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意识的潜意识,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第三街区走三分之二的路程,纵向是第七街区,这时候尤嘉会往左拐,或者往右拐,或者直走。
陆季行首先排除了直走的可能性,她那单纯而简单的小脑瓜,有时也喜欢思考点儿复杂的东西。
看见能拐弯的时候,她一定会拐。
他站在路口往左往右各看了一眼,三秒钟后直接往右边走了,左边没多远的地方聚了一群人,看模样是群演跟着摄影助理在踩点,尤嘉很不喜欢钻人群,看见人多的地方她一定会避开,那么只能是往右。
果然,走了不到三分钟,就看见她了。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美滋滋自拍。
他笑了下,摸了摸鼻尖,走过去,手撑在椅背上俯身看她……
所谓了解,大概就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节。
……
尤嘉又踢又打,然后秒怂,看他警告的眼神,乖巧地后退了一步。
掏口袋,掏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颗糖,剥了塞进他嘴里。
投诚求饶呢!
陆季行静默片刻,忽而闷声笑了下,大力揉了把她脑袋,偏头说:“走吧!陪你逛一会儿。”
……欸??
不……不算帐嘛?
幸福来得太突然,尤嘉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扯着他衣服下摆问他,“你今天不忙哦?”
“嗯。”他把她抓了糖葫芦又抓肉串至今没洗手的爪子从自己白色T恤上撸下来,尤嘉还没来得及控诉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他已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扣在一起。
尤嘉愣了下,然后眯着眼抿唇偷笑,仰头看他侧脸,他倒是淡定……尽管周围行人匆匆,而他连口罩都没戴。
其实卸了妆,陆季行在镜头前和镜头后还是很不同的,尽管路人粉现在很多,除了一些死忠,没多少人能一眼认出他,尤其在这种环境中——到处是游客,今天大开放日,九个区开放了六个,街道比往常要热闹很多,程度媲美热门景区,而他一身简单的白T牛仔裤,少年气十足,不像明星,倒像个邻家男孩。
但人这么多,又是影视城这种地方,多少人来这边只为了偶遇几个明星,只要谁稍稍注意点儿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尤嘉向来胆小又怂,生怕被围观,把他口罩从口袋里拿出来给他戴上。
够不着,还踮了下脚,低声跟他说:“现在带你出来,跟带只大熊猫似的,我得时刻提防着有人觊觎你。……真想把你锁家里。”
囚……禁play?脑海里冒出这个词的时候,她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陆季行低头看他,脸被遮住了,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眉眼,他挑了下眉毛,然后捏了捏她下巴,“锁?”
尤嘉迎着他迷惑的目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给他灌输一些色泽鲜艳的思想。都怪周扬这个网瘾少女每天给她科普霸总小黄……文……
她弱弱地委婉地表示,“就是……这样……那样,嗯,打个比方。哈哈。”
哎呀,太羞耻了。
周扬给她讲过,所谓霸总,首先要霸道,然后要变态,喜欢人的时候,表白啊追求啊约会啊这种都不符合霸总的气质,要开门见山地表示:“女人,我看上你了。”行动要干脆直接有逼格,比如塞过去一张黑卡,“密码是六个零,随便刷!”如果还不从,那就只能出绝招了……“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哦,如果女人是王氏家的女儿的话。
等对方哭得梨花带雨地去求他的时候,他就可以翘着二郎腿,高傲且冷酷地表示:“陪我三年,我就帮你救王氏。”
然后霸总就成功把人锁家里这样那样了。
尤嘉听说后觉得三观崩裂,问出了一个百思不得解的疑问,“这……犯法吧?”
周扬白了她好大一眼,“霸总富可敌国,手眼通天,法是什么,不存在的!”然后又白她一眼,“不是,小说而已,还不能放飞一下想象力了,你难不成要从霸总文里找逻辑?你从小到大都在干什么,小黄文都没看过吗?”
没……
尤嘉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学到了新的知识和技能,也放飞了一下想象力,想象一下把陆季行锁在家里,手拿小皮鞭看他我见犹怜地求饶,还……挺刺激的。”
流鼻血。
嗯。
……
她想什么,陆季行不用猜都能看出来七七八八,都写在脸上了。
耳朵尖红得跟要滴血了似得,抿着唇,无意识地舔嘴唇,眼神四下乱飘,一看就没琢磨什么好事。
陆季行眯了眯眼,低头在她耳朵说:“这样……那样……?”
尤嘉“哎呀”了一声,彻底崩不住了,捶了他一把,把脸埋在他胸口,闷声说着,“你也太恶劣了,就不能让我一回嘛!”
老是欺负她,意会不好吗,非要说出来。
麦哥他老人家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先被刺激了一下,捂着胸口大声咳嗽了一声,摇头叹息,“大庭广众的,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
尤嘉把脸露出来一半去看麦哥,陆季行体贴地揽着她的腰,对于老婆主动投怀送抱,他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麦哥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这会儿瞅了尤嘉一眼,问她,“你脸怎么这么红?”说完看陆季行,表情更加有内涵了,“阿季,注意点儿影响啊!你看看你把嘉妹弄的。知道你老婆脸皮薄,你还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他,是不是人了啊你。”
陆季行:“……”
谁调戏谁?
第17章 初恋17次
尤嘉自个儿调戏自己还差不多,内心戏也是很足了。
陆季行最后拎着她把她拎走了。
跟拎只猫崽子似的,尤嘉不满地嘟囔着:“尊重一下人权啊阿季,你就这么对待你貌美如花的媳妇儿吗?”
陆季行瞥她一眼,拎着她衣领的手下滑重新扣住她的掌心,微微倾身靠近她,在她耳边吐了两个字:“闭嘴。”
“哦。”
所谓秒杀,大概就是如此了。
尤嘉在心里默默吐槽,但看在他抓住她手的动作做得如此清新自然不做作,她就勉为其难原谅他好了。
街上有很多流动摊贩,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时候被导演组看上,还能客串个群演什么的。
……
尤嘉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朋友”,从小到大都和课业打交道,真真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种,人生最大的变故就是被陆季行拐带走了,为此尤靖远没少感叹: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他整天防着谁觊觎他家傻不愣登没心眼的妹妹,不许早恋,不准收情书,不准和男生单独出去……
防得密不透风。
……结果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被陆季行这大尾巴狼给惦记上了。
他印象里,陆季行这个人很清高,就感情来说。长成那副样子,桃花当然是常开不败的,倒贴的女孩子一大把,优秀的也一大把,他表现的都很淡,不跟人玩暧昧,也无意找个女朋友带着,相比来说,他更喜欢一个人,自由,没那么多麻烦。
说实话他挺懒的,懒得哄人,懒得多废话,所以很难想象他会主动想要谈恋爱。
尤靖远一直觉得陆季行冷淡来着,对女人的兴趣一直不大,他觉得陆季行这个人,大概属于那种自己玩够了,年纪大了,家里逼得紧了,才会想要去找个女朋友一起生活那种。渣男本男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那种性子的人,竟然闷声不吭瞄上了尤嘉。
大意啊大意了!
尤嘉是什么人,十成十的好孩子,亲戚朋友谁见了都说乖巧、懂事,谁见了都夸,特别讨人喜欢那种小孩,这种小孩实在是太乖了,循规蹈矩,没什么娱乐爱好,性子也不够活泼,有时候甚至显得木讷。
哪怕尤嘉十五六岁了,尤靖远还总是把她当小孩,那种需要照顾需要疼爱的小孩。
所以说啊,后来他知道陆季行冲自个儿妹妹下手,就觉得他太特么禽兽了。
怎么下得去手。
那时候总觉得陆季行不安好心。
……
尤嘉被陆季行牵着手,不能放飞,只能乖乖跟着他走,偶尔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小摊,买了一支会叫的竹蜻蜓、一把会吐雾的折扇、一柄缠丝的钗子,一件纱制的披风,一盒流光溢彩的珠子,几捆丝线……
零零碎碎,好大一堆。
最后拿不下了,又买了一个木质的小提箱,把东西都放进去,然后塞到陆季行手里,双手合十,眨着眼睛两眼弯弯谄媚地看他,“阿季你最好了!”
陆季行矜持地抿了抿唇角,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等她转身去看别的,还是没绷住,笑了下。
麦哥实在是没眼看,“我走了,再多待一会儿,我怕我会打人。”他拍了拍陆季行的肩膀,“你注意着点儿,别被人堵了,有事打我电话。”
陆季行摆了摆手。
麦哥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对了,尤总这两天在剧组监工,你看嘉妹正好过来,要不要让他们见个面什么的。”
陆季行偏头看了眼不远处蹲地上看老爷子变魔术的尤嘉,内心狂翻旧账,抿直了唇角,“不见,不知道,你也没告诉过我。”
麦哥撇撇嘴,“您老这记仇的本事可真是登峰造极了。不就做了回你和嘉妹人生大事的绊脚石嘛!你现在把人妹妹也拐带回家了,背地里竟然如此肮脏地阻拦人兄妹见面。我要有这么个妹妹,被一只大尾巴狼叼走了,我也不乐意。”
陆季行这个人,是真腹黑。
当初为了要尤嘉,见了尤靖远都乖乖叫一声,“哥”。
那时候尤靖远都特么飘起来了要。
一拐到手,就背后偷偷算账,一点儿也不吃亏。
……
尤嘉好久没见自家哥哥了,她给尤靖远的定义是,一个自大狂暴发户,大学时候跟着一帮子管理学院的同学创业,最开始可怜兮兮地骗她零花钱搞投资,资金周转不开,卖车卖装备,穷得只剩一条裤衩那种,去她学校看她,还是她请他吃的饭,看他可怜,塞给了他两百块钱。
他们最开始就只是租设备给学校办活动而已,像什么文艺汇演元旦晚会啊,会用到那种灯光音响显示屏的器材,他们就拿来出租,负责安装,灯光音响调试等等琐事,最开始估算的时候,是稳赚不赔的,但真正做的时候,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头疼得很。身心俱疲,大概是这种感觉。后来慢慢做大了,都开始摆老板架子了。
陆季行刚追尤嘉那会儿,尤靖远事业刚刚起步,给尤嘉办了护照签证,让助理带她出国玩儿,尤嘉迷迷糊糊就上了车,再回来是半个月后,机场出来就看见陆季行,那时候是冬天,她从温暖的南半球回来,看见满身寒霜的陆季行,觉得整个人都冻清醒了,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小声叫了声,“小季哥哥!”
陆季行站在她面前,掩唇轻咳,他感冒了,面色都苍白了几分,显得……更变态了。
他这个人冷着脸的时候,是有点儿可怕的。
尤嘉害怕,舔了好几下嘴唇。
他最后只说了句,“你哥有事要忙,我来接你回家。”
尤嘉不疑有他,点点头,“哦。”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乖巧道了谢,“谢谢小季哥哥!”
他冷淡地“嗯”了声,没说别的,尤嘉恍惚觉得前段时候他说追她是她自个儿臆想出来的。
他开了朋友的车,半途说不舒服,要回趟家,问她要不要先去他那儿待一会儿。
尤嘉多乖啊,他说什么她都说好,最后跟着他去了他的单身公寓,那时候他自己住,离公司近一点,方便。
六楼,坐电梯,尤嘉全程拧着手,内心忐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好,潜意识里又觉得陆季行虽然不太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但其实是个正经人——嗯,后来尤嘉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所以尤嘉还是乖乖跟着上楼去了。
开了门,没有多余的拖鞋,也没有一次性鞋套——后来尤嘉才知道,都是套路,陆季行追尤嘉,就是个不断套路的历程——他把他的拖鞋递给她,自己赤着脚进了客厅,好在客厅大部分地方都铺了地毯,不然尤嘉该有负罪感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负罪感从何而来。
她端端正正坐在客厅,他扔了几本杂志给她打发时间,就去卧室了。
过了会儿,出来叫她,尤嘉听话地过去,问他怎么了。
他脱了上衣,露出背上大而深的两道伤口,说:“帮我个忙。”
尤嘉胆子小,看见渗着血的绷带都觉得整个人都发麻了,差点儿哆嗦起来,捂着嘴巴惊讶地看他,“你怎么……?”
他淡定得跟什么似的,仿佛身上就是被蚊子叮了下,只偏了下头,示意她往卧室去,“没什么,训练时候不小心挂伤了,你不是学医吗?帮我换个药。”
他趴在床上,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尤嘉手抖,几次碰到伤口,血水染了自己一身,他没吭一声,尤嘉自己内疚的不行,一直小声地跟他道歉。他笑了声,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们医生心理这么脆弱?尤嘉嘟囔了声,她还是个学生。况且看着身边人受伤,和看着陌生人受伤,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找了件他的衣服给她换上,说待会儿把她行李箱拿上来再换。尤嘉觉得他太体贴了,更不好意思了。
以至于后来他说:“我受伤的事,别跟别人说,尤其你哥。他要是问你在我这边做了什么,你就说没什么,聊了会儿天。”
大概是不想别人担心吧!他在培训那段时间,其实过得挺艰辛的。
尤嘉满口答应,严格执行。
尤靖远找人找到他家里来,敲开门,尤嘉穿着陆季行的衣服,穿着他的拖鞋,出了汗,所以去洗了把脸,额前的头发还是湿湿的……就这样从他卧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