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精神紧张,看错了。
“你再不开门,我就翻墙跳进去了!”来人似乎朝着边上的墙壁走了两步,脚步声格外大。
临巷的墙头这时传来声响。
李小定睛一看,便见墙头上站着一人,显然是从巷子里纵身而上之人。
这刘宇男一身暗青色常服,短打长靴,显得十分利落精神。长发以银簪束成髻。
他昂然站在墙顶,微风吹拂过发丝,趁着他长眉长脸,显得格外英武。
若不是那双眼睛里透着几丝躁郁,眉心紧皱,嘴角微垂,也是很英俊好看的人。
她忙又往水缸后躲了躲,好在夜晚降临,院子里灰蒙蒙的,墙头上的刘宇男一心只盯着王异,也并没有朝着她的方向望,完全没发现她。
“阿男……”王异仰着头,眉头紧锁。
刘宇男应声从墙头跳下,稳稳的落在了院子里。
王异的院子并没有打理的很华丽,青草地,假山石,和一条鹅卵石小路,两进的府院不大不小。
此刻刘宇男正落在青草地上,他身后便是摆放别致的石桌石凳。
石桌上甚至还摆放着一壶茶和两个紫砂茶盏——显然之前有人坐在与院子里饮茶叙事。
刘宇男只瞟了那茶桌一眼,面上的怒色就更胜了。是谁在这石桌边对饮?嫂嫂和王异吗?
王异见状,朝他迈了一步,刘宇男一把推开王异,直奔内堂。
王异转身拉住他,只这一来一去的瞬息间,两个人就突然打在了一块儿。
李小盯着他们,心里忍不住想:难道,是这个刘宇男杀死了王异?
她皱眉看着,紧张的胃疼——她,她何苦过来,刘宇男这样的身手,打她估计用手指头就行了。
她……她完全没用。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难过起来。
“别打了!”内室里的刘方氏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她一出现,两个打在一块儿的男人,都停了手。
“阿琼——”王异才开口,女人就摇了摇头。
“你叫她什么?”刘宇男现在就如炮仗般,一点就着。
他看着王异和美貌女人之间的互动,怒发冲冠,“嫂嫂!你跟这小子什么关系?”
???
李小窝在阴影中,一脸懵逼。
什么?这叫阿琼的漂亮女人,是刘宇男的嫂子?
他人妇?
“阿男……”女人扶着门框,眼泪扑簌簌便流了下来,那姿态,大概可以让所有男人都想将她抱进怀里。
刘宇男和王异同时朝着她走去,又在迈步后,同时敌视的看向对方。
“阿男,你回去吧。我不想再留在刘府了,你又何苦这样……”刘方氏瞧着刘宇男,微微后退了一步。
刘宇男终于无法忍受,他暴怒开口:“孩子是谁的?!!!”
李小猛然间觉得脊梁骨发麻,一种极端惊诧的诡异感从尾巴根儿往上蹭蹭窜,跟过电一样。
不对劲!不对劲!
这刘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不是刘宇男的大哥的?
那……那是谁的?
而且,刘宇男的这个神奇、这个态度……他对自己的嫂子,莫非……
第3章 情夫本人?!
“阿男……你放过我吧……”刘夫人低着头,呢喃着苦苦哀求。
夜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降临,李小隐藏在空缸和墙之间的暗影里,盯着阿男。
阿男则低头盯着刘夫人的肚子,视线里满满的怨毒。
宽敞的院子,因着这三个人的对峙,显得剑拔弩张。
李小总觉得能在这个院子里嗅闻到一丝血腥气。
这让她很不安。
“孩子是谁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放你离开刘府。”阿男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似乎蕴含着怒气,透着几分威胁和诱惑。
王异转而拉住了刘宇男的胳膊,“阿男,你别再逼她了,让她走吧。”
刘宇男一反手甩开,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将她带出来?孩子……孩子是不是你的???”
不待王异开口,刘方氏猛然喊道:“你不放休书给我,我……我也只有一死了之。”
“你——”阿男气的无处发泄,突然朝着天空大声咆哮,随即朝着刘夫人大跨步而去。
王异拦也拦不住。
突然,房屋暗影中的一些变化,引起了李小的注意。
她敏锐的扭头,企图借着月光看清楚暗影中的什么。
就只这恍惚的一瞬,刘宇男已经一把抓住了刘夫人的手腕,“跟我回家!”
“刘府不是我的家!”刘夫人吓的惊叫一声,想甩脱刘宇男,却哪里甩的脱。
“你这是干什么?快把人放了!”王异忙冲上前去拽刘宇男,怕他伤了刘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你放开我……我……我肚子痛!”刘夫人低低的哀求。
王异立即紧张道:“刘宇男!你放开你嫂子!”
“放开?呵呵,怎么?装什么一脸正气?你这个畜生以为我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刘家的长媳,肚子里怀的孩子,是、谁、的?!”刘宇男愤怒的咆哮,挟持着刘夫人的手,攥的更紧了。
王异看着刘夫人面色发白,嘴唇发青,似乎极不舒服,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鞘,却不敢轻易拔刀,只怕争执之下会伤了刘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先放了人!莫要一时糊涂!你这样乱来,要让你嫂嫂如何做人?你要让你母亲如何做人?”王异试图安抚,声音紧绷却泄漏了他的焦虑恐惧,一开口便忍不住碎碎念起来。
“哈哈哈……果然……孩子果然是你的!”刘宇男声音含恨,双眉倒竖,本来精神俊秀的长相,此刻看起来竟无比凶戾。
他后退几步,将刘夫人拉进屋子,屋内没有烛火油灯点亮,比月色下的院子更漆黑。
“阿男——”刘夫人声音有些委顿。
王异面色沉凝,朝着刘宇男又跨了一步。
夜晚昏黑,妖风四起,春末的夜让李小收紧了下衣襟。
在这一瞬间,好奇心完全占了上风,连恐惧都被压了下去。
孩子,真的是王异的吗?
“王异!你勾引□□有夫之妇,还至其怀孕!你可真是给你的官服长脸!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你……你竟然……你这个畜生——”刘宇男面色涨红又转青,气愤让他微微颤抖,越说越气。
刘夫人心里越来越害怕,被小叔钳制住的手腕非常疼,紧张让她肌肉微微痉挛。
她才要开口,刘宇男突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猛地一跃朝着王异窜去。
李小猛然睁大眼睛,害怕的朝着水缸又靠了靠——完了,打起来了!
王异被刘宇男揪着衣襟,刘宇男的拳头狠狠砸在他颧骨上,被撞击着后背狠狠撞在门板上。
“刘宇男!你疯了?刘大人已经死了!他给阿琼留了休书,你为什么不还给阿琼?”王异艰难的发声,还企图与刘宇男讲道理。
随即,他转手一扭,便巧妙的从刘宇男的钳制中脱身。
王异反手想擒住刘宇男,可激动之下的少年人力大无穷,王异尽管身手不凡,却也没能三两下钳制对方。
李小吓的跑向房间时,心里还在想着:居然……居然是真的!这刘夫人怀的孩子,竟是王大哥的!
尚且年幼的李小,揣着内心因狗血而起的震荡冲击,快步冲进房间,她先扶起刘夫人,搀着刘夫人坐到厅堂里的椅子上,回身去关门时,却险些被王异和刘宇男撞到。
两个人完全是在肉搏,谁都没有拔刀。
她躲闪之下被绊了下,跌倒在地上,头撞到椅子,一阵眩晕袭来。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有黑影在蠕动。
她忍着疼,睁大眼睛想看清那是什么,头晕眩着却无法聚焦。
伸出手揉眼睛时,猛地鼻息间便有血腥气炸开,仿佛突然冲进屠宰场般的冲击,让李小缩回手,在黑暗中瞪圆了眼睛。
第4章 是谁干的?
“哼!”
虽然看不清漆黑室内的状况,可李小的耳朵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声闷哼!
她捂住嘴巴。
突然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裤腿冲了出去,还在她的脚上绊了一下。
可瞪圆眼去看,却只有一片暗影和空气,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微微支起身体,惊惧的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门口……仍然什么都没有。
室内乍然亮起,强光晃的李小捂住眼睛。
“啊——”刘夫人猛然尖叫。
李小忙拿开手,朝着刘夫人望去——只见刘宇男伏在刘夫人身上,后背被刀剖开一条八尺长的伤口。
捂住嘴,李小不断往后挪,直到后背抵到墙,才能停下来。
原来,血腥气是从刘宇男身上散发出来的。
怎么……还是死了人,却不是王异,反而换成了刘宇男。
那凶手……她视线忍不住落到了刘夫人身上。
“阿男!阿男!”刘夫人不断用手去按刘宇男的伤口,可鲜血却止也止不住的汩汩往外流。
“嫂嫂……”刘宇男的身体从刘夫人身上往下掉,直到跪伏在刘夫人膝上。
鲜血染红了刘夫人的嫩粉色裙裳,他手竭力一挣,一把抓住了刘夫人的手。
“你喜欢王异吗?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是我?”刘宇男面上的狰狞消散,满面戚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刘夫人,似乎眨也不舍得眨。
“我不行的……你跟我不行的……”刘夫人用力摇头,她抓着刘宇男的手,面上已全是泪水,抬起头,她恍然的看向王异,急道:“快……快去叫大夫!”
呆站在边上的王异却迟疑了下,他盯着刘宇男背后的伤,眼中有些异样的东西在闪烁。
“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还不去叫大夫?他死了,你也好不了……”刘夫人眼中全是绝望,娇艳漂亮的面容,此刻显得那么绝望。
王异将腰间的佩刀撤了下来,一把递到刘夫人手中,“你等着,哪里也不要去,如果有人……你就大喊,我不走远!”
说着,他便朝着门外跑去,可才跑出去一步,他又停下,转身看了眼李小,便抽了腰带,三两下将李小绑在了边上的椅子腿上。
“……”李小。
房间内的油灯足以照亮厅堂,可院子里和内室却仍是一片漆黑。
今夜的月光格外微弱,仿佛是知道这一晚,将借着夜色,发生这样的悲剧一般。
李小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墙,戒备的看着刘夫人,精神紧绷的注意着室内的每一处。
王异家待客的正堂极宽敞,两边都是椅子。
堂前挂着一幅李小并不知出处的山水画,躺桌上摆着花瓶等物。
此刻刘夫人坐在正堂上位的木椅上,双手紧紧抓着伏在她腿上的刘宇男,羸弱的颤抖着。
“王异哪里好了?”刘宇男攥着刘夫人的手,声音越来越微弱,此刻已经渐渐的变成了呢喃。
鲜血顺着他背后的伤口,流的满地都是。
李小盯着那些暗红色的血,面色怔忪。
“娘说……我跟大哥最像了……我们是很像……都喜欢你。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大哥的吗?为……什么不喜欢……我?”他用力想抬起头看着她,却有些困难。
“你难道还能娶自己的嫂嫂吗?娘怎么会同意?你……你别怕,一会儿大夫就会来了。”刘夫人反过来攥住刘宇男的手,他的手指冰冷,已经没有力气来攥住她了。
“……王异……王异……你居然怀了他的……呃……”刘宇男喉咙口一阵阵咕哝,随即一口血喷在了刘夫人的腿上。
当王异跑回来时,刘宇男已经不动了。
正堂内一片死寂,烛火和油灯火焰忽忽闪闪的,使人心内哀戚。
“你……你杀了阿男!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刘夫人仰起头绝望的哭了起来。
王异走到她身边,蹲身伸出手指,在刘宇男的鼻下探了探。
他僵在那里沉默了下,又看了看刘宇男的伤口——刀锋很利,自上而下剖开衣服皮肉,手法狠戾而果决。
刘夫人的拳打在他肩头,他只承受着,低着头仍在打量刘宇男的伤口。
顺着伤口往后,有一溜儿血滴从刘宇男身后一路往外……
就像是杀手提着刀,一路走出去一样。
他抿着唇,反抓住刘夫人沾满鲜血的冰冷的手。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仍旧低沉温柔,蹲在那里,抬起头关切的问道。
“阿男死了……你……你怎么办?你……要不你跑吧……就说……就说是我杀的。”刘夫人用力回抽自己的手,想要将他推走。
她话的意思,俨然是觉得王异是凶手。
王异却摇了摇头,低声对她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他。”
……
大理寺的人比大夫来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