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将他送到东北大营,他知道,这是一步奇招,但胜率极低。
老皇帝已然做好了他会死在东北的准备。
京城在这个时候,可以没有的人、又最值得信重的人,就是大理寺卿了。
他看向王朝,下令道:“你去彭涛的六营找乔放,告诉他今晚行动,他会接应你。”
“乔世子?”敬北候世子?那个被陈大人硬送到东北大营来历练的少年郎?
那个肖想李小的乔世子?
那不是陈大人的情敌吗?
“?”陈决怒瞪王朝。
王朝忙应道:“是,大人。”
“嗯。”陈决点了点头,又朝着马汉道:“你去大营西侧观望,若见西方有沙尘,就放红响。”
“是,大人。”马汉起身应道,神情肃穆。
“李小,我要你今夜连夜出东北大营……先生,你带她走吧。”陈决扭头看向李儒,他知道,闵兆可以带着人来去自如。
李小抿着唇看着陈决,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愿意万事都听大人的。”
陈决盯着她又圆又大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回望,却没有哀伤,他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李儒也点了点头。
陈决这才转而面对王异,开口道:“你去杀袁统,就算杀不得,也要拖住他。”
王异起身,应道:“是,大人。”
陈决深吸一口气,道:“你们随我去夜访彭涛,赵虎一直跟着我,随机应变。”
王异和赵虎应声答是。
“其他暗卫随时待命。”陈决看向张龙。
“是,大人。”张龙管着暗卫,是以应声而起。
“大人,恕我直言,这样安排下来,你人手恐怕并不够用。”李儒摇了摇头,“乔世子可拖延几个营回护彭涛的速度,事后也可帮你压一下东北大营的乱相。王异能否托住袁统,风险极大。赵虎随着您,一起对付微雲老道和黑羊吗?”
“……”陈决抿着唇,此事也只有这样。
“我们还尚不知微雲老道和黑羊的能力。”李儒声音沉沉的,让帐篷内每个人的心,都跟着一起沉了下来。
“先生可有其他办法?”陈决反问。
“今夜已是我们最后一战,当奋力一搏,不必再留后手,我也可以尽展身手。”李儒朝着闵兆指了指,“阿兆有能力,可他心性尚幼,在冲突中会害怕到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我不能让阿兆上杀场,不仅是保护他,也是为了不拖我们计划的后腿。”
陈决点了点头。
“我能识别别人是否为异能者,却没有其他战斗之法,在今夜,我的作用也不大。”李儒突然扭头看向张塘,“但我还要一个能力,就是可以使尚未觉醒的异能者觉醒,我们这个帐篷里,尚有一位异能之人。”
陈决挑了挑眉,李先生果然能激发别人的能力……
一瞬间,在震惊之后,所有人都顺着李儒的视线,望了过去——
张塘对上所有人的探究视线,不敢置信的反问:“啊……我吗?”
第113章 金刚不坏之身!
仿佛是预知了北境大营里将发生的事情, 今夜乌云密布, 明月被遮蔽在浓密的云层后方,整个世界都朦朦胧胧。
每一个士兵都接到了来自陈大人的命令。
每一个人在今夜, 都不可以退缩。
从来没有人想过, 自己会在这样的夜晚里,扮演这样重要的角色。
张塘本来以为自己会跟李小、李儒先生一样,与闵兆离开东北大营, 却不曾想, 自己会站在陈大人身侧,与王异一左一右的随着陈大人。
曾经多少次看着王异随着陈大人外出到现场,或冒险捉拿凶犯。
那时候张塘常常遗憾,自己是个文官,不能享受那样张扬辉煌的时刻。
可此刻, 站在彭将军的帐篷前, 张塘突然觉得浑身打颤。
原来, 不是每个人都有当英雄的天赋。
胆色, 真的是至关重要的一项啊。
陈决率先带着几个人来到彭涛营帐外, 护卫替陈决上报后,陈决才在护卫的引导下, 带着王异等人进入了彭涛的大帐。
待陈决进入大帐的瞬间,百名精兵立即便从黑暗中冒出,朝着彭涛大营四周的护卫小队发难——
……
营帐内, 彭涛坐在案前, 也正在跟妖道微雲讨论今日发生的所有事, 和后面的安排。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将陈决押送来的粮草,从陈决的营帐里,搬到自己的粮草库中。
陈决突然造访,彭涛放下手中的舆图,微雲则立即站起身,将他方才写了字的纸张,扔进了边上的火盆中。
随即,微雲便站在彭涛身后,淡然的望向陈决等人。
袁统一如往常般,站在大帐的阴影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塑般沉默而坚毅。
黑羊则半跪在案前,捏着墨块儿,为彭涛和微雲老道磨着墨。
“大人夜访彭某可有事谈?”彭涛眼睛顺着陈决,又望向陈决身后的王异和张塘。
这么晚了,陈决造访,彭涛心知来着不善。
可一眼望见张塘,彭涛又觉得有些疑惑起来——如果陈决真的是来发难的,必不会带着一个小文案啊。
这不是拖后腿的吗?
陈决淡淡笑笑,视线在彭涛身上转了转。
彭涛的刀就在桌案上,他一抬手便可拔刀反击——一击擒人是不可能的……
抿着唇,他便从容的踏着步子走到彭涛面前,姿态自在甚至有些跋扈。
坐好后,他才开口道:“彭将军该知道,本官此次来将军大营,并不只是为了送粮而来。”
彭涛猜不出陈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睛在陈决面上扫了扫,才开口道:“大人来彭某大营,还有什么别的事不成?”
陈决真诚的点了点头。
“请讲。”彭涛眼神沉了沉,视线又朝着王异和张塘望了望,陈决就带了这两个人来,能翻出什么花来?
想到此,彭涛抿了抿唇,手指在桌案上搓了搓,心里忍不住开始盘算:不如,今夜就将陈决擒住,囚禁于大营之中?
陈决既然都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些年,圣上老是听人在耳边嘀咕,说大将军在北方拥兵自立,准备造反。皇上令我来,其实也是想打探一番,您在北方到底如何?毕竟……圣上一直令大将军南下觐见,您也一直没来过。”陈决自己伸手捏起空置一旁的茶水,自斟自饮一口,才在彭涛的视线下,继续道:
“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大将军随我南下,他就放你一马。如果大将军抗旨仍不愿南下一趟,我可能就要动手了。”
“动手?”彭涛冷笑一声,“凭你?在我的军营里?”
彭涛嘴角挂着笑,眼神里满满的轻蔑。
陈决却淡然的望着他,没有笑,也没有因为彭涛的反问而被激怒。
在原本清冷的夜里,帐篷外的嘈杂声,突如其来,显得格外突兀。
彭涛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声音,他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陈决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陈决,我以为你至少有脑子,却不想你这么愚蠢,你这是找死。”彭涛的声音冷冷的,他手一抬,便压在了桌案上的长刀之上,随时便要拔身而起。
陈决却坐的很稳,他继续道:“戍西的军队已经来了,天亮前就会围过来,我有圣上的圣旨,你的兵不会都听你的……我劝你现在就老实服从圣命,随我南下,我会向圣上说,大将军忠心不二——”
彭涛冷笑一声,打断道:“陈决,你看本将像不像傻子?”
彭涛喝问声歇,立即便朝着身后的袁统道:“给我拿下。”
几乎是在彭涛话音才落之时,袁统已经冲了出来。
王异却也不慢,如箭般猛地朝着袁统便冲了过去。
陈决快速起身,后退两步,视线盯着彭涛。
张塘如微雲老道一般,站在一侧,始终未动。
“将军,我那百人精兵,你的护卫小队只怕扛不住,大部队就算能围过来,我已经抓了你做俘虏,手里又有皇上的圣旨。我再劝你一句,不如让袁统退下,你与我南下,仍还是你的大将军。咱们也不必如此兵戎相见!”陈决的声音放大,瞪着彭涛时一脸正气。
彭涛仍坐在案桌前,他冷冷的看着陈决,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用力咬了咬腮帮子。
他的护卫小队,在一对一战斗上,的确不可能胜过陈决的百人精兵——他们是训练出来打仗的,而非个人身手很好的打架好手。
打架与打仗,是截然不同的。
他沉着脸,手指在自己的大刀上不断的摩挲。
耳边是王异和袁统的刀剑不断碰撞之声,和帐篷外的骚乱之音。
他抬眼看陈决,见对方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他突然撇了撇嘴。
百人精兵杀他的护卫小队的速度快,还是他的弓i弩兵救援的速度快?
“让副将带弓i弩一营来援。”彭涛突然开口道。
他看着陈决的眼睛说这句话,帐篷内没有人应答,陈决听着看着,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麻。
陈决的视线,立即落向微雲老道和黑羊。
微雲立即微微侧身,将黑羊挡在了自己身后。
陈决一瞬间便明白过来,黑羊恐怕是有千里传音之能!
糟糕!
这样一来,援兵来援的速度,只怕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上一倍不止。
陈决瞬间面色沉凝,心绪微乱。
……………………
彭涛的副将从帐篷里跑出,可才带着六个亲兵跑到弓i弩营,便被十几个士兵围住。
“什么人?”副将怒喝一声,那十几个士兵却并不退缩。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十几个人立即拔刀而来,杀气汹涌。
几息之后,副将连同六个亲兵便全部到底身亡,那十几个人中为首一个扯下黑面巾,微弱的火光照影着他的脸,曾经的白面已被北方的日照晒成古铜色,曾经带着几分书生儒气的脸,此刻透着几分轻狂——
正是乔放。
“去弓i弩营!”乔放一声令下,便带着剩下的十个人朝着弓i弩营而去。
………………
彭涛按着剑,盯着陈决。
身边的黑羊突然开口道:“将军,联系不上张副将了……”
彭涛猛地扭头看向黑羊,他非常明白,联系不上的意思,就是死了。
陈决站在一侧,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着腰间的长剑,盯着彭涛。
听到这句话,他吁了口气,很快又道:“大将军,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
彭涛冷哼一声,“在我的营里,本将若叫你擒住,还有何脸面——”
说着便要起身下场来擒陈决。
陈决手上一动,腰间的剑便也拔出了一半。
世人多不知道陈大人的剑法如何,只听说他从小跟高人习剑——少有人知道,他少时习剑也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
彭涛朝着陈决望了望,见陈决面色笃定,一脸的胸有成竹。
彭涛抿了抿唇,便又有些犹豫——万一陈决剑法了得,自己真的被陈决擒住,那任凭袁统身手再好,也全无机会了。
他不能乱来。
想着,彭涛深吸一口气,又再忍住。
“喊其他人,继续调弓i弩营。”彭涛再次下令,他不能急。
大营是他的大营,几万人的大营,真的耗下去,陈决绝不可能耗得过他!
黑羊立即低头传讯。
陈决皱眉暗自着急,可黑羊就站在彭涛身后,他不可能做到越过彭涛斩杀黑羊。
更何况,他如果可以斩杀黑羊,那他早就先朝着彭涛动手了。
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督战努力游说彭涛,无非是因着彭涛心里尚有一丝游移不定而已。
那边王异战袁统,已然开始走下坡路。
陈决一行人已看出,袁统剑术远不如王异高潮,可袁统却身负异能——刀枪不入!
无论王异的剑怎样刁钻的砍在袁统身上,竟都无法动袁统分好。
王异不信袁统身上混无弱点,可尝试是需要代价的。
此刻,王异身上已然多了许多道伤口。
张塘站在边上,拳头攥紧,松开,松开,攥紧。
无数次的深呼吸,看着王异身上的刀伤,他终于再次深呼吸,猛地鼓起勇气,朝着袁统便冲撞了过去。
彭涛猛地瞠目望向张塘,不明白这个文案小吏何以突然不怕死了。
陈决瞳孔收缩,双拳猛地攥紧,望着张塘冲过去,他下意识的向前踏了一步,又忙顿住。
深吸一口气,旋即屏息望过去——
“梆!”的一声。
袁统的剑狠狠砍在张塘头顶。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塘要脑袋开花时,随着这一声‘梆’,袁统的长剑竟如劈砍在一块儿钢板上般。
袁统吃惊的工夫,王异的剑快速的朝着袁统的后颈砍去。
袁统大吃一惊,猛地一转手腕,长剑险陷格挡住王异的剑。
王异眼睛微眯,对于袁统的惶急反应,立时便明白过来。
他长手一捞,就将张塘的手臂捞在了手里,随即在袁统长剑刺过来的时候,将张塘往袁统的长剑尖上一送——
随着袁统的长剑尖狠狠刺在张塘身上的片刻,王异快速跨步到袁统身侧,长剑再次砍向袁统的后颈!
被王异一把推向剑尖,张塘忙屏住呼吸,憋的满脸通红。
“噹!”的一声,袁统的剑刺在张塘胸口,再次如刺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