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倒竖,长眼微眯,像要吃人似的……
听到陈决问话,王华便低了头,他不想跟这位可怕的陈大人说话。
徐廷却表现的很是从容,礼貌而不失淡然的道:“回陈大人,提督大人身体一直不错,近期也一直念着要请您喝酒,不想先出了这事儿,便派我二人来受您差遣。”
“这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我一直听王异说你才华了得,可惦记着把你调过来,不想今日就有机会使唤使唤你。”陈决声音低沉醇厚,吐字清晰,虽然故作平和,但一言一行都透着股傲气,让人始终感觉被压着脑袋说话。
他这前半句话还说的挺好听,到后面几个字,就直接用‘使唤’这种词儿了。
徐廷心里梗了下,表现的却像是浑不介意,反而笑着恭维道:“这是徐廷的福分。”
陈决盯着徐廷的笑脸看了半天,这才收了淡然神色,慢慢的板起脸来——可他这样的变化,却反而让徐廷和王华都舒服了不少。
这副不高兴的脸,才是陈大人该有的脸啊。
小童终于把小凳子搬到了李小面前。
一把矮矮的小脚凳。
小童不情不愿的退到陈决身后,盯着李小满脸不高兴——居然让我伺候个囚犯!
李小低头盯着那小脚凳,腿站的有点酸了,可还是不敢坐。
陈决跟徐廷往来几句就把客气话说尽了,多一句他都不会再说。
灿烂阳光下,他阴沉沉的脸,仍然显得俊朗好看。
区别于徐廷的花美男模样,陈决的长相,纯粹是阳刚之美,浓眉狭目,威风凛凛。
“坐吧。”他指了指自己边上的小脚凳,朝着李小命令道。
李小本还想推拒一下,但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小童。
回忆起刚才小童被凶的样子,她再不敢耽搁,噗叽一下就坐到了那小凳子上,几乎是扑上去的。
王华差点笑出来——这小囚犯倒还挺识时务的,知道陈大人的话不容拒绝、不容迟疑。
“你叫什么?”陈决再次开口,问道。
“李小。”
“可是这两个字?”陈决将桌案上放着的一页纸推到了李小面前。
李小坐的脚凳太矮,此刻不得不坐直了身子探头去看。
可她才朝着那张纸探过身去,陈决突然出手如电,在她面前一划拉。
李小还没反应过来,视线还盯着桌上那张纸,突如其来被陈决一晃手,愣了半晌,才惊的往回缩。
可已经来不及了。
陈决一脸震惊的盯着她的脸——方才他趁着李小凑过来看东西,一抬手就将她面上的布巾扯了下去。
李小一张小脸,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几人面前。
站在陈决身后的小童,嘴巴几乎要掉到地上,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
徐廷本还在想着陈决此人,突然看到李小的脸,搓着茶杯的手猛地顿住,整个人都不自觉坐直了。
王华正在喝茶,这一路劳顿,他也的确渴了。
待看到李小的真容,嘴里一口茶虽然没喷出来,可他吃惊的一张嘴,茶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俨然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
第7章 美貌这项异能!
美丽也是一种异能,能让人沉迷,让人甘之如饴、奉献自己。
美丽也是一种灾难,当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财富,只能被掠夺。
陈决是最先从李小的美貌中回过神来的,可即便是回过神来,眼睛仍不自觉的一直在她面颊上巡回。
王华擦了下口水,哦不,是流出来的茶水,眼睛直愣愣的。
徐廷有点迷迷糊糊的喝了口茶,脑海里无数念头闪现——这样一张脸,这样的长相……怎么会混的这么惨。
哦,也对,这一看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若真的展示着那样一张脸招摇过市,只怕早就被某个老爷拐到自己后院了,结果也好不了……
李小忙低下头,将面巾又拽上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徐廷抿住唇,这样子,恐怕被人搓圆捏软毫无还手之力。
“别遮了,看都看到了,遮也没用。”陈决哼了一声,扭头朝着主簿招了招。
主簿忙搬了个凳子坐到桌边,笔墨铺开,一本正经的做好了准备。
“什么时候搬到京城的?”主簿张塘抬头看了李小一眼,开口问道。
他方才就没看见李小的脸,光顾着盯着陈决,就怕错过陈大人的一举一动——跟着这个大人真的是太苦了,没日没夜的被差遣也就罢了,还常常被虐待!
性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能狂风暴雨——偏偏皇帝还不怎么管他,一副放任陈决去兴风作浪的看热闹模样。
大理寺衙门内,真的是苦不堪言。
李小抬眼悄悄看了张塘一眼,又转眼看看陈决,才开口道:“两个月前。”
王华和徐廷对视了一眼:正是第一个孕妇被开膛破肚的时候。
陈决则淡然的靠着软椅,悠闲的喝着茶,仿佛是个置身事外、在海边度假的人般。
但他沉着的脸,和眼神里透着的锐光,让别人知道,他在认真听。
“祖籍何处?”主簿又问。这个他们已经查出来了,但还要再问一下,考察下这个‘犯人’的态度怎么样。
“燕山北平……”李小咬住下唇,悄悄抬眼见主簿张塘还盯着自己,才低头道:“园岭李家寨。”
“……”张塘扭头看了陈决一眼。
陈决瞄了下张塘,见张塘野狗般的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觉得腻歪,“有话就说,不必藏着。”
“半年前燕山北平那边递交到京都一个案子,一个村落死了十二个人,都是被巨石砸死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可是,仵作查探过,说不像是自然灾害致死,也不像意外……但也不可能有人有那样的能力同时让那么多巨石从山上落下来,巧巧的将十二个人砸死。”张塘看了李小一眼,“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是悬案,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和合理性,就暂时搁置了……好像就是叫李家寨的。”
陈决听着张塘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李小。
李小全程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徐廷的视线却落在张塘脸上——早听说大理寺里有个过目不忘的主簿,原来就是这个野狗脸吗?
陈决摆了摆手,张塘露出个不满的神情,又怕陈决看见,忙摆出工作脸,继续问道:“你去找王异,想干什么?”
“我……我前几天给隔壁的赵老爷和赵夫人也送了自己做的食物……我去找王大哥,也是想给他送炸果子吃,我……我独自一个人住在这儿,就是想跟邻居们处好关系。”李小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个邻家小妹。
“嗯,那你为什么没一会儿的功夫,又去敲门?”张塘的声音平平的,既不像质问,也不凶,反而像一个教书先生在考学生学问。
李小挪动了下屁股,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才开口说:
“我……我曾跟一位大师学习六爻占卜之术,也算粗通此道。第一次敲门后,我……我观王大哥面相,恐有血光之灾。回去后,就有些不安,所以想去跟他说一声,以示警。”这是她昨天晚上在地牢里就想好的托词,此刻说起来,倒没有磕巴。
张塘皱了皱眉,打量了下眼前的小姑娘,瘦的跟只小鸡崽子似的,难不成还会卜卦看相?
半个月前,第一个孕妇死了之后,陆续有三个孕妇被剖腹取婴——手法极度凶残,都是匕首直剖,血淋淋的。
而从刘宇男背后的伤口看,明显就是同一个凶手——恐怕是想杀死刘夫人,取刘夫人腹中未成形的婴儿,却不想黑暗之中杀错人。
现在,张塘真的觉得拷问这个小姑娘完全没有意义,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能杀的了那么多孕妇吗?
而且都是分布在京城不同区的孕妇,有的孕妇甚至是在好几进的深宅里,她这样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做的到?
而且,李小身手要是那么好,直接从自己家墙上跳到王异的院子里杀人,不是更省事儿。
还敲什么门,送什么炸果子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不过是巧合罢了——刘宇男死的时候,这倒霉的小丫头正好在场。
可张塘看了看陈决的脸,还是选择认真记录,做一个乖巧听话的主簿。
“你讲一下你那天所看所想所做。”张塘。
阳光下,李小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光,很是好看。
如果说她刚被带过来的时候,大家只是觉得她像个大眼睛的小乞丐。那现在,除了没看见她脸的张塘外,对她的印象,都改为了:天仙一样漂亮的穷苦可欺少女。
在不自觉之间,徐廷、王华的神色都柔和了不少。
王华更是盯着李小露在外面的皮肤和眼睛,如饥似渴的看。
李小回想了下,脑海里出现的不仅仅是王异和刘宇男,还有她不确定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会动的黑影——也许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她舔了舔嘴唇,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朝着陈决望了望。
可以说吗?
那些听起来像疯子一样、会被说成是妖魔鬼怪的话,可以对这位陈大人说吗?
脑海里再次浮现母亲被烧死时的画面,她瑟缩了一下,又低了头。
阳光下,陈决也在看着李小,眼窝微深,让他狭长的双目神秘而难以看出眼神中的情绪。
睫毛的阴影打在眼瞳上,一双眼睛更显得幽冷深邃如潭。
他眼睛盯着李小,手指却在自己握着的茶杯上点了点,似乎心有所想,莫测高深。
第8章 完美避让!
“等室内的油灯亮起,人已经死了……伏在刘夫人身上,后背……”李小的声音轻柔软糯,像绵软的面团子,听起来也是温润可口的。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其他人?”主簿张塘皱了皱眉,这李小说的跟刘夫人说的几乎完全一致,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案子,又回到了原点。
李小抿着唇,眼睛看着桌沿,摇了摇头。
终于还是自我保护占了上风。
她没办法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谁会相信一个丫头的胡言乱语?而且……黑色的影子在动,这是什么可疑的内容吗?
不过是她的胡话罢了。
张塘还要再问,陈决却以手指点了点桌子。
李小抬头去看,对上陈决锐利的双眼,她忙又低了头。
“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要问的?”陈决将话棒递到了徐廷和王华手里。
王华看了陈决一眼,浓眉深目,高鼻薄唇,一脸严肃,凶的要命!
他扭头看了看李小,呆了一会儿,才摇头——他一看眼前这小丫头,脑海里就全是她的美貌。
没别的了。
“第二次去刘夫人家,你最初说是为了去借……桌子?”徐廷皱了皱眉,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肤白鼻挺,是很多女孩子都羡慕的漂亮长相。
可今天,他难得遇到了比他好看很多很多的女人,就是眼前这个小乞丐一样的人。
李小几乎要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去……她当时怎么就没动一下脑子,借个合理一点的东西呢?
虽然无地自容,但她还是强忍着羞耻,咬着牙点了点头。
“现在又改口说是因为自己占卜到王异要有血光之灾?”徐廷继续追问。
李小又点了点头。
本来她对徐廷印象蛮好的,长的这样好看的人,也该是温柔的。
可被他问话,却觉得仿佛是被追着打一样,实在压抑的厉害。
“可是……王异并没有血光之灾,反而是刘宇男死了。”徐廷冷哼一声,显然在质疑李小的话。
“因为我去敲了门,虽然没能做什么,可是外人一旦干预,占卜出来的结果就会有改变。”李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将那句‘这种道理你该懂的’咽了回去。
她实在不敢这样生怼办案大人。
“你可曾占卜出,自己有牢狱之灾?”徐廷的声音依然冷冷的,满是针对。
李小抿着唇抬头盯了他一眼,飞速低头收敛好自己眼神里的愤怒,嗫喏道:“自己占卜自己,变数太多,常常不准。这也是占卜这一道中,人尽皆知的事。”
“你来帮我占卜一下!”陈决突然接过话来,开口道。语气饶有兴味。
徐廷皱了皱眉,但也忍住了没多说什么。
张塘脸上,满是不忍心看的表情——陈大人,您三品的大员,这么紧迫的案子在这里压着,您在这儿跟个嫌犯算命?
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李小也没能忍住挑眉,可才对上陈决那张严肃到有些凶的脸,便忙低头从袖兜里掏出了她惯用的三枚铜钱。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李小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渗出的汗,问了下陈决的生辰八字,然后便将铜钱随意的往桌上一丢。
这么随意……就算从来不了解的人,也看的出来,这小姑娘在胡扯吧。
徐廷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嘲讽的神情。
张塘低着头喝茶,假装自己不存在。
王华……继续盯着李小露在外面的眼睛,一心一意的欣赏美。
陈决却反而很欣赏似的,期待的问:“怎么样?”
李小抿着唇一副思索的样子,停顿几秒后,抬头道:“陈大人,我可以再看下您的手相吗?”
陈决脸一沉,“怎么?面相、六爻都算不出,还要看手相才行?”
众人本以为李小就要被陈决吓的破功了,跪在地上承认自己是个骗子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