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他忘了程一还在这里了。
他忘了程一一直是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以及，她对他一直犹如慈母的教育。
于是，他不过是刚吸了一口，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抽走了他嘴里的烟，顺势动作熟练的掐灭了。
等等......
动作熟练。
没抽过怎么会有如此娴熟的动作？
他怔怔的回头看程一。
程一的脸凑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戒烟，从今天开始。”
他没动，好半天，才开口：“你抽过烟？”
程一看他一眼：“很意外吗？谁还没点不堪回首的过去？”
当初父亲出事，仇人隔三差五的来家里堵人。
母亲受不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扔下她一走了之。
她和奶奶开始相依为命。
不停的辗转反侧，不停的颠肺流离。
无数次的被堵在墙角，无数次的挨打。
同学的嘲笑疏远，老师的淡漠疏离。
永远一个人。
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
连活着，都那么难。
那年，她学会了抽烟，学会了打架，学会了冷眼而麻木的去面对每一个人。
直到后来，追杀他们的人终于落网。
一切尘埃落定。
她和奶奶在岩城落了根。
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她遇上了不错的老师，普通的同学，甚至是一个要好的闺蜜。
她终于敢收了所有的刺，活成该有的模样。
云深跟她对视，却猜不出关于她的半点过去。
她淡然的，像是在讲一个笑话。
可淡然里，分明有什么东西。
没有人会生来如此沉静。
那是生活的磨练所赋予她的沧桑。
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是什么？
想问，却问不出口。
却也想用自己的方式给她一个安慰。
他就跟被蛊惑了似得，莫名的张开双臂朝着程一凑了过去。
不过，没能完成。
程一双手抵在了他身前，偏头看着他：“干什么？梦游？”
“......”
云深垂眸看了一眼眼下的形势。
他宛若一个急不可待轻薄良家妇女的登徒子，而程一宁死不从。
什么鬼？
明明只是想，抱抱她的。
等等。
抱抱？
他怕不是真他妈是个傻子吧！
彻底醒了。
云深收起自己看起来蠢兮兮的动作，用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上颚：“没干什么，就想拥抱一下我久违的衬衫。”
“哦。”程一眸光闪了一下，拿了衬衫塞他怀里：“尽情的拥抱。”
云深看着抱着衬衫的自己。
“操。”简直就是个傻逼。
他揉了把衬衫，站起身来：“我把衣服收了。”
程一没说话，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眼神一下子沉了下去。
有些事，好像不对劲。
云深回来时，程一已经开始看书。
刚刚他突然犯蠢的事情，就好像没发生过。
他摸不清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心口有些闷闷的。
顿了半晌，才走过去，坐下学习。
一直到晚上，两人都再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他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程一这才从书海中出来一样，揉了揉手腕：“饿了？”
“嗯。”
“我去做饭。”
程一只撂下这么一句，就起身走了。
不对，按着平常，她该是无情的嘲笑他一顿的。
云深看着她的背影，抹了把脸，怎么回事这是？
静了几秒，他站起身来跟着进了厨房。
程一已经撸了袖子从冰箱里拿出中午剩下的食材，开始做晚饭。
他走过去：“要我帮忙吗？”
程一眼睛都没抬一下：“你课后题做完了？”
“......没。”
“去做课后题。”
“哦。”
想留在厨房的，却又找不到理由。
程一像是刻意的，堵住了所有的入口，将他隔绝在外。
他跟她说话，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
就像是在疏远他。
可一切却又坦然而正常。
是他的错觉吗？
“还在这里做什么？”程一又催了句。
云深茫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厨房：“没什么，我走了。”
第28章 是喜欢
晚饭是清粥小菜。
当然，寡淡的不仅只有晚餐, 还有两人之间的气氛。
程一安静的吃着饭, 别说交流, 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几次云深主动开口，却被她不冷不淡的语气逼的失去继续交谈的欲望。
哪里不对劲。
可他偏偏又猜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种莫名其妙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九点半程一装好书本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回学校。
“我送你。”云深习惯性的拎了外套跟在她身后。
程一推开门飞快的离开：“不用了。”
云深站在门口时, 她已经走出几米远, 步伐飞快, 像是在逃离。
操！
到底怎么了？
他用力的捏了一下手里的衣服，盯着程一的背影紧紧的抿了唇。
到底没追上去。
程一没回头。
路灯下身影轻快的甚至像是在小跑。
他在夜晚的冷风中站了好半天, 才沉着脸关上门。
......
程一一路低着头飞快的走出这条街，直到云深的住处被远远甩在身后, 才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
街道上空荡荡的，云深没有追出来。
她松了一口气, 放缓步伐, 重新向前走去。
回到学校简单的洗漱完毕后, 她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闭上眼睛。
却迟迟不能入睡。
很久没有出现这种状况了。
作为一名资深学霸, 每天长时间的学习令她身心疲惫，几乎一沾着床，就会睡着。
可今天, 她睡不着。
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闭上眼, 脑海里却全部都是云深静静的看着她张开双臂，眼底全是心疼的画面。
那不仅仅是对朋友的心疼。
她再迟钝的人，都看出了里面那种近乎感同身受的心疼。
炙热的。
真挚的。
不是她的错觉。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依赖她, 越来越亲近她。
甚至，是喜欢。
那样的眼神，已经超出了友情的范围。
有些事情好像开始脱离了原先的轨道，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去。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喜欢，她没有必要像是沾了□□一瞬间缩回去。
真正令她感到恐惧的是，那一瞬间她心口的心跳。
又猛又凶。
像是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到如今，她已经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也开始沦陷。
一面是理智，一面是感情。
来回拉扯。
她不能放任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不该是现在。
不能是现在。
“程一。”在她内心极力压制什么的时候，对床传来了肖楚的声音。
她家是外省，离学校远的很，一年除去国庆她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
她猛然回神，睁开眼睛：“怎么了？”
“就问问你，去不去上厕所？”
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黑夜让她清醒。
不必再想了。
她应该将这种萌芽及时扼杀在摇篮里，趁它还未开花结果的时候。
她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走。”
......
云深以为这种如同隔了一堵墙一样的关系不会在他和程一之间持续太久。
他以为，程一可能只是一时心情不大好。
但他没想到，程一会冷着他那么多天。
作为孝育的扛把子，他也是有尊严和骨气的。
在几次试图推到那面墙没能成功后，他不再尝试。
谁还没点脾气了。
当然，对于他的冷，程一似乎毫无知觉。
她还是同从前一样，给他带早饭，甚至拉着他和她一起吃午饭晚饭。
还是会每日督促他学习，在星期天讲题做饭。
一切看起来都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云深知道，她确实是在疏远他。
那些玩笑话没了。
那些亲近的小动作没了。
那些笑容也没了。
他们好像回到了初遇不久后，还没有熟的时候。
这种感觉令他非常不爽。
他不是一个能憋住事的人。
在轮到他们值日的那天晚上，教室里所有人都走光，只剩下他和程一时，他看着程一扫地的身影，终于问出口：“程一，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程一扫地的身影一顿，半天，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他：“没有。”
又是这个回答。
又是这种语气。
云深感觉有种无处发泄的烦躁感腾然而生。
他静了几秒，跟发了疯似得，大步走到程一跟前，一把把她按在身后的墙上，头压下去，一双眼近乎犀利的逼视着她：“你他妈是不是当我傻？”
坚硬的墙壁，温热的呼吸。
所及之处，全是他的气息。
极力想要压制的心脏，怎么也压不下去。
程一咬了唇看着他，好半天，才保持冷静道：“你放开我。”
“为什么躲着我？”云深无动于衷。
“没有为什么。”
“你承认你躲着我了？”
“重要吗？”程一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放手。”
耳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像是在极力压着什么。
程一有些紧张，却依旧面无表情的重复了句：“我说，放手。”
几秒后，云深缓缓松开她的手，冷笑了声。
随即，一拳砸在课桌上。
离开的时候，程一听到他撂下一句话：“有本事你一辈子躲着我。”
......
在冷战中，他们迎来了来这里后第一个学校举办的篮球赛。
孙丽萍在班里下发这个消息后，就开始确认这次报名的名单。
作为一名非常要强的班主任，她不仅希望自己带的班在学习上让别的班望其项背，在运动上，也不能落后。
班里有固定的球队，其中还有一个男生是校队的。
得知这个消息时，云深看了那男生一眼。
以前，他在学校也是校队的，还是校队主力。
篮球可以说是他人生中唯一保持了很多年的兴趣。
就算是那场变故后，他也没完全放弃。
偶尔也会在心情极度抑郁的时候淋漓尽致的打一场。
不过......距离上次他碰到篮球，好像已经半年过去了。
他手指在课桌下动了动，有些手痒。
不过......
班里的球队并不缺人。
不过几分钟，孙丽萍已经开始确认替补名单。
理科班男生多，按理说不应该缺人。
但作为学校的佼佼者，很多男生更愿意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以保证自己不从佼佼者的位置掉下去，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没什么用的篮球赛上。
尤其是现在已经是高二。
所以，此时此刻，班里出现了替补不够的现象。
孙丽萍又动员了几秒，才有一个男生不情愿的举了手。
孙丽萍把他的名字记下，又环视一圈：“再来一个。”
至少也得有三个候补。
整个教室里鸦雀无声，安静到令人窒息。
程一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向身侧的男生。
她记得不久前的那个晚上。
他手指扣着球用漂亮而又标准的姿势将球精准的投在徐飞的心口。
也记得离开之前徐飞的那句话：深哥，那一手不错，以后一起打球。
徐飞这人，如果一定要说出他的优点，大概也只有打篮球这件事了。
他是学校校队的人。
每年的篮球赛上都大放异彩。
这样一个人，夸了云深。
程一想，云深打球的水平应该不会太低。
当个替补足够了。
而且，她刚刚捕捉到了他的一个小动作。
就在孙丽萍说完篮球赛这三个字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他居然在一瞬间抬起了头。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光。
也看到了他的手掌在桌下模拟拍篮球的动作。
他是想参加的吧。
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那她就帮他一把。
于是，在孙丽萍都准备放弃的时候，程一举了手。
孙丽萍挑眉，诧异的看着她：“程一，这不是女篮。”
“......”
程一偏头看了一眼看向她的云深：“不是我，是云深同学要报。”
这次诧异的不只是孙丽萍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被关注的感觉......
云深抿了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