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陈决的凶脸面前,还能□□的住的人,实属不多。
李小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需要的。”
陈决顿了下……压住不耐烦,将自己的手递到了她面前。
李小便伸出一双小小的手,轻轻的托住了陈决的大手——
温热的、厚实的、沉甸甸的大手。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系列画面,是属于陈决的未来画面。
是很快便会发生的事。
李小抬起眼睛,想了想道:“陈大人一会儿可能就要有血光之灾,此灾可避,不要走石板路即可。”
陈决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收回手。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天。他也是猪油糊了心,怎么就跟着这死丫头胡闹了起来。
“今天就放你回家了,但是不可以离开京城,知道吗?”陈决手指点了点桌面,在李小和众人的注视中,突然便站起了身。
“大人,这不合规矩——”张塘抬起头,忍不住提醒道。
这胡闹也要有个尽头呀,大人。
陈决已经伸了个懒腰,迈开腿,听到这句话,便顿住脚扭转身来——
李小抬起头去看,就见陈决高高的站在自己面前,阳光从他头顶打下来,使他身后镶嵌了一层光芒万丈。
他背着光和太阳,高大而强壮,面容因背光而显得有些模糊,可他的眼睛却依然闪着光,表情也鲜明着——不可一世,睥睨万物般的气焰嚣张。
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
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管的了他。
他沉声道:“在这里,我陈决就是规矩。”
语气带着几不可查的怒气和威严,让张塘立即闭了嘴。
李小用力仰着头,瞻望着这个像山一样高的男人。
张塘吃瘪的咬牙切齿,脸上带了几分不属于野狗的不高兴。
他横了李小一眼,便负气道:“走吧走吧。”
李小如获大赦,点头如捣蒜,随即猴儿一样站起身,蹭蹭蹭跟着陈决往外走去。
徐廷:“……”
王华:“……”
阳光将整个院子照的都明媚而有朝气。
今天大理寺衙门后堂换铺瓦顶,短工一边擦着汗,一边顶着晃眼的太阳,一块儿一块儿的更换瓦片。
巨大的装满了新瓦的箩筐以一根绳拴在腰上,他铺完这一层,拽着绳子往上挪去。
瓦片远比想象中的要更重,让短工腰被坠勒的有点疼。
他拽了下箩筐没拽动,汗水流进眼睛里,他忙伸手去擦,恍惚间一松手,箩筐突然失去力量,便往下狠坠了下。
短工‘哎呦’一声,险些被箩筐给坠下去,幸亏反应过来,俯身稳住了身形。
可那箩筐受力向下,拴着它的绳子却终于不堪负重,‘崩’的一声,断开了。
箩筐顺着房檐,猛地跌了下去——
陈决正顺着石板路往前走,袖子突然被扯中,回头看见李小固执的拉着自己的袖口。
“不能走石板路。”李小道。
陈决哼了一声,摇了摇头,终于还是被李小拽着,往边上的土路走了走。
他正还想着,石板路还会突然塌陷不成?
突然头顶就是一阵咣咚咚的巨响——
谁也没想到在衙门后院儿里,也能遭遇危险。
保护他的护卫都远远的站着,发现危险的时候,谁也来不及冲过来救护。
陈决抬起头的瞬间,自己也吓的一呆。
他才要下意识的躲闪,那箩筐却已经砸了下来——
“陈大人——”徐廷一声惊叫,身形猛地窜起,朝着陈决冲了过来。想要救护,可还不等张嘴、不待冲到近前,那箩筐已经到了陈决头顶了——
“咣咚咚啪嚓——”一阵巨响。
“啊——”惊呼声四起。
主簿张塘猛地捂住嘴,心里第一个反应是:完了,这讨人厌的上司要完犊子——
要遭!
电光火石之间——
“卧槽——艹???”
“啊——呀???”
“傻——啊???”
想象中的剧痛和撞击并没有发生,陈决连退了两步,才看清眼前的状况——
只见那装满了瓦片的沉重巨筐,砸落在石板路上,箩筐摔烂,瓦片四碎。
箩筐就这样与他擦肩落地,仅差十几厘米的距离!
所砸之处,正在那石板路上。
而此刻陈决站着的却是石板路边的草皮地,李小乖乖的站在他身边,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
所有人,都如看到她的漂亮容颜时一样,呆住了。
看看那砸落在地的箩筐,李小方才说的那席话……言犹在耳啊。
再看看李小,众人不禁呆的瞪目张嘴,俨然一院子的智障。
连陈决那张万年不高兴的嫌弃脸上,此刻也挂上了吃惊的表情,他狭长的双眼难得的睁的圆了些,紧紧抿着唇,保持着退开后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李小。
李小咽了口口水,大家接下来可能有的反应,她也预料不到。
大眼睛转了几圈儿,她才试探的问:“陈大人?”
陈决嗯了一声,扭脸看了看院子里的其他人,又抬头看了看房顶上还在往下掉落的小碎石,视线最后落在李小那双好看的猫眼上,他砸吧了下嘴。
第9章 开卦必准!
阳光炙热到院子里的人皆有些睁不开眼,陈决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地上的碎瓦箩筐,又看了看石板路边界,扭头朝着震惊呆立着的徐廷等人,问道:“你们看到了?”
徐廷面色微沉,点了点头。
“你也看到了?”陈决又看了看主簿张塘。
张塘点头,他那张野狗一样的脸上,也挂着惊呆了的神色——他虽然没看到这小丫头有多好看,但是却看到了这突发的惊险。
他还以为,陈大人要寿终正寝了……
“看见了吗?这条线。”陈决用脚尖划拉了下石板路和草皮地面的界限。
众人点了点头。
陈决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
房顶的短工吓的顺着梯子爬下来,跪在地上就差磕头了——听说这个大人特别凶,为所欲为没有人能管的了,得罪了他,怕不是要被杀头。
可陈决突然笑起来,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陈大人,为什么要笑?
李小靠着墙看着他的笑容,阳光下爽朗的笑声本该让人心情愉悦,如此俊朗的男人站在阳光下大笑,也该是赏心悦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有点憷怵的。
刚才他说了她可以走了……那现在,是不是还是可以走的?
李小的视线落向通往自由的廊道,脚动了动。
陈决却突然开口道:“等等!”
李小一缩肩。
陈决长腿一跨,便到了廊道口,长臂一捞就将李小给拽住了。
小胳膊细的,一掌收紧,拇指都还能按到自己中指的第二个骨节。
在他攥住小姑娘手臂时,他也感觉到了李小吓一跳的震颤。
他顿了下,不管李小惶然的眼神,回头对惊呆在一边的小童道:“阿六,拿五两银子过来。”
阿六这才回神,哦哦了两声,从袖兜里掏钱。
一群人都看着陈决,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方才那惊人的一幕,还让他们久久无法回神。
陈大人如果被砸中,那这个案子可就雪上加霜了,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玩闹似的占卜,真有这么准吗。
陈决接过阿六手里的钱,见阿六呆呆的盯着李小打量,叱道:“滚去干你的事儿去。”
阿六忙低头应是,转身滚了。
回头,陈决低头看了李小一眼,拽过李小的手臂,感觉到她弱弱的挣扎了下。
将银子塞到李小手里,陈决才道:“你刚才救了我,这是给你的奖赏,你别嫌少。”
李小怔怔的攥着手里的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愣着。”给完了钱,陈决便松了手。
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赶人,搞的好像是李小赖着不想走似的。
“她……”徐廷皱着眉上前一步,想要拦。
陈决却回头瞪了徐廷一眼,满满的威胁。
徐廷便知趣的闭了嘴,在别人的院子里,还是少说几句的好。尤其,这个陈大人还不是棵好相处的葱!
待李小离开了□□院,陈决才晃晃悠悠的回到院子中的小亭子里,又坐了回去。
这会儿他反而不想走了。
“大人就这样放她走了吗?”张塘有点恍惚。
“不然呢?留她吃晚饭?”捏起杯子,陈决又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饮起来,若有所思。
“大人确定她不是凶手吗?”王华终于扭回头,恢复成了一个正常人。
“不确定。”陈决说罢,眼睛盯着手里的茶杯,又抬起头道:“假定这次凶手的目标是刘夫人,那么凶手就应该不是李小。如果凶手的目标不是刘夫人,就是刘宇男,那李小便脱不开嫌疑。”
“可是……李小那天的行为,都透着怪异。大人这样放她回家,不危险吗?”徐廷皱起眉。
“你这样身怀绝技的人,让你四处乱走,是不是也很危险?”陈决挑起眼皮看了徐廷一眼。
“……”徐廷不得不深呼吸才压下脾气,这个陈大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属疯狗的吧。
“徐廷,你带着两个人,去北城查几个死者的关联。王华,你带两个去南城。”陈决点了点桌子,“现在就去。”
徐廷和王华听到陈决下命令,虽然对他之前的决定有所质疑,但也应声接诺,并立即提刀准备点将两名,出发。
陈决却又回头,朝着徐廷的背影道:“徐廷,我听说你有让人说实话的能力,也能在查探中,看到和找到别人所无法察觉的蛛丝马迹。我虽然没办法将你调到我这里来,但这次借调,希望你不要让本官失望。”
徐廷回头对上陈决的眼神,阳光下他过于精致的脸,此刻因着倔强傲然的神色,而显得格外硬朗。
他朝着陈决行礼应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待院子里只剩下大理寺的人,陈决才放下茶杯,嘀咕道:“跟王异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们是怎么玩儿成朋友的?”
“朋友要互补嘛。”张塘笑呵呵的接话。这徐廷和王异两个人,打小就是朋友,一起玩到大的啊。
陈决横了他一眼,张塘忙收了笑,继续整理自己这两天做的笔录。
“有什么发现没有?”陈决问。
“仵作确认过了,跟前面三个案子,所有的刀具该是一把,手法也相同。”张塘将自己整理好的文书交给陈决,指了几个地方给他看。
“那块儿在礼部侍郎小儿媳妇屋里发现的玉把件儿,可查出是谁的了?”陈决。
张塘摇了摇头,“不是主人家的,又是一把盘旧了的玉石,肯定是外人的。现在虽然假设了是凶手的,但……王异已经去查了。”
意思就是还没查出来。
陈决嘴唇紧抿,感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仿佛又将他们拽回了几个月前,第一个案子发生时。
没有任何线索,没有任何嫌疑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向谁。
好像谁都是嫌疑人,又谁都不可能。
这一次也是这样,室内就四个人,刘夫人,刘宇男,王异和李小。
王异是不可能的,前面三个案子发生时,王异都在公职中。
刘夫人也不可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就算能杀了刘宇男,之前那三个孕妇也不可能是被她杀的——在那三个案子发的时候,刘夫人都在刘府中。
大家族里的大太太,又不是游侠帮闲,可以四处乱窜的。
李小吗?
根据当天事情发展的情况,也不甚像。但不排除她有同伙,而她是前哨的可能。
如之前的案子一样奇怪,刘宇男莫非是自己杀了自己不成。
三个孕妇,都是有家世背景的大家闺秀,名门媳妇。
只在现场捡到一块儿玉把件儿,可能是凶手遗落,也未可知。
几乎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杀现场。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不可捉摸的凶案。
想到他借调徐廷的原因,陈决再一次开始产生怀疑:听说徐廷身具常人没有的异能,不知是真是假,又或许只是聪明有天赋,是个探案奇才,被人夸大其词罢了。还是……真的有什么异能?
而对于传说中的占卜之术,他也从来没当回事过。
如果占卜真的这么准,那还要大理寺、刑部、九门设军做什么?直接找几个卦师,占卜一下谁是凶手,谁要行凶……不就行了。
可,在今天亲测李小的占卜之能之后,他突然有点动摇了。
那……这四起离奇的悬案,会不会是什么具有超常能力的凶手所为?
比如……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之类的???
陈决想到此,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是不是因为破案压力,而开始发疯了?
“王异呢?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又去牢房里看他的老女人去了?”陈决一拍桌子,胸中火气直冒,“每天没心没肺的就知道一些情啊爱啊没用的东西,去把他给我抓回来!再跟那个女人没清没楚,我就把那刘方氏关一辈子!”
“大人,您早上派王异去刘府了……咱们擅自把刘公子的尸体给解剖了,现在要把尸体送回去,得提前跟刘家人打个招呼。然后又派王异去查那玉把件儿的来历……”张塘咬了半天腮帮子,才弱弱的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