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嗑着瓜子,探头往客厅里看:“才见两面你就敢把人往家里带?不过长的挺帅的,而且一看就是富二代,你看他那袖扣,绝对不低于七位数。”
李寻就住她家对门,家里是拆迁户,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富二代了。
何愈皱着眉头把他往外推:“行了行了,我要休息了,废话怎么这么多。”
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何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季渊:“他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季渊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何愈看着那两排大白牙,心一软。
乖乖,都是一个妈生的,都长了同样的脸,怎么季渊就这么可爱啊。
虽然季渊一再强调他真的是十九岁,何愈也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可他到底多大,何愈又不傻。
能长的一模一样,除了双胞胎就只能是克隆人了。
后者基本上可以排除了,那就只剩前面那个了。
“你今天就睡我隔壁的房间吧,那里的被套和枕头都是干净的。”
季渊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
他回房以后,何愈把电脑拿到客厅,关了灯玩游戏。
安静而幽暗的环境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她戴着黑框眼睛,嫌刘海碍事,用皮筋扎了个揪揪,歪在一旁。
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图案是粉色的圆点点。
她玩的入神,也忘了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开门声从身后传来,何愈吓了一跳。
她起身打开灯,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男人:“你怎么还没睡?”
徐清让头发有些乱,眼神晦暗,就连唇色也很淡,衣领微垮。
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是不是我声音太大吵到你了?”YY还没关,不时有人喊何愈,“何愈你怎么回事?”
队长是学播音主持的,他的声音很好听,平时说话也是一股播音腔,这会因为着急语速稍微快了一些。
正好在打团,何愈这个主要战力突然没了动静,也不怪他会着急。
何愈把耳机插上,看着徐清让:“你去睡吧,我小点声音。”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何愈说话的声音的确小了很多,安静的夜里,他离的这么近都听的不太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唯一能解释通的似乎就是何愈带他过来的。
她带的是季渊,不是他-
何愈打完那局游戏以后关了电脑,轻手轻脚的起身去关灯,却发现徐清让还站在那里。
客厅旁边的一条走廊,有些狭窄,他站在其中,仿佛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脊背似乎也不那么挺直了。
何愈疑惑的走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透过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他的眼睛暗的像是一片被污染过的水源。
没有光,也没有生机。
什么都没有。
何愈皱眉,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没烧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仍旧不说话。
何愈又喊了一声:“季渊?”
——季渊。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眼睫颤了一下。
他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季渊,对于徐清让来说,他就是自己最想成为的那种人,没有任何不好的回忆,热爱生活,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充满着善意。
他不会在夜里看着暖黄色的台灯发一晚上的呆,也不会反复做着那个噩梦,更不会经常听到有人骂他疯子。
他多好啊。
好到每一个人都喜欢他。
很多时候,他甚至想要一睡不醒,让他代替自己活下去。
黑夜就是一个可怕的修罗场,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
旧日的伤又隐隐发痛了起来。
外面下起了雨,滴落在窗户上,声音空灵。
在何愈的再次询问下,他终于开了口。
“我做了一个梦。”
何愈问:“什么梦?”
安静的室内,他的声音衬着雨声,低沉暗哑。
“我梦见下大雨的山村,还有不断砸在我身上的椅子,木头和骨头一起断掉的声音,刺耳到让人绝望。”
何愈的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她试探的开口:“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
“是做梦。”他脸上带着笑,“因为地狱是魔鬼才会待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何愈看着面前这张脸,脑海里浮现出的名字不是季渊。
而是徐清让。
她鬼使神差的开口问他:“你是徐清让还是季渊?”
第17章 第十七种爱
徐清让恍惚了一阵。
他突然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
好几次,何愈都看见他抬起又放下的手。
似乎想要抱住什么,最后又被理智压下去。
他不说话,何愈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她尽量放柔了声音:“睡不着吗?”
沉默良久,他才点头:“恩。”
“为什么睡不着?”
像是在一步一步的引导他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徐清让也很配合:“我睡眠不太好,以前是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何愈睡眠质量还挺好的,基本闭眼十分钟就能睡着,家里也没有安眠药。
“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看电视,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她把电视打开,坐在沙发上,“而且安眠药不能多吃,这个是有副作用的。”
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过来。”
徐清让看了她一眼,听话的坐过去。
何愈在播放器上找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你平时喜欢什么类型的,恐怖悬疑?还是家庭伦理?”
她将鼠标下滑,一一翻找着。
身旁良久没有传来动静。
何愈偏头问他:“灵异片可以……”
最后那个吗字在口中被消化,默默吞咽下去。
他坐在沙发上,头歪着。
睡颜安静,睫毛很长,眼底甚至被投射出了一圈阴影。
看上去很乖,是那种话不多的乖,就像课堂上永远不举手发言,却总是认真做笔记。
课外活动从来不报名参加,被老师点到却会回答的类型。
即使不愿意,可还是不会拒绝。
季渊的性格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乖巧,而现在的他,则属于那种,让人心疼的乖巧。
受伤了不会说,难过了也不会说,被人误会了也不会说。
永远都是自我舔舐伤口,自我愈合。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何愈脑海成形。
她关掉了播放器的页面,在搜索栏里敲下双重人格四个字。
手机在一旁震了几下,她别开视线。
是康康打过来的。
她按下接通键,那边康康语速极快的说道:“何愈姐,我妈做了点辣白菜,让我给你拿过来,我在电梯这儿。”
何愈怕吵醒徐清让,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好。”
她刚准备起身,感觉衣角一沉。
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捏着自己的衣角,轻轻的,似乎怕惊动她,只捏了那一小块。
想到他刚才说自己总是失眠,怕他醒了以后就很难再入睡了,何愈忍痛用剪刀把睡衣的衣角给剪了下来。
她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
康康一个人抱着小坛子站在电梯门中间。
何愈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这个点了怎么还没睡啊?”
康康笑眯了眼睛:“妈妈说明天带我去水上乐园玩。”
“那好好玩啊,代我和你妈妈说声谢谢。”
看到电梯往下降以后,何愈才抱着那个小坛子回去。
徐清让已经醒了,何愈出去没多久他就醒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块被剪下来的碎布,棉质的,很柔软,甚至还带着未散的体温。
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的。
起身的同时看到还没关闭的页面,最上面写着四个字。
【双重人格】
五指合拢,他将那块碎布攥在掌心。
大门被人推开,何愈放轻了动作进来,像做贼一样。
徐清让把那块何愈从她身上剪下来的睡衣布料放回自己的裤袋里。
站起身。
何愈看到他醒了:“你去房间里睡吧,在外面睡会着凉的。”
她把小坛子放进冰箱,大概扫了一遍,冰箱里还是挺满的,什么食材都有。
可是……
她一脸沉重的把冰箱门关上,她不会做饭啊。
她深叹一口气,肚子好饿。
视线落在徐清让身上,她犹豫了一会,试探的问道:“你会做饭吗?”
不等徐清让回答,她就自己否决了。
像徐清让这种有钱人,一看就是有专门的营养师和厨师负责他的饮食,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在何愈思索煮泡面是放两个蛋还是三个蛋的时候,他轻声开口:“会一点。”
因为很少在家做饭,所以何愈家的厨房几乎还是全新的状态。
徐清让把袖子卷了一截上去,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
他开了火,又倒了些水进去,安静的等待水煮开。
何愈从柜子里拿了个没拆封的围裙出来:“你还是把这个围上吧,小心把衣服弄脏了。”
徐清让看了眼她递过来的围裙,粉色的大脸猫很显眼。
和他之前手背上的纹身一样。
因为洗不掉,那段时间他都是用创可贴盖住的。
“不了。”
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可何愈还是看出了他内心的嫌弃。
何愈回房拿了一件自己不怎么穿的衣服出来:“那你围这个吧。”
徐清让刚把蛋壳打开,听到她的声音抬头,蛋清从壳里流下,滴落在他的指间。
“这是我的衣服,不过有点小,我就没有穿了。”
她刚准备递给他,正好看到他被蛋清弄脏的手。
“算了,我给你围吧。”她走到他身后,“胳膊抬起来。”
徐清让没动。
何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胳膊抬起来。”
他才缓缓的抬起双臂。
何愈的手从他腰间穿过,轻轻收拢,徐清让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自身后喷洒过来。
手一松,蛋壳连带着鸡蛋一起掉进碗里。
他感觉到有什么在体内叫嚣着。
这是她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吧。
徐清让甚至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的何愈眉眼明晰,踩着滑板在街上穿行,马尾随风飘动。
年轻的生命,就算是摔倒后哭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本来应该回学校的,可是在路上偶遇后,他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
根本不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怎么会有人,连哭的样子都这么吸引人。
他想上前安慰她,想带她去医院,想亲手替她擦掉眼泪。
可是又害怕,自卑是一种钻心的东西,哪怕他只对她一个人感到自卑。
她光是笑一下,他就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何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替他把衣服围上以后,非常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喜欢吃葱。”
徐清让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面很快就煮好了,何愈才刚把电视点开,徐清让就端着面碗出来了。
只有一碗。
她诧异:“你不吃吗?”
徐清让摇头:“我不饿。”
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安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点评。
何愈吃了一小口:“想不到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他轻恩一声,面上情绪寡淡,看不出喜怒。
依旧安静的看着她。
实在太过安静了,何愈就算一个人在家也没有这么安静过。
她胡扯着找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
“六岁的时候。”
何愈诧异:“六岁?”
他的神情淡漠如往常:“或者更早,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何愈迟疑的咬了一口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是看徐清让一副蛮不在意的模样,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吃完面以后,她把东西收拾好,和徐清让说了声晚安就准备回房休息。
后者叫住她:“你不是很好奇,我是季渊还是徐请让吗。”
看徐清让刚才的样子,何愈不想为难他。
她随口一句:“不重要了,反正你们长得都一样。”
房门打开又关上。
徐清让站在原地,眸色微沉。
——不重要。
——反正你们长得都一样-
可能是因为晚上吃太多的缘故,何愈睡到一半肚子疼醒了,起床上厕所,她睁着惺忪的睡眼开灯。
边打哈欠边忘洗手间走,经过沙发时吓了一跳。
徐清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某个聚光点。
何愈皱眉:“你怎么还没睡?”
他缓缓抬眸,声音暗哑异常,像是很多年都没有喝过水一样。
“睡不着。”
他的眼里有熬夜多出的红血丝,唇色有些发白。
看上去憔悴异常。
何愈心一软,他们这小地方,一般都是些诊所,没有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