第一天认识莫兰一样。
“不是这样吗？”莫兰很认真地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桃乐丝一直有机会把问题甩给其他人。”把腿从桌子上放下，莫里亚蒂停顿两秒，关掉了电脑画面。“她可以向FBI讲述这一切、可以告知神盾局我和天堂组织的关系、也可以去找复仇者联盟寻求保护，甚至刚刚，她只要向我求助，我也可以帮她把汉尼拔·莱克特解决掉。”只是那样，他难免会有点失望。
“可是莫兰，我们认识她三年，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小丫头认过输？”
即使是最开始相遇，桃乐丝被他连累得只能躲在让她害怕的森林里。满天星光下，那双绿色的眸子中也从未有过畏惧之色。
带着满身伤口的他在森林里东躲西藏的时候，小姑娘看向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现他们的敌人的时候，也依旧能回过头，给他一个充满嫌弃的微笑。
金发姑娘骨子里藏着很深的骄傲。那不是出于愚者对这个世界无知的无畏，而是出于一个个体在探索世界时所应有的勇气和自信。不知是不是因为曾经经历过死亡的缘故，桃乐丝格外珍惜她所拥有的一切、对于很多事都抱着极大的热忱。
小姑娘似乎真的是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看待——想做什么立刻就要做，从来不肯把事情推到明天，不肯留下遗憾。
而对于骄傲的桃乐丝而言，在被挑衅时不正面应对寻求解决方法、而是立刻选择向他人求助，就是一种遗憾。
桃乐丝难以示弱，她总是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
而小姑娘像一只仓鼠一样不断囤积知识的行为给她的骄傲增加了筹码和资本。
莫里亚蒂了解她。
让桃乐丝放弃正面抵抗直接向他或者其他人求助的难度，不亚于要夏洛克和麦克罗夫特站在一起跳贴面舞，或者让托尼·斯塔克承认布鲁斯·韦恩就是比他高。
桃乐丝难以拒绝挑战，
并且乐在其中。
虽然小丫头自己不会承认这一点。
“教授，您很喜欢她？”因为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莫兰忍不住多了句嘴。“我可从来没见您在谁身上费过这么心思。”就连福尔摩斯兄弟俩都没有。
“对我来说，这是个无聊的世界，莫兰。”手指轻轻点在椅子扶手上，莫里亚蒂朝自己最得力的下属摇摇头，“麦克罗夫特曾经说他觉得自己活在鱼缸里，我得说，他是自己把自己装进鱼缸的。这明明世界这么大，他却偏偏选了个那么无聊的地方。”
“人活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既然生而不同，那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过那种乏味的生活呢？”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她是头狮子，莫兰。”莫里亚蒂朝下属笑了笑。
“我们只需要等她睡醒。”
不干涉、也不强求。
但他希望，小丫头不会因为任何世俗的愚蠢观点，压抑自我。
这算是他这个坏蛋，唯一的一点好心吧。
第77章
此时已经是特别调查小组成立半个月之后的某个上午。经历过最初的挫败, 调查小组的精英探员们现在已经颇有收获。
“嗯，干的不错。”一向很少夸人的杰克·克劳福德看着技术员加西亚查到的转账记录和秘密聊天室里的通话记录，忍不住点头。
“em, thank you , sir ”骤然被顶头大BOSS夸奖了的加西亚觉得自己在做梦——大魔王杰克·克劳福德夸她了？！
电话那头的技术员在想什么克劳福德不在意。他看看自己手里现在已知的线索、再看看加西亚刚刚查到的新线索。“都过来我们开个会……海斯汀呢？”环顾四周，克劳福德再一次发现, 他们唯二的顾问之一桃乐丝·海斯汀, 又一次消失在了办公室里——“她又干什么去了？！”
克劳福德从业多年，侦办过的大小案件无数、共事过的探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但这还是他第一次, 体会这种被“同事”气得爆血管的感觉。
平心来说, 桃乐丝·海斯汀这个顾问他们雇得非常值——
抛开对方身为净化会追杀目标这一点不谈，桃乐丝·海斯汀思维敏捷、做事认真负责。所有被分派给她的工作，没有一件不是超额完成, 甚至有些工作完成得比专业探员还要好。而且因为没有接受过FBI或者其他执法机构的系统化培训, 年轻女孩儿的思维模式不受限制, 常常能够给他们提出些意想不到的思路。有些甚至连威尔都没想到。
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 很多聪明人都自恃才华、有着那么点自傲的毛病, 很难听得下去意见, 或者习惯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但他们请回来的这个年轻姑娘却一丁点这样的问题都没有。
提出的意见被采纳并且证实有效，海斯汀会说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她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提出的意见被他或者霍奇纳否定了, 女孩儿会陈述观点争取一下, 但只要他们能够给出合理的拒绝理由, 海斯汀绝对不做任何纠缠。
共事半个月，桃乐丝·海斯汀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融入调查小组的日常工作，再没人把她当做硬塞进来的编外人员或者受害者看待。霍奇纳有次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女孩儿要不要来FBI工作，甚至克劳福德自己也动过给局里再招一个天才的想法。
只是，桃乐丝·海斯汀在工作中有多让他们想要招进来做同事，年轻姑娘在日常生活中的某些习惯就有多让克劳福德懵逼。
是真·懵逼。
身为FBI的高级主管之一，克劳福德自认他这辈子怪人怪癖见识了不少。看看他的得力属下威尔——能够和罪犯共情的威尔是个标准的狗奴，为了照顾好那些从动物收容中心领回的狗狗们放弃了交通便利的公寓，而坚持居住在位于郊区的一栋小木屋里头。甚至把几乎所有工资都花给了那些汪星人，日常连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买——要知道威尔在FBI任教的工资和出现场任务能得到的补贴加起来，也算是个很不错的收入了。可给狗狗买东西不手软的威尔却直到现在，还穿着去年买的衬衫来上班。
再看看霍奇纳手底下的“百科全书”斯宾塞·瑞德博士。学位证捆一块扔出来，能砸晕绝大部分匡提科探员的脑袋。但完全可以凭智商藐视他们这群学霸（小博士是学神）的瑞德博士生平最大的爱好却是看书外加背书，还有偶尔走在街上被流浪狗追着跑被流浪猫追着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