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脑子里都在不停地重播同一个画面,并随着那画面情景再现般一遍又一遍回忆起温热柔软的感触。
——无意识地抬起手,他的手指轻轻擦过自己的唇。
这个动作让他像惊弓之鸟一样从恍惚中挣脱了出来,整个身子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一时间绿间从脸到脖子红得要滴血。
他感到自己的脚有些虚浮,不由得用一只手撑住书桌——另一只则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下半脸。
如果有谁推门进来,就会看到一个头顶在冒烟的绿间·脚软·真太郎。
此刻他心中百感交集,窘迫、羞赧、慌乱……还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喜悦。这些情绪交杂在一起,溢满他的心间,震荡着,随时可能漫出来占据他整个人。
他从来不知道,那样一个简单的触碰,居然能给人这样大的冲击,他的记忆好像断片了一样,前后都是空的,就只剩下她微微敛起的眼睫,蝶翼一样轻颤着,随后是唇上的一阵柔软。
绿间一贯直挺的背控制不住地佝偻了起来,要不是长手长脚整个人可能都要缩成一团。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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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濑白进门后静静地站了良久。
她回忆起刚才绿间的反应,在她离开后平静得不能更平静的样子,牵着她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她送回了家,然后和她道晚安。
声音连起伏都没有。
——这妥妥的她又要糟啊。凌濑白想。
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吻上去了呢?她家小真不会受刺激到都不想理她了吧?听说日本人都超级保守的啊……
凌濑白懊悔地砸了下嘴,唉,都怪当时气氛太好,她家小真背着光美颜连背景都加成了,再加上他又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一时冲动就……
凌濑白深刻地反省起了自己的“色|欲|熏心”,忽视了她那矜持的小男友的心理承受范围,一不留神就当真耍了回流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去写检讨吧。
这是凌濑白的最后一招,上次写了三张纸,这次可能要为了诚意翻个倍。凌濑白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上次就写个简写版,半张纸搞定她何愁现在。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还挑了块大的。
佐仓千代打电话想跟她分享今天在野崎家发生的事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有气无力的声音还困惑不已,“小白你怎么了?”
“在写检讨……”
“写检讨?!”
“明天再跟你说啦……”
于是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佐仓千代等来的是一只中国国宝。
“小白你……”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凌濑白疲惫地摆摆手,坐到座位上就趴下了。一直到下午才醒过来。
这里就不得不说凌濑白回到浪漫学院简直就是鱼回到了水里。虽然在秀德她也能过得很好,但是浪漫的画风与她尤其相衬。毕竟这是个男生都能把御子柴実琴的装逼失败理解为善意的坦率的学校。
至于本学期开学初“主任办公室玻璃一夜全破?是神秘力量在作祟?”的新闻这里就不提了。
和其他学校有一点不一样,浪漫的学生不知是校园氛围的熏陶过度还是怎的,脑回路有点特别。
所以凌濑白在同学们的掩护下安安稳稳睡了将近一天后,可以在跟着佐仓千代去美术部打发时间时毫无芥蒂地袒露自己的事——
“因为非礼了男朋友,所以我昨晚在熬夜写检讨。”
……等等。
……应该不是我们的阅读理解有问题。
佐仓千代突然严肃地扳住凌濑白的肩膀——“小白……”
“你干了什么?”
佐仓千代这话一出,后面瞬间包围过来一群女生。
“……为什么我觉得你们有点兴奋。”
……
“就是这样。”省略了与奇迹相关的部分,凌濑白大致陈述了一下。
听完凌濑白的话,佐仓千代红着脸双眼放光,像是少女心被“biubiubiu”击中了一样。她捧着脸又羞又喜地尖叫了起来,“呀——!小白你太傻了!”
“你男朋友绝对是害羞了啊!”
“百分百是懵了!”
抛下茫然的当事人,一群女生七嘴八舌地围绕这件事讨论起来,发散她们的奇思妙想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少女漫情节。
蹲在门外默默记笔记的野崎:……可恶!输给她们了!我想的情节没有她们的好!
凌濑白平静地听着,5分钟后决定还是打断她们吧,她们口中的“清纯羞涩又别扭型心口不一大男生”虽然拆开来大概都可以往绿间真太郎身上套,但是合起来怎么看怎么像在说御子柴実琴。
“那个……”
“对了凌濑!一直忘了问!”美术部的部长突然从激烈的讨论中抬起头来看向她。
“你男朋友是什么社团的?”
“社团?怎么突然扯到社团上了……”凌濑白有点搞不懂,但还是老实回答。
“运动部的。”
除了佐仓千代外的几人猛的脸色一变。
“居然是运动部的?!”
点头,“嗯,篮球部的。”
“什么啊……篮球啊……”
齐刷刷松一口气,微笑着拍了拍胸口。
门外的野崎“砰”地拉开门大喊:“等等!运动部的有什么问题吗?!”手上的小本本让佐仓千代和凌濑白一眼就知道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美术部的姑娘们完全没有在意被人蹲了墙角,而是一个个反应强烈地争先恐后道:
“天哪跟运动部的能聊什么啊!!篮球部还都是草食系,棒球部没话说的好吗?!!”
“足球部和橄榄球部跟我们是最遥远的距离!!!”
“网球部和篮球部倒是感觉还会有好人!会把橡皮借给你那种。”
“田径部的感觉有很多浪|荡子!因为穿很少。”
女生们的气势把野崎压成了矮子,让他不得不躲到了佐仓千代的背后。
他劫后余生一般喘了几口气,对佐仓千代道:“佐仓……对美术部来说运动部是敌人吗?怎么办我以前是打篮球的……”
喜欢的男生缩在自己身后,过近的距离让佐仓千代脸上发烫,但她还是连连摇头安慰野崎,“不是……不能说是敌人,应该说是很遥远的存在。”
野崎冷不丁突然冒出一句,“那你会讨厌我吗?”
佐仓千代的脑袋空白了一秒。
“吔、吔?!!!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她把野崎话中的前因后果补齐后只感觉一枚炸弹在自己头上炸开,现在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我我我我我我没有、不是!我不会讨厌野崎君!”
美术部现在变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美术部的部长带着自己的部员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论文艺社团与运动社团的不和之处,虽然这位英气十足的部长小姐不知道她最后谈了个“距离最远的足球部”的男朋友。
另一边是小小的女孩正面红耳赤地在安慰着不知为何有些沮丧的高大男生。殊不知他们周身都弥漫着粉色的气息。
而凌濑白,这个引起了一切话题的人,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笑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
真是青春啊……明天我还是去交检讨吧。
☆、第三十八章
第二次收到凌濑白的检讨,绿间的心情是郁闷的。
第一次收到时心情很好,因为凌濑白确实倒腾了一把他纯情的小心脏,做事一板一眼的绿间同学坚定地认为错了就是错了,所以收下她的检讨心安理得。
但是这次……
女朋友亲了你一下还得给你交检讨这叫什么事???
而更让他心塞的还在后面。
这次检讨过后,在他心中与“福利”划等号的那些小互动一夜间全消失了:撒娇一样的抱抱蹭蹭不见了,时不时落下的亲吻没有了。对于早就已经渐渐习惯而且食髓知味的绿间而言,省略号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内心。
他周日还是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凌濑家的沙发上,他的女友也还是会在他面前晃悠。但那晃悠是纯晃悠,别的一概没有。
于是已经将近半个月能见到人却连小手都没摸到的绿间——很,烦,躁。
但是他越是烦躁,训练时的专注程度就越高,随之而来的训练质量就越好,连宫地都少对他捏拳头了,大坪还破天荒地拍了他的背表扬了他一句状态不错。
绿间:……
高尾倒是意识到了他的不对,但是问他他也说不出口。你让绿间怎么说?感受不到女友的体温他心里苦?
而造成这一切的当事人:嗯,老实一段时间比较好。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星期,每次去凌濑家都“得”静静看一下午书的绿间,终于忍不下去了。
“啪。”他突然合上手里的大部头。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停下了敲击笔记本电脑的手指,抬起头来看向他。
“小真?”
“我们需要谈谈……白。”
他还不是很习惯喊她的名字,但仍是开始坚持只要叫她就不带姓氏。
凌濑白偏偏头,不解道:“谈什么?”
对方的神情严肃,绿色的眸子紧盯着她一瞬不瞬。
“你最近……”
他开了口,但是后面的话就像一根刺卡在了喉头,存在感明晰却怎么也出不来。
凌濑白看着他一张俊颜拧成纠结状,一副很苦恼却难以言说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和她谈什么。
就当绿间的薄唇再次张开时候,灰蓝色的猫咪跳上了沙发,冲它的女主人叫唤着。
凌濑白连忙把电脑扔一边,抱起它就往餐厅走,“对不起啊格兰格,忘了给你准备吃的了!”
真·被忘记在沙发上的绿间:……
给猫盆里倒上猫粮,凌濑白低头在格兰格的头上轻吻了一下,某人绝对不承认他有点羡慕。
解决了自家小儿子的伙食问题,凌濑白跑回沙发上坐下,顺手抓起一个抱枕抱住。
“好了,小真继续说。”
暗红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绿间深呼吸,调整好情绪——
“我是想说……”“叮咚~”
门外,拿着快递的年轻快递员用手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还清了清嗓子。
听前辈说这家住的是一个女孩儿,还是个超级大美人,为人很是体贴,有时候天热的话还会给送快递的人拿水什么的……
二十岁出头的快递员小哥看看今天当头的大太阳,单身了二十来年的内心有点躁动。
他不禁嘿嘿嘿地窃笑起来,自己好歹也算是一表人才,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走走运擦出点火花。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锁旋转发出声响,他一下把身板挺直,在脸上挂起来生平最灿烂的笑容——
“您好!您的快递!请……”
剩下的话就像磁带卡顿全都消声了。
一米七出头的小哥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可能有将近两米的“雕像”。
“……签……收……”
绿间周身弥漫着冷冽的气息,一阵一阵的沿着脚下,从室内蔓延到室外。
快递小哥觉得自己的膝盖骨有点颤。
指尖捏着一枚印章,“雕像男子”在签收处盖下红色的印记,然后从僵硬的快递员小哥手里接过了那个盒子。
快递小哥注意到对方的手都比他的大一截。他的嘴角牵强地往上扯了扯,“告、告辞了……”
前辈是耍我的吧!!!!!
他的心中正万马奔腾,就听室内又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小真,是什么快递?”
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里间走了出来。
看到呆愣愣的快递小哥,凌濑白扬唇一笑,“您辛苦了。”
小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红。然后绿间把门关上了。
被一扇门隔绝的两个人此时盯着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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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濑白看着站在身边散发低气压的人,默默往旁边蹭了一步。
“……小真,你今天好奇怪。”
她总感觉随着两次说话被打断,绿间真太郎的忍耐限度好像也在一点点崩碎,那种极为压抑的气息顺着裂缝流了出来。
自己的异常被对方点明,绿间的心里多多少少松了点气。他把手中的快递放到一边的鞋柜上,心里想着她还知道自己有情绪变化,总比什么都没意识到的好。
“白,”他叫了她一声,她条件反射地站直了严阵以待接下来的话。然而后面的音量突然下去了,模糊成一连串的声音只有最后几个是听的清的音节:“……少了。”
凌濑白听得一头雾水。
“小真……你到底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