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想起来之前的情形,只觉一阵后怕。
沈凌本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再走,哪知赵刚却有些吓到,不待衣裳被日头晒干就催着沈凌快走。
沈凌忍笑随着他快步离开这里,在黄昏时分赶到了府城。
此时街上的铺子大多已经关门,两人便商量先找一家客栈歇下。赵刚有了教训后,便不再贪图便宜,听沈凌的建议,找了家老字号客栈,开了两间下房。
第二日,沈凌按照柳嫂子的指引找到了那家店铺,和伙计说了二掌柜的名讳后,柜台后一个留着短须的男子就走了过来。
他看过沈凌手中珍珠的成色,开出了每颗七两银子的价格。
沈凌觉得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很痛快的卖掉了那十颗珍珠,拿到了七十两银子。
从府城返家的时候,沈凌提出不再走竹碧湖这条水路改走陆路,赵刚自然双手赞同。
三天后,两人将七十两银子带回家。灯光下,赵老爹和赵大娘看着白花花一堆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一家人欢喜完,便就着银子的用途讨论了起来。
因为珍珠是沈凌捞上来的,老两口便先问闺女的意思。沈凌的意思是可以拿这笔银子在镇上买座宅子,然后用剩下的钱在乡下买些地,把渔船租出去,以后就可以靠收租子过活。
老两口想了想,都觉得沈凌的主意不错。只是他们觉得现在住的这个宅子荒废了可惜。
沈凌笑道:“那就给赵刚吧!我救了他的性命,爹你将宅子给他,认他做个干儿子总不为过吧!”
沈凌将银子交给老两口时,赵刚为了避嫌,已经躲出去了。这时沈凌出去把他找来,说赵老爹要认他当干儿子,还要将宅子给他。赵刚当即磕头朝赵老爹叫了声爹,只是宅子,他死活不肯白要,最后写了张十两银子的欠条。
不到几天的功夫,沈凌就到镇上看好了一座两进的宅子,因为房主急着出售,只花了三十两银子就买到了手。
接着过户买地,很是折腾了一番日子。
在这期间,渔村的人听说赵家发了财,有那脑子转得快的,便托媒人过来提亲。对此,赵老爹一概回绝,只言将来再说。
只是晚间赵老爹和赵大娘说起时,不由道:“小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如今上门提亲的人也多了,我看里面也有不少好人家,她怎么一个也不愿意呢?”
赵大娘道:“我也正纳闷呢!先前我还以为她将赵刚收留下来,是有那个意思呢,可回头又让人家认你做了干爹。”
赵老爹道:“赵刚这孩子是不错,可这姻缘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看他二人谁都没有这个意思,以后你也不要提起此事了。倒是明日你好好套套小蝶的话,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第二天清早赵大娘推开闺女的房门时,沈凌正对着铜镜往脸上抹珍珠粉。赵大娘虽看不懂她在鼓捣什么,但是闺女的肤色一天比一天白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她不曾说什么,只是提了提赵老爹的意思。
沈凌笑道:“娘,你就别操心了。镇上的那些人家哪个不是把女儿留到十七八岁才嫁人。一切等我们搬到镇上再说。”
他们在镇上买的宅子原是旧宅,曾荒废了一段日子,买来后仍需修葺,所以他们暂时还居住在渔村。
沈凌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在镇上买了房子,以后就要在镇上生活了。那么就算要找婆家,也是要到镇上找。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
半个月以后,房子修葺好了。
搬家那天,赵刚去镇上租了两辆马车。一辆拉家具铺盖锅碗瓢盆等物,另一辆则坐人。
因为赵家这一个月来风头正盛,买房子置地,早吸引了全村的注意。所以搬家那天,全村有一半的人过来看他们搬家。
没多一会儿,他们就注意到了赵老爹的闺女赵小蝶。这姑娘因为老早就跟着赵老爹出海,皮肤早就晒得又干又黑,人又不会打扮,衣裳不是黑就是灰,说她是小子也有人相信。
可是今日众人就觉得这小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穿着一身樱草色绣蔷薇花的衣裳,衬得肤色白嫩不少。头上则梳着简简单单的发髻,戴着两朵娇黄色的绒花,看着娇俏又利落。
那些还没有成亲的后生眼睛都看直了,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小蝶长得挺好看的,只是从前没有好生打扮而已。
第15章
镇上的生活如沈凌所愿那般轻松惬意。
他们所住的这座宅子带着一个小花园,园里种着一些普通的花卉,其中就有染指甲用的凤仙花。
这日清晨,沈凌在园中摘取凤仙花,听见街上有叫卖酸梅汤的声音。沈凌一听这个声音,拿着花就跑到了墙边,踩着一块石头才将将看到大街上的情景。
那卖酸梅汤的大爷正推着木车慢慢往东走,沈凌连忙喊道:“大爷,来碗酸梅汤。”
那声音清脆爽利,惹得街上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手持鲜花的绿衣女子,生得虽不是很美,但是却很动人。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那女子察觉到有人看她,转头看过来时嫣然一笑,很是落落大方。
青年男子却因她那一笑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红晕,再不敢多看,急匆匆走了。
过得几天,便有媒人上门。
因为说亲的是镇上的人家,老两口很是重视,并且提出了相看。媒人答应的很爽快,说是明天就给回信。
相看那天,沈凌穿了一身粉色绣白玉兰的纱衣纱裙,那粉色衬得她的肤色十分白嫩,本来五六分的颜色被这身衣裳一衬便提高到了七八分。
就连赵老爹都夸了一句好看。
媒人带着林清进到赵家时,沈凌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天他在街上盯她看了半天,后来红着脸走了。
这次他到赵家,虽然竭力装作很镇静的样子,但是沈凌还是能从一些细小的动作看出他的局促。她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端着茶盘过去给两人送了两杯清茶。
林清和媒人走后,赵大娘问她的意思,沈凌笑着点了点头,赵大娘知道她是同意了,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
一家三口都对林清很满意,林家世代在镇上居住,风评很好。林清的上面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哥哥已经分出去另过,姐姐嫁到了县城。林家除了有两间铺子外,乡下还有一百多亩地,在镇上算得上是殷实的人家了。
请期的时候,林家那边想早点把媳妇娶过门,赵家这边却想多留闺女两年。最后采取折中的方式,将婚期定到了第二年的秋天。
定了亲后,赵大娘便开始拘着闺女绣嫁妆。饶是沈凌是个安静的性子,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后,也待不住了。
刚巧赵刚过来给他们送了几条新鲜的鲅鱼,赵家留下来的那只渔船由他租了下来,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只是他毕竟没有经验,有时会来赵家请教赵老爹一些问题。
趁着赵大娘给赵刚张罗饭食,沈凌一溜烟跑了。
这天镇上正好逢集,沈凌一边散心一边在一些小摊上挑一些小配饰。经过一家小摊时,她看中了一对白玉耳坠。那白玉的质地虽不算上好,但是造型却很是别致。
沈凌正想问摊主价格,忽然想起自觉出家门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带装钱的荷包。至于空间,值钱的东西虽有一些,但是却无银钱。
她便将手上的那对白玉耳坠放下,继续接着闲逛。
半个时辰后,沈凌估摸着再不回去赵大娘就该生气了,便沿原路返回。
回到家里,赵刚和赵老爹正在喝酒,沈凌摸到房里,说了一车好话才哄得赵大娘眉开眼笑。只是以后赵大娘将沈凌看得更紧,轻易不让她出门,总说她是定亲的人了,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好。
沈凌只得日日窝在家里,做鞋,绣花样,倒是练出了一手好的针线活,也算意外之喜了。
有的时候做针线活做得累了,沈凌就到小花园逛逛。小花园除了凤仙花外还有玫瑰月季等常见的花卉,沈凌左右也是无事,就制作一些干花瓣花茶,留待以后用。
在她的期盼中,日子终于溜进了第二年的秋天。
虽然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当过人家的媳妇,但是正儿八经的拜堂成亲还是第一次。早起起来,赵大娘端来汤圆时,沈凌即便胃口不佳,也强迫自己吃了好几个,只是汤水却一口也不敢喝。
接下来梳头洗脸上妆穿衣,沈凌坐在花轿里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忽然有种被赵老爹和赵大娘抛弃的感觉。
拜完天地,闹完洞房,众人都散去以后,房里只剩下沈凌和林清两人。沈凌坐在那里不说话,当地有个习俗,入洞房后,新郎没有说话之前,新娘不能开口。
好在沈凌并不是多话的人,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绣花鞋发呆。听人说第一次都会有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正想的入神,斜刺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大手,手上还放着一对白玉耳坠。
沈凌不由看向那只大手的主人。
林清羞涩的笑道:“喜欢吗?”
沈凌含笑道:“当时你也在?”
林清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在你后面,见你拿起这对耳坠看了很长时间,就知道你很喜欢。”
沈凌道:“我当时是想将它买下来的。可惜出来的太匆忙,忘带钱了。”
两人聊了这么几句话,外面就有人叫林清出去敬酒。
林清走后,有人来给沈凌送饭。两个肉菜一个素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沈凌从清早到现在不过吃了几个汤圆,早就饿了。当下将汤面吃的一干二净,菜也吃了不少。
她这里还未撤下饭菜,林清的母亲进来了。她笑吟吟的问沈凌吃饱没有,要不要洗把脸。
沈凌脸上还化着新娘妆,听见这么说,就带了些羞涩点点头。
林母朝外面唤了一声,就有一个帮工将洗脸盆端了进来。沈凌洗了脸,在林母的帮助下散了繁复的发髻,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林母走后,沈凌自己坐了没有多久,林清就进来了。他身上带着一些酒气,但是眼神很清醒,不知道是酒量好还是没喝多少酒。
有了之前的聊天,林清这次进来时比方才的态度要熟稔一些,他先问沈凌有没有吃饭,知道她吃过并洗了脸后,他红着脸说:“那我们就安歇吧!”
沈凌原本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发现对方比她还要紧张时,心里绷紧的弦不由就松了下来。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后,一开始林清并没有任何动作,沈凌躺在自己的被窝等了一会儿,就悄悄转过了身。她一边酝酿睡意一边听着对方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清终于还是动了,他慢慢掀开沈凌的被窝,小心的贴到了她的身后。
他生涩的动作还有羞涩的表情都表示他是一个新手,沈凌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看他迟迟找不到地方,急得脸都红了,才帮他找对位置。刚进入的时候,沈凌立时感到了一股撕裂的疼痛,她示意林清停下来。林清一开始顺着她的意思慢慢的动,但后来忍不住了,直接按住她快速动起来。
沈凌先是感觉到摩擦产生的疼痛,但随着林清的动作,这股疼痛越来越轻,然后脑海内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第16章
在绸缎店查账的李管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到有些心神不定,看看墙角的漏壶,已经快到午时。想想正在闹绝食的二女儿,他再也坐不住,将账房锁好后就匆匆出了店铺。
回去的路上,路过京城有名的王记点心铺,想起女儿爱吃那里的栗子糕,就进去称了一斤。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忠孝侯府的后街,在这里住着的都是府里地位较低的奴仆,穿过后街,就是侯府的后门处,门前停了好些生意担子,此时正值午饭时分,那卖吃食的担子跟前围了好些半大的小子。
有那机灵的看见李管事忙过来问好,李管事也不多理会,只点点头,就进了后门。沿着北院墙边一溜黑瓦白墙的房舍,才是府里心腹管事们住的地方。
李管事来到一处两进的小院,迎面正好遇见雇的小丫头春梅。
他皱眉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不在厨房帮忙,出去做什么?”
春梅小声说道:“哥儿想吃外面卖的肉末烧饼......”她说的哥儿是李管事续娶的张氏所出的儿子,小名青儿。
话未说完就被李管事打断道:“昨日不是刚吃了吗,不许去。”
春梅只好折返,又听李管事边走边问道:“二姐怎么样了?”
春梅老老实实道:“还在床上躺着呢!”
二女儿阿紫绝食的原因很简单,侯府里刚接手管家的二奶奶不知是为了拉拢府里的管事还是震慑他们,烧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求他们这些管事将家里适龄的一个女儿送到府里当差。
李管事虽只是侯府的一个管事,但因为续娶的张氏在出嫁前是侯夫人颇为倚重的大丫鬟,所以深受侯夫人信任,负责打理好几家店铺,每年都能从中分到一些红利,日子过得很是殷实。
在这样的情形下,阿紫自小也是和府里的小主子们一样,被丫鬟婆子捧着长大的,吃穿住样样都捡好的用,早养成了心比天高的性子,哪里肯进府做那什么都不是的小丫鬟。
张氏听到动静,从堂屋里出来,眼睛落在李管事提着的点心上,抿唇道:“二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看一眼李管事,“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张氏挥退春梅,夫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张氏才道:“阿紫自小娇生惯养,嘴上又是个不饶人的。进府当差受累是小事,可得罪人就是大事了。”
李管事点头道:“阿紫的性子我岂有不知道的,不过你说的法子是什么?”
张氏不着急说话,先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才道:“二奶奶只说让我们送一个适龄的女儿进府,却没说一定是阿紫。阿碧在乡下养了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把她接回来了。”
李管事的原配苏氏曾经为他生过一个女儿,取名阿碧。张氏进门后,阿碧就被送到了乡下寄养。
李管事马上就领会了张氏的意思,他只沉思了一会儿,就同意了张氏的提议,“那我明天就去接人。”
张氏笑了,她正要说什么,原本被她挥退的春梅忽然在屋外叫道:“奶奶,外面有个叫阿碧的小姑娘说要找爷。”
第一进院子的影壁前面立着一个青花瓷大鱼缸,里面养着几条巴掌长的锦鲤,李管事到那时,沈凌正逗那几条锦鲤玩,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来,不冷不淡的对着他叫了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