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还特意为此帮七哥说了好话,显然今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呀。
霍禛背了霍妩一路,又将霍妩稳稳地交到霍陵背上,霍妩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小声问道:“二哥,你哭啦?”
霍陵倔强地不肯认:“尽瞎说,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哪里会这么容易掉眼泪!”
霍妩也不戳穿他,只道:“二哥,就算我嫁人了,也还是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咱们可是血浓于水的兄妹,我还指望着以后二哥能给我撑腰呢,还有啊,若以后我和七哥有了孩子,还得二哥帮我教导不是?”
女郎的声音娇娇软软地在耳边回想,霍陵心里老不是滋味,他从小护着的妹妹,怎么这就要成了别家的了呢。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的美,谁要帮你带孩子。”
霍妩默默地拧了一把他的耳朵。
他当着霍妩是这样说,可把霍妩送上轿辇,他却一把拉住了卫旌笙,沉着脸道:“你若是敢辜负了我妹妹,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放过你。”
卫旌笙只道:“二哥宽心,此生,我定不负她。”
霍妩到了裕王府后便被送进了新房,她原以为等外头觥筹交错的,卫旌笙回来还等好久,便靠着床栏想要微眯一会儿,不想竟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卫旌笙已坐在桌边的圆凳上,含笑看着她,眉目间尽是柔情。
他红衣烈烈,又饮了酒,脸上有些上头地泛着红晕,只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他看着霍妩,像是一条恶龙看守着自己珍贵的财宝。
霍妩本就喜欢卫旌笙的长相,此刻为色所迷,一阵发愣,待她回神,才慌里慌张地拿起团扇挡脸。
卫旌笙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不遮了,还有,这发冠重不重,先卸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霍妩被他笑得发晕,只晓得傻愣愣的点头。
卫旌笙嘴角笑意更深,他帮着霍妩拆了发髻,让一头青丝柔顺地落在肩背上,又往她嘴里塞了几块糕点,这才牵着她的手,带她推门走了出去。
霍妩这才有机会问他:“宾客们都走了?”不像啊,居然没多闹上一闹。
卫旌笙点头道:“我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又有两位大舅哥帮忙,这才顺利脱身。”
这样的日子,于其陪着喝酒,他自然是更愿意与阿妩相伴。
卫旌笙带了她七拐八拐地,绕至一处院外,他将院门推开,含笑与霍妩道:“进去看看?”
霍妩与他十指相扣,并肩走了进去。
卫旌笙平和的声音响起,他道:“中间挖了池子,养了莲花和鱼苗在里边,等入了夏,你就可以摘莲蓬吃,那边是各式果树,到了秋天,硕果累累,咱们可以一边在树下乘凉,一边拿自个儿种的果子解馋。”
“院子后边还种了梅树,一年四季,咱们都不会缺了景可以看,还能摘梅花泡茶喝。还有,你喜欢的秋千……”
他话未说完,霍妩就已经转身铺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只恨不得将双腿也给缠上去,挂在他的身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闷闷地问他。
这些话,分明是前世她与他闲聊时随口说的,不想这个人居然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卫旌笙长叹一口气,他摸摸她的头,道:“阿妩,你的心思一点儿都不难猜。”
自她去边关走的那一趟,卫旌笙便觉出有什么不对,等他得知霍妩见过了许芒,这才确定了下来。
卫旌笙难以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究竟是惊还是喜,他既心疼阿妩得知前世种种时的情景,又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无法压抑的欢欣。
至此,他的霍妩,终于完完整整地回归他的怀抱。
卫旌笙低声道:“这份礼,夫人可喜欢?”
霍妩自然是喜欢的。
卫旌笙愉悦地道:“我的礼夫人喜欢,那,夫人有没有为我准备些什么呢?”
霍妩有些不好意思,她暗恼自己粗心,七哥这样悉心为她,她却连为他准备什么东西的心思都没想起来过,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她正恼着,就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卫旌笙拦腰抱起,他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笑道:“没关系,春宵苦短,夫人用旁的来补偿,为夫也不介意。”
霍妩被他闹了个大脸红,却只是把头埋进他肩膀,不痛不痒地咬了他一口。
她小声说:“好。”
声音轻轻的,却像是有把勾子猛地在卫旌笙心尖上挠了一下,让他心口一时酥麻,软的不像话。
“这可是夫人自己说的。”他声音带着沙哑,抱着霍妩大步走进屋内。
耀眼的红烛燃了整夜。
春色满园,何等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懂的,开车是不敢开车的,大家脑补一下吧
明天还有最后一个番外,是你们想要的生包子
卫旌笙: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想要包子
霍妩:嗯?!
卫旌笙:才不想让小妖怪出来抢我媳妇儿的注意呢【委屈】
第78章 番外三
庆历二十七年, 又是一年大雪。
霍妩窝在房中与母亲煮着暖锅, 屋里烧了地龙,又放了银碳, 沈容犹不放心,还是不许她将毛边大氅脱下来。
“你啊,都快二十岁了,已是要做母亲的人,还这么不知分寸, 越发的小孩子脾气,真是旌笙宠坏了你。”沈容嘴上数落着,手里却没停下,亲自给女儿捞肉片吃。
霍妩道:“在母亲面前,我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嘛。”
沈容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很是满足。
阿妩嫁与卫旌笙已是第四年,心性依旧保持得如在闺中时一般,可见卫旌笙待她的好。再说了, 自二人成亲后,卫旌笙也时常带了阿妩回国公府探望,甚至愿意时不时陪着霍妩在府里小住几日,对霍家众人亦是事事上心。
卫旌笙毕竟比霍妩年长,照沈容来说,闺女这门亲事样样都好,可女儿这肚子迟迟没个反应,叫沈容怎能不着急, 这几年她为了女儿,几乎是把京里所有的求子庙都给拜了个遍,还托人寻来大把的偏方。
作为亲王,膝下无嗣怎么行呢,眼下还好说,时日一长,难保他不动旁的心思啊。
霍妩本就不爱喝那些苦的要命的汤药,只觉得喝下去好半天嘴里都泛着那股子苦味,回回都是硬着头皮捏了鼻子往嘴里灌,卫旌笙那日回府,见她这个模样,二话不说就把他手里的药泼了出去。
他郑重其事地问她:“阿妩,你真的这么想要一个孩子吗?”
霍妩愣了一会,才道:“倒也不是,只是你……”她总不能让他没有子息啊。
“那就不要了。”卫旌笙斩钉截铁地道。
“我们有无需孩子养老,待百年后,执禹景源,难道还能不给我们堂前送终?”他道,“再说了,我有你这么孩子就够了。”
他捏了捏霍妩的脸,皱眉道:“瘦了。”
霍妩呆呆地与他道:“药太苦了。”喝了拿药,她连吃东西的劲儿都没了。
卫旌笙笑笑,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样就不苦了。”
霍妩回国公府时,便将卫旌笙的话告诉了沈容,沈容叹了口气,再也不费心去寻那些个生子良方,只是从此以后,她对这个女婿,倒真是视若半子了。
皇后并非卫旌笙生母,又是看着霍妩长大的,难免偏心于她,自然不会没事为他赐些什么姬妾,倒是陛下偶尔提了两句,全被卫旌笙挡了回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陛下说的,竟叫陛下从此熄了这份心思。
直到今年年初,霍妩在太后宫里范头晕又反胃的,叫了御医一诊脉,才知道,她腹中竟不知不觉多了个小的。
太后喜得不行,她年事已高,这几年精神越发不济了,霍妩的好消息让她连胃口都好了些。
卫旌笙向来沉稳的人,被匆匆喊来太后宫中时,临近宫门差点绊了一跤,得亏卫昶霖扶了他一把,他在霍妩面前蹲下,伸出手,却连摸一摸霍妩的小腹都不敢。
霍妩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上,眼里透着浓浓的笑意,她快活地与他讲:“七哥,咱们有孩子了!”
是啊,他们的孩子,他与阿妩的血脉。
卫旌笙原以为,重活一世,已是逆天而为,故此,他们才久久没有孩子,他不觉得遗憾,只是看阿妩对着别家幼童闹在一处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会想,若是他们的骨肉,该会是个什么模样。
一个小小的,生的像阿妩的孩子……
成婚四年,好容易有了孩子,霍妩登时就被团团保护了起来,真拿她当个易碎的玉器一般,这不许那不让的,叫霍妩苦不堪言,卫旌笙推了大半的差事,一心守着她,这回还是扬州一带出了件贪腐的大案,交给别人总不放心,才让卫旌笙走上一趟。
霍妩心中窃喜,七哥这几个月管她管得跟什么似的,他这一走,她正好能松快松快。
只是霍妩没想到,前一天她就被卫旌笙打包送回来霍家,叫沈容陪着,他这才安心走了。
沈容笑道:“真不让人省心,就算旌笙不把你送回来,我也是要亲自去王府陪着你的。”
霍妩这是第一胎,她月份大了,都说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爱女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她怎么也不放心独留她一人在王府的。
“说来,旌笙也快回来了吧?”
“嗯。”霍妩点头道,“他同我说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约莫就是这两日……嗯……母亲,我有些疼……”
沈容手中的银筷掉到了裙摆上,脏了她的衣衫,一向注意的国公夫人这时全然顾不得了,她快步走到霍妩身边扶住她,急道:“这怎么就忽然疼的厉害起来了,莫不是,莫不是要生了?”
她的手向下伸去,霍妩的裙摆上已慢慢向下开始淌出鲜血。
霍妩这一胎生得并不顺利。
她耳边尽是医官产婆们的呼喊,可她太疼了,她能感觉到血顺着她的腿往下流,母亲握着她的手,有妇人往她嘴里灌进参汤,叫她用一用力。
霍妩死咬着唇,她怕自己一张嘴,就是一阵尖叫。
她疼得恨不能拿把刀将肚腹刨开,取出这个孩子才好!
到后来,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母亲才她耳边不停地哭喊,叫她再坚持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千万别放弃,她听见宋悦在外头怒斥医官,“什么保大保小,裕王妃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们……”
她模模糊糊地想,七哥在哪儿啊。
霍妩委屈的想掉眼泪,这个大骗子,说好了会一直陪着她的,怎么她现在疼得这样厉害,却还是见不着他啊。
她,她要是撑不下去了,七哥要怎么办呐。
这个人这么偏执,这么认死理……
她眼前的视线已有些迷糊,恍惚看见有一个人破门而入,不顾旁人阻拦,飞快地向她跑来,将她紧紧搂紧怀里,哽咽着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下来,滴在霍妩脸上。
霍妩喃喃道:“七哥?”
对方颤抖着抱着她,亲吻她汗湿的额头,“是,是我,我回来了,阿妩别怕。”
“七哥……好疼啊。”她带着哭腔抱怨。
卫旌笙道:“是我不好,都怪我,阿妩,你一定要坚持住,好不好?”
他此生从未这样怕过,若要因为这个孩子,害的霍妩失去性命,他怕自己控住不住,等孩子一出生就扼死了他,叫他一起下去陪霍妩。
等到第二天晌午,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霍妩腹中的孩儿才呱呱落地。
沈容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产婆抱着孩子,喜道:“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呢,殿下您瞧瞧,殿下……”她的声音被遏制在了喉管里。
因为她看到,那位裕王殿下抱着自己产后虚脱的妻子,无声地哭了。
霍妩生得虽艰难,所幸月子里精心调理着,没落下什么病根,新生的孩儿被取名为晟扬,小名运运,他继承了父母的容貌,是个很好看的小男孩儿,极讨大人们喜欢,就连抓周礼也因着这份偏爱,破例在宫中办了。
霍妩逗着孩子与卫旌笙道:“他们都说这孩子生的更像我一些,不过没关系,等下回,我一定要生个像七哥的孩子!”
在霍妩眼里,有个小七哥逗一逗,还是很有意思的嘛。更何况七哥好看,总不能浪费了。
卫旌笙挑眉道:“下回?你忘了这回有多疼多危险了,还想着要下回?”
“还有,之前哭着跟我说再不愿生了的,又是哪个?”
霍妩道:“这不是一回事儿,难道七哥你不想要了吗?”
卫旌笙:“不想。”
他道:“有这小子就够了,阿妩,争命一样的事,我看不得第二次。”
霍妩戳戳运运细嫩的小脸蛋儿,随口嗯了几声,并未放在心上。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七哥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嘛。
后世记载,裕王与其王妃恩爱一生,裕王铁腕,为颢帝卫昶霖所信赖,二人君臣得宜,开创太平盛世,天下海清河晏,引为妙谈,被后人称为“贤王”。
其独子卫晟扬,后世评价不逊于其父,他追随颢帝太子,打下另一片功业。
至于那位裕王妃,听闻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如若不然,哪能叫裕王终身不纳二色,只守着她一人,又教养出这样好的儿子。
后世女郎们谈起这段过往,言谈中总是带着对这位王妃的羡慕。
这些事情,如今的霍妩是不知道的。
卫旌笙拉着卫晟扬的手,问他:“今日在学馆与人打架了?”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扬着头看他:“父王怎么知道的。”
卫旌笙挂着高深莫测地笑摸了摸他的头。
卫晟扬道:“那不长眼的妄议您和母妃,说母妃善妒,巨着您不让您纳侧室,我一时气不过,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