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失败以后——云上浅酌
时间:2018-08-22 08:34:48

  “又不行了么?”夜阑雨低语一句,探出手来,放在了她的额上,好似边握着猫爪、边给猫看病的主人。
  本来就是刚被摸索出来的独一无二的仿制品,又加了那么多重的禁咒在身,这具壳子又还没成熟,只要少看一会儿,就会有诸多状况冒出。
  简禾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夜阑雨的吐息是冰凉的,好似体内根本没有热度,神色清冷,如霜似雪。但奇异的是,彼此的肌肤相贴不到片刻,就明显有一股难言的亲昵感与归属感就涌上了简禾的心口,好似打了针强心针一般,方才笼罩在眉间的那阵阴寒彻骨之意,竟在瞬间消散。
  简禾虎躯一震,倏地清醒了。
  系统:“是不是有种‘充电’的感觉?正常。”
  傀儡的活动能源就是主人。而这具壳子更是直接从夜阑雨的肋骨捏来的。换言之,简禾现在就是夜阑雨的一部分。同源的骨血相互呼唤,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想要回到主人的身体里去。尤其是在身体不稳定的时期,就越会被这种感觉所囿,不但主观上情不自禁、客观上也必须粘着夜阑雨。
  简禾:“……”
  哦擦,这具壳子的限制怎么那么多?
  不过也能理解为什么姬钺白暂时带不走她了——依照这状态,恐怕她人还没离开汾婴就会陷入二级昏迷,然后又得被送回来。何必这么折腾呢?还不如多给点耐心,让夜阑雨完完全全搞定她,再前来把她干干净净带走。
  灵力在夜阑雨手心微微发亮,乌发无风自动。殿中非常安静,可他的耳中却听见了极其嘈杂的喧嚣声,像是无数股的力量在她的体内碰撞、撕扯。
  过去,她每次出状况,都能听见类似的杂音。不过,从未有一次的反应像今天那么剧烈,简直就像是这躯壳已经承接了一个完整的魂魄,而因为灌入过猛、又在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身体的骨架才会险些散掉,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呢?
  招魂法的残卷,虽是姬家发现的,但作为复活乔迩的报酬,如今也已经从姬钺白手上移交给他了。翻阅过无数次,天下间,没人比他更清楚,招魂术是一点一点地召回亡灵的,不可能瞬间归位。
  除非……招魂术并没有成功,而是召回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可问题就在于,如果这东西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借招魂法为名,上了傀儡的身,借此来托生,那么,这只凶魄的法力得高深到什么地步,才能瞒过他这个主人?
  心中一旦起疑,不证实一番,他无法安心。
  一簇危险的暗芒于夜阑雨的眼底微现。
  此时的简禾还不知道,自己带着系统、凌驾于世界的规则之上,随意跳转躯壳的事情,竟然被夜阑雨从另一个角度误打误撞地怀疑上了。
  待她唇上血色恢复时,夜阑雨思忖片刻,倏地松开了手,转而提起了她的衣领,把简禾当成小鸡一样直接拎了起来。这手劲之惊人、动作之粗暴,与他那张苍白阴柔的脸,简直毫不相称。
  “你是谁啊你!”简禾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停停停,不要这样提着我的衣服,我很不舒服!”
  招魂术开始以后,上一刻还是痴痴呆呆的人,半天以后就冲破了声门,重新拥有了说话的能力,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不过,简禾还是留了个心眼的——就算魂魄已经全了,“乔迩”也绝无可能见过夜阑雨的。故而才有第一问。
  “会说话了?”夜阑雨轻扫她一眼,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一手掀开了纱帐,反手将她抛在了床上,语含警告,冷冷道:“不要动。”
  简禾被压在了白玉床上,冷得打了个哆嗦。脖子痒痒的,原来是夜阑雨的五指已经抚上了她的脖颈,那冰凉的指感,宛如蛇信子在游移舔舐她的皮肤。
  简禾:“……”
  不是吧,又来?
  上辈子,夜阑雨就干过“第一次见面时扭断她的脖子”这种鬼畜的事,以确认她的忠诚度。可现在,她这壳子好歹也是姬钺白预定的老婆,说句不好听但谜之符合情景的话——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夜阑雨总不至于那么丧病,又要扭断这具来之不易的身体的脖子吧?
  刚这么想,脖子的扼力就骤然加大了。
  简禾:“……”??心,海底针。
  自从这具壳子有了呼吸,就开始能品尝到窒息的恐惧。更不用说,她现在已经有了痛觉。同样是掐脖子,两次所带来的身临其境感是截然不同的。扼力加重以后,简禾条件反射地蹬动双足,拼命地仰起了下颌呼吸,双手同时想去掰开他的手,却在半空被夜阑雨的另一只手握住,压在了头顶。任凭她如何抵抗,都纹丝不动。
  难道真的要重演一次发生过的事了么?
  罢了,反正系统总有机会让她回来。
  简禾的反抗逐渐微弱,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从反抗到放弃,她所有的动作都被夜阑雨看在了眼里,登时一阵无语——眼前的少女,由始至终最激烈的反抗动作,也就是那样,他一只手就能压制住了。
  如果真的是凶魄借身,在感知到了死亡威胁,为了这具来之不易的身体,它必然会用尽全力来反抗。若刚才那几下掐手踢腿就是她全部的实力……这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弱的凶魄?
  无语之余,方才那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只傀儡太过特别,他没有相关的经验,或许那些嘈杂的声音、以及她恢复的速度快,都属于正常现象。
  简禾泪洒心田地挺尸了片刻,忽然察觉到——夜阑雨是掐住她脖子了,却没有下杀手,维持在了一个感知到死亡的威胁、却又还能呼吸到一点空气的程度。否则,以他的力气,她的喉骨早就被捏碎了。
  简禾后背滚下一滴冷汗,悄悄地睁开了眼。眼睛却被一只手捂住了。指缝之外,淡光微闪,暮色之中,夜阑雨的乌发轻轻飞扬,一股温暖的灵力通过他的手灌入她的眉心,流淌到她的四肢百骸。
  简禾低咳了几声:“……谢谢。”
  夜阑雨扫了她一眼。之前的那段时间,他跟这个傀儡一直处于“你追我捉、你闹我绑、你倒我修”的相处模式,像这样说话倒是挺新鲜的。
  不过,向一个对自己有杀心的人道谢,未免也太可笑了。他嗤笑一声,道:“你要谢一个想杀你的陌生人?”
  简禾道:“想归想,你不是没有杀么?”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到了夜阑雨的耳朵,他冷哼一声,道:“可笑,因为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之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一个身中九十九刀之人,因为致命的第一百刀未被捅下,之前的九十九刀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话毕,他又觉得与一个心智记忆未全的傀儡较这些莫名其妙的真的自己,也是啼笑皆非。
  “也不仅是这样。”简禾抚住心口,道:“虽然你看起来很凶,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你,我就有种很熟悉、很怀念的感觉,总觉得你不会杀我。”
  字里行间,都是在暗示夜阑雨“我不怕你,是因为这壳子是你身体分离出去的”,以打消其疑虑。
  话毕,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忽然被拿开了。简禾眨了眨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就听夜阑雨淡道:“既已有了神智,若不想被我关进地下,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
  简禾微惊,一轱辘爬了起来。夜阑雨这是准备把她关在这个灯也没有的空屋子里?这跟监狱有何区别?能不能不要这么苦逼!
  系统:“剧情提示:宿主,追上去。”
  简禾急急忙忙地踢上了鞋子,可一下地,就在那一瞬,方才笼罩在她头顶的那阵天旋地转感竟又冲上了脑门,且比前一次更为剧烈。简禾踉跄了一下,一头撞上了夜阑雨的后背。白衣上开出了朵朵妖娆的血花。
  夜阑雨反应极快,反手接住了她。
  “啪嗒”一声,一滴血珠滴落在了他的靴上。简禾晃了晃脑袋,抬手一触,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竟然又淌出了鼻血。
  简禾:“……”
  系统:“说了这个壳子不稳定了,暂时不能离夜阑雨太远。这不是又倒了么?”
  简禾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再醒来时,她已经不在刚才的那张白玉床上了,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与刚才那个一看就是堆砌杂物的大殿相比,这儿一看就是人住的地方。有床有桌有椅有杯碟茶碗,灯火辉煌,丹炉暗香隐隐,收拾得井井有条。
  她被放在了一张绵软的地毯上,却感受不到半分寒意的侵袭,只因下面烧着地暖。
  总而言之,横看竖看,都像是从乞丐窝来到了金银堆。
  不用说,有这种待遇的,必定是夜阑雨本人的房间。
  事实上,简禾也没有猜错。不知到底是剧本的锅,还是意识进入了陌生身体的连锁反应,她现在只要离开夜阑雨十米以上,就会倒霉。要么就鼻血狂流,要么就晕倒砸地。
  夜阑雨心中厌烦,万分不愿与人共享同一片私密空间。不过,他厌恶麻烦,自然也不会自找麻烦——如果这具傀儡有点闪失,姬二绝无可能善罢甘休。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简禾留着。
  时过境迁,简禾又一次睡在了夜阑雨房间的地板上——当然,是睡在屏风之外。
  夜阑雨睡觉时,素来不会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有轻缓的呼吸音,让人分辨不出他是睡熟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不过,简禾知道,他可浅眠得很,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察觉。这点跟贺熠非常像,唯一的不同,便是贺熠惊醒时,会不问缘由地杀人。夜阑雨虽然没有那么野蛮,但免得讨嫌,还是别乱靠近了。
  房中灯火通明,照样没有熄灯。第一天的晚上,简禾枕在了自个儿的手臂上,琢磨——她是越来越看不懂系统想让她做什么了?不单止主线剧情没激活、1000点咸鱼值死水一般毫无进展,而且,现在的这个情形,不就等于有条无形的锁链把她跟夜阑雨绑在一起了么?简直是灾难Bug级的剧情走向……
  Bug……对了,说起Bug,【地狱Bug条】这条谜之指标冷不丁地跃入了简禾脑海。
  才第一天,它应该不会有啥变化。简禾不太抱希望地展开了它,登时讶然。
  这是因为,【地狱Bug条】的均等的第四格,竟然已经填上了大概1/10的颜色。而其余的三格,则还是空白的。
  简禾一头雾水。
  如果说这四格代表的是四位病友,按攻略的顺序来看,有了颜色的这一格,应该就是夜阑雨吧?
  那么,这填上的颜色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心动数值吧。
  才第一天,恐怕没那么快能明白其中深意。简禾默默思索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直到后半夜,她打了个颤,蜷缩在地,冻醒了过来。
  山上的半夜是很冷的,单靠地暖而无被褥,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简禾痛定思痛,一溜烟地爬了起来,可鬼鬼祟祟地走了一圈,房中却无任何被褥,夜阑雨床上倒是有一张,可她手够不着。
  简禾:“……”
  她蹑手蹑脚地趴在了屏风外,用指节敲了敲木棱。可惜木质影响,敲击声极钝,夜阑雨朝内侧卧,毫无反应。
  敲了半天都没反应,简禾撕了张宣纸,揉它成了一个纸团,朝里扔去。
  系统:“……”
  宣纸根本没碰到床沿就落地了。简禾探手,正欲把它捡起。一道凌厉的剑风忽地平地而起,惊魂未定,简禾的心口已被一把冷硬而发钝的剑鞘抵住了。
  剑未出鞘,鞘身盘满了发哑的铜锈,微微渗红,嗡鸣不息。
  床帐之中,夜阑雨和衣散发,坐于床上,持剑的手铿然不动,道:“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简禾举手投降,道:“没有啊,我就是有点儿冷,想要张被子。”
  “……”夜阑雨收剑,似是要发作,但最终忍住了,将身旁的被子扔了出去。
  “多谢多谢。”简禾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今晚不知为何总是噩梦连连,醒来之时,前事仍然历历在目,故而醒来之时,夜阑雨的心情极差,正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就听到了身后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简禾探头进来,小声道:“再给我一个枕头吧……”
  话没说完,一个枕头已经掷了过来,夜阑雨一手支在了膝上,冷冷地看着她。
  又是这种久违了的、想要把她一脚踹出去的表情——简禾很有眼色拾起枕头,把头一缩,麻溜地滚了。
  按原本的时间,无论有没有要事,姬钺白每隔三日都会来一趟,雷打不动,十分规律。可简禾与夜阑雨被迫“绑定”了两日后,却一直没有等到姬钺白的现身。
  是日清早,夜阑雨便动身下了山,自然也要带上简禾这只跟屁虫。
  不过,就简禾个人而言,她还是很愿意下山的——自贺熠的任务以后,她的每一次跳跃,都是在不断地往“过去”走的,已经与这个世界真正的时间点脱节了太久了。她太想知道仙门最近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了。
  在山上探不出、也绝不可以流露出探究的心思,唯有趁这个机会,在人多口杂的地方多听些信息回来。
  汾婴山上鸟蛋都不多一个,料不到山下竟是一座颇为热闹的小城。才刚进城,就有许多惊艳的目光黏在了简禾的身上。
  小地方的人大多没见过世面,看到美丽又贵气的人就挪不开视线,遑论简禾现在的外貌,是一等一复制了坐了“玉柝第一美人”之位多年的乔迩。不过,饶是有人想要搭讪,却无一不会被她身旁那位周身带煞的公子所慑,讪讪地空出了一条路来。
  也是这趟下山,简禾才发现,原来夜阑雨与她目的也差不多,一者是来采购,二者就是来亲自打听消息的。
  他那些数不清的马仔,多被他使唤去搬食材等重物上山。而贴身的衣物,或是画符要用的纸笔砚台之类的东西,则都是他亲自去挑选的。
  毕竟,傀儡这种为杀生而诞生的阴寒凶物,充沛的阳气可能会刺激到它们。若非为了大开杀戒,最好还是别大规模下山。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虽然终日圈地自萌、躲在山上捣鼓自己的私藏,可夜阑雨说到底,也还是个活人。长年累月与一堆假人为伍,再爱安静的人都受不了。时不时下山,正好能咔擦掉“在沉默中变态”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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