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插翅难飞——玄宓
时间:2018-08-22 08:33:33

  然而他已经走到露台正下方的路灯处,黑眸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只能尴尬地笑笑:“还没走啊?”
  “恩,还有句话忘了说。”
  许柔的手背到了身后,死命绞着衣带,心脏狂跳。
  女人的第六感其实很灵。
  很快,她听到了让她呼吸停滞的台词——
  “你没有自作多情。”
 
 
第40章 腊八粥
  有道是, 灯下看美人, 最是惊艳。
  可这美人显然是被冻惨了, 皮肤白到近乎透明, 惟有鼻尖泛着点红。眼睫和眉毛上覆着薄薄冰雪,他就像是刚从万年冰川里苏醒,黑眸专注地盯着第一个来到他身边唤醒他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她。
  许柔在他幽深的眼神里败下阵来,雪夜太有迷惑性, 男人的话又太蛊惑人心, 她不敢再问一遍, 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攻势。
  两人对看了很久, 谁都没说话。
  她的房间在二楼, 露台离地不高,也就三米不到。这个距离, 兴许比罗密欧与朱丽叶幽会的时候更近。
  许柔的心情很微妙,几个小时前她决绝地说完了那些话, 并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 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 却没办法硬起心肠再回房间。
  毕竟, 曾经也悸动过。
  哪怕算不上心动,有些幻想的画面依然在午夜梦回时困扰了她好一阵。
  说真的,怎么可能不去关注这样一个男人。
  在学校时, 每个女生讨论的都是他。
  他优雅、自信、迷人又淡漠, 每一样特质都能让所有怀春少女迷恋不已。
  她当然也不能例外, 偏偏除了那些,她还见过他脆弱的一面。
  这种例外,就容易让人幻想自己是不是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比起寻常妹子,许柔对抗这种荷尔蒙战争的唯一优势,大概就是感性和理性的比例在脑中各占一半,并没有全凭感官能力做主。
  然而,当他撇开头,长指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两声后,她还是可耻地心软了。
  南方不比北方,没有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但阴寒湿气依旧渗人,在这种下雪天站上几个小时,没冻出病才怪。
  许柔叹口气:“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缓过一阵子,待喉咙的不适感过去后,抬起眸来:“就这样?”
  许柔没辙了。
  苦肉计历来是最狠毒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没办法应付,心浮气躁起来:“你别搞这些。”
  “搞哪些?”他忽然笑了下,薄唇漾开浅浅弧度。
  “回去吧。”许柔别开视线不看他。
  等了一阵子,听到鞋踏在雪地里的沙沙声,随后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辆黑色的车,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也就站了这么点功夫,她的手已经没知觉了,难以想象方才是什么样的动力支持他等到现在。
  如果她没醒呢?
  他难道要站到早上?
  胡思乱想间,手机又震了下。
  她解锁了屏幕,消息跳出来——
  【现在没办法开车了,有热水吗?】
  她皱着眉,缓慢打了两个字【没有】,要发出去的时候,胸口闷得发慌,她拇指摁着虚拟键盘,又把字迅速删了,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车窗玻璃是深色贴膜,瞅不清具体情况,隐约能察觉到有一人趴在方向盘上。
  真是造孽。
  【等着。】
  她边叹气边回信息,随后转身跑下楼去,厨房里黑暗一片。因为一楼有几个佣人房,她怕吵到姚姨王叔他们,干脆没开灯,摸索着从矮柜里拿出不锈钢杯,接了热水。
  拧紧瓶盖后,她犹豫片刻,想起冰箱里还有昨夜没有盛出的腊八粥,在煤气灶上加热完后,又拿了保温罐装好。
  外头实在太冷了,她非常不耐冻,临出门前,在珊瑚绒睡袍外又罩了一件白色毛绒衫。
  车子停了一晚上,除了窗户位置,周身都覆了薄薄的雪。
  她绕到副驾驶座,微微弯下腰,还没来得及敲窗,中控锁就被解开。
  她深了口气,拉开车门。
  里头的温度比外头热不了几度。
  他还趴着,没怎么动,只是懒懒地转过脸来。
  少女扎了个乱糟糟的丸子头,衣服穿得有点臃肿,跟头熊似的。
  但是很可爱。
  “有那么冷吗?”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手去揪她衣领那圈毛。
  许柔没计较他的动作,把杯子塞给他,哆嗦着道:“怎么不开空调啊?”
  他语气很无辜:“失业了,省点油钱。”
  事实是城郊公路上狂飙了几百公里,把油都快耗完了,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付家楼下,哪里还顾得上去找加油站。
  许柔冷漠地看着他:“把你的岛卖了吧。”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他低低笑起来,垂着眸去旋开瓶盖,然而冻了太久,手指根本发不上力。
  她看不下去,夺过来帮他拧开。
  他好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丝毫不觉得让女孩子帮忙拧瓶子是件多尴尬的事情,心安理得接过来,仰起头抿了一口。
  热意从入喉的一刹那漾开,而后就跟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游走在血液里。
  感觉又活过来了。
  他紧紧盯着她,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小巧上翘的鼻尖,最后是诱惑的红唇。
  世上怎么有这么矛盾又迷人的生物,叫他心心念念不能忘。
  倔强又善良,所到之处都是阳光,哪怕被人泼着黑水的那段暗沉日子里,依旧积极乐观地活着,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比起肮脏卑微的他,她太好了。
  好到让他忍不住就起了坏心思。
  他在和她重逢的第二日就去了岛上,勾勒了一处属于她的住处。房里会有松软奢华的公主床,会有扣在床柱上的宝石枷锁,那房间紧挨着主人卧室,没有其他门出去,只能从他的床前过。
  光是想想就很美妙。
  他觉得自己的病愈发严重了,这次的病因不再是母亲,却变成了她。
  她应该会很害怕吧。
  如果知道他是个如此卑鄙的变态,还会这样不设防地来他车里送水吗?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想过放她走的,可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兜兜转转还是让他们遇上了。
  肺里痒痒的,他咳嗽了好几声。
  “没事吧?”她迟疑片刻,手伸到他背后安抚地拍了几下,随即拿手背试了下他额前的温度,庆幸道:“没发烧,还行。”
  他不发一语,小口喝着水,杯子容量不大,没多久就喝完了。
  许柔见他很渴的样子,试探道:“还要吗?”
  “够了。”他摇了下头,怜惜地看着她:“你喜欢海岛吗?”
  她愣住,半刻认真道:“我挺喜欢海边的,之前暑假还去仙本那考过潜水证。”
  他笑意加深:“那就好。”
  总觉得对话怪怪的。
  许柔强行扭转回来:“你吃饭了吗?”
  “没怎么吃。”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在岳刑那里筷子都没夹稳就倒了胃口,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只是现在被她这么一提,胃抽搐了下,好像在抗议他的虐待。
  许柔倒是没意外,她知道他家里复杂,这种豪门恩怨电视剧都演多了,除夕夜不爽小妈继弟鸠占鹊巢,跑出来散散心,也正常。
  她指指保温罐,轻声道:“我还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吃完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作势要下车,被他拦住。
  他面无表情地道:“罐子怎么办?”
  “下次有缘见面还我吧,或者丢了也行。”
  “不行。”
  许柔:“……”
  他抬起手,僵硬地动了动指尖,淡淡道:“车里没暖气,我手差不多废了,没法吃。”
  许柔沉默。
  “算了,你带回去吧。”他重新趴到方向盘上,用力按着胃那里,表情有些痛苦。
  她静静看着车窗前飘落的雪花,心里烦透了。
  觉得自己不能快刀斩乱麻,很失望。
  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圣母婊无疑。
  面壁思过五分钟,她不轻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动静让荆念直起身来,眯了下眼:“犯病了?”
  “是的呢,圣母病。”她非常粗鲁地打开保温罐,拿着汤勺用力搅了搅,继而抵到他唇边,口气很不好:“张嘴。”
  他配合着张口,神情有一瞬间僵硬,咀嚼了两口后没急着下咽,反而含糊不清地道:“这是什么?”
  “腊八粥啊,你没吃过吗?”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喜欢我就带回去了。”
  他勉强地咽下,表情很微妙:“里头有花生?”
  “废话。”
  他眼里有挣扎一闪而过,随后就着她的手低下头:“那喂快点。”
  许柔巴不得呢,赶紧一勺接一勺,全给他喂了。
  他喝粥的样子特别乖,没了平时的桀骜戾气,垂着长睫毛的样子顺眼极了。
  就是边吃边往纸巾里吐花生,有点挑食。
  她恶劣地想,眼下可不就是妈妈给乖儿子喂饭嘛。
  十分钟后,一罐保温粥全下肚。
  许柔拍拍手:“行了吧,我走了啊。”
  他笑了下,直接发动了车子,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猛踩油门。
  瞬间加速,推背感让肾上腺素飙升。
  他迅速分析了下路线,在后视镜里瞅着她:“给你姑父发个消息,说你上午去同学家了。”
  她手里的勺子掉到车垫子上,恼怒道:“荆念,你什么意思,玩绑架?”
  他在红绿灯下停下来,语气惆怅:“我现在要去趟医院,你陪我吧。”
  许柔捶了下车窗,怒道:“感冒而已!你自己看不行吗!”
  “不行。”他转过脸,轻笑道:“我花生过敏,要死人的。”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过敏反应激发的泪水不停淌落,沾湿了浓密眼睫,划过颊边,看上去好不可怜。
 
 
第41章 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 许柔分心查了下花生过敏的信息, 看到该类型是属于速发型, 进食半小时内就会出现症状后,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开车的男人。
  他还在流泪,睫毛都被沾湿,眼尾那里泛红,每眨一下眼都是扑棱棱一串泪珠。
  越是强大的人设,脆弱起来就越撼动人心。
  许柔时不时瞄他一眼。
  说真的,这小变态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挺赏心悦目的。
  “看什么?”男人口齿不清地开口。
  他咬字已经不甚清楚,原本玉白的锁骨处皮肤开始出现红色疹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去。
  “你开快点行吗?”许柔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希望他的油门能踩到底。她知道某些过敏会造成气管水肿食道堵塞,严重时甚至会休克影响生命。
  可他除了那些过敏反应外, 表情还是不咸不淡的,一边看着手机导航一边开车。
  “担心我啊?”他勾起唇,心情颇好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种人, 生死面前还能耍嘴皮子。
  真他娘的要命。
  大冬天的, 她硬生生憋出一身汗,估摸了下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幸好第一医院就在附近,过了除夕守岁的狂欢之后街上空荡荡,也没有任何交通阻滞。
  他们很顺利来到了急救通道的入口处, 栅栏拦在外头, 车辆识别系统似乎出了状况, 没有自动抬起,隔壁值班岗里的保安支着额头昏昏欲睡。
  许柔也顾不上了,探出手猛按了下喇叭。
  保安吓了一跳,探出脑袋:“你们……”
  荆念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喘息,他的舌根发麻,这次竟然比小时候还严重些,明明就无意间咽下去一颗而已,喉部隐约有压迫感袭来,呼吸渐渐费力。
  这次玩脱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看向身侧的少女。
  “愣着干嘛啊!”她整张脸都涨红了,从副驾驶座爬到他腿上,按下电动车窗后,趴在那里和保安讲话:“麻烦开下门好吧?”
  大叔摆摆手:“这道门不开的,从前边过。”
  许柔瞪大眼:“来不及了!”语罢,她捏着身侧男人的脸,转过去给保安看,“您瞅瞅,他就快死了!”
  荆念:“……”
  感受到少女的暗示,他缓缓抬起手,配合地放在自己的喉咙上。
  他的双颊被她挤得相当用力,五官都看不清了,再加上泪水涟涟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饱受困扰的急性重症患者。
  毕竟人命关天,又是大过年的,保安大叔赶紧亮绿灯:“进、进去吧!”
  凌晨四点多,冬夜漫长,天还没有亮的迹象。
  他停完车后,脸色彻底变了,不是方才的惨白,隐约泛青。俊秀的下颔轮廓不再清晰,水肿起来。
  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唯一安慰的是呼吸勉强还算顺畅。
  他费劲地跳下车,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两个字。
  【怕吗?】
  许柔瞄一眼,恨不能打死他算了。
  他眨眨眼,五官有点扭曲,神色还带着笑意。
  真他妈没救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把他手臂驾到自己肩膀上,大概是危难关头能激发人的潜力,许柔身高比他矮了15公分,却硬生生连拖带抱的将其弄到了急诊室。
  这个时间点,觥筹交错完拔鱼刺的大部队早就散场了,酒驾出车祸的迷糊蛋们也都安排好躺到病床上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