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杀猪刀的温柔
时间:2018-08-23 08:39:31

  又听他父王道:“想要什么就好好想想,你王婶那我尽量帮你说。”
  说罢,他叹了口气,眼神清亮:“我以后能帮你的地方就少了,陛下,我有我的妻儿要顾。”
  他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把身家性命都寄放在这座皇宫,他有他的私欲要全。
  他这些年所为侄儿做的,也差不多偿还掉他皇兄对他的善良栽培之恩,周室皇室宗族对他的庇护了。
  “王叔。”燕帝从喉咙里挤出话来,这一声王叔喊得分外艰难。
  德王不愿意对他撒谎,他想活得磊落,周家的人,总该有一个去活得坦坦荡荡。
  小辫子也跟他说,你就去活成你想要的样子,天真不灭,勇敢不灭,无需畏缩,永怀气概。
  “诶,”德王应了他,忽而笑了起来,道:“我还是陪你走到了如今,是不是?”
  燕帝闭眼。
  “我该放手了。”德王说着站了起来,笑着看向燕帝。
  燕帝也站了起来。
  “天下是你的,”德王与他道:“从一开始就是,哪怕到如今,我也未曾想过染指过一分,大侄子,人一生当中总得信点什么。”
  “是啊。”燕帝看他要走,看看他身边随着主公动身就站了起来的豹子们,人说动物最有灵性,最能看到人的真心,就是他也不能否认,这些年他这个王叔一直都已最真的心在对他。
  他的王叔一直都在帮着他成为一个更好的皇帝,一个更好的自己。
  “王叔,”德王抱着小堂弟施礼要走,燕帝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眼睛看进了他王叔的眼,“这些年,可有委屈你?”
  “嗯?”
  “你可曾为了朕,对她……”
  德王摇头失笑,打断了他:“陛下,德王妃跟我说,她会为我万死不辞,哪怕有天为我而亡也无悔无惧,你知道为何吗?”
  燕帝沉默地看着他。
  “她说真心可贵,不是可贵在永久,而是可贵在当下,真正的勇者,从不会因黑暗畏惧光明,不会因被辜负而失去爱的能力,只有最旺盛的生命,才能品尝到最甜美的果实,我就是她的那颗果实,你应该去找到属于你的那颗,也许到那天,你就会明了她之于我的意义。”德王施完礼,抱着小世子走了。
  刚走出宫门,小世子抬头看着他父王,面无表情:“你是果实,我是什么?”
  德王把他肩膀上放:“小果子,呆果实旁边的那颗漂亮的小果子。”
  小世子这才满意,低头亲他的头。
  德王回府跟德王妃说他跟燕帝谈心了,德王妃听完看着小鬼满意道:“不错,知道灵活运用了。”
  她本来是准备了些东西堵燕帝的嘴,毕竟他们目前没打算跟燕帝真打起来,也不想打。
  她原本的打算是想暗中兵变,也就是说不让民间动乱而是同室操戈,把动乱止于宗室朝廷,哪怕是周家的人都死绝了,只要不祸害民间,朝廷更迭得也会顺一点,跟前世无所差异。
  作为一个前世政治家的应有素养,宋小五没有她死后不管洪水滔天的想法,哪怕造反,她也会把影响降低到最低,没有打算让不相干的人陪葬的想法,而现在这条策略得放弃了,那三五几年内,她不希望燕帝抽风对晏城用兵,而这方面她无法判断燕帝的想法,那她就得用她的办法去制衡他。
  而她能给出的平衡办法就是给他甜头,去壮大他,至于他壮大后会不会收拾晏城,宋小五觉得这是一个能促使小鬼不会原地踏步的好契机——危机会像一条追赶着你的饿狼,会让你一步不停地往前跑去,直到你找到能保护自己,且能反击的武器。
  这厢王妃的夸奖让德王有些惭愧,他跟小辫子小声地道:“我也是想给他,还叫他好好想想呢。”
  “你傻我知道。”宋小五看着他道。
  周承坐在一边,见父母说着话,他母亲眼里只看得那个大果实,没把他这个小果子看在眼里,小脸一板就滑下了椅子,面无表情地往门口走去。
  什么会更喜爱他,都是骗人的。
  这夜宋小五发现,小世子对她更冷淡了,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她了——这哄儿子回心转意的路,当真是棘手。
  **
  正月十四这日,宋小五在德王府迎来了前来德王府的宋爹,还有宋爹在朝中的同僚,当今太傅董之恒。
  董之恒她久闻大名,这人年幼得过先帝夸奖,后来隐于民间教书育人,德王送给她的好几幅她甚喜爱的字画就是出自他手。
  他前年,在他们离燕都后被燕帝请为太傅,探子的信上说他散尽家中银钱,带着两个仆人拖着两马车书就来京城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董之恒所写的这两句书法,被宋小五挂在了小面瘫在晏城的卧室当中。
  董之恒不上朝,只教皇子,不过经常被皇帝叫去正德殿说话商量正事,不是内阁阁老胜似阁老,听说是他不愿意担任除了太傅之外的官职。
  宋小五听到他随她父亲来了,便搁下手中的书,问正在她身边写字的小面瘫:“你外祖带了一个与你先生学问差不多的儒士,可愿与我一道前去?”
  被他父王强留在母妃身边的小世子沉着一张小脸,等手上的字写完整了才抬头瞥了她一眼,扶袖放下笔淡道:“可。”
  宋小五伸手要去抱他,他这才显出几分孩子气,不高兴地躲过她道:“不让你抱。”
  “太慢,”宋小五利用作为母亲的强权强势抱住了他往外走,“你房里挂的那对书法,就是此人所写。”
  那是他先生都尊崇有加的字,小世子闻言不再挣扎,扁着嘴垂眼看着手,走了几步,他忽道:“等要近了,你要放下我,不可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他乃堂堂德王府世子,见贵客岂可被人看见被母亲抱着?
 
 
第148章 
  董之恒与宋韧行至中院回廊当中,就见前方有一高贵冷面的少妇牵着一位身着锦袍而来的小金童对面而来。
  他一觑就知此人是谁,他已听闻过德王妃的美貌,这时站定斜站微垂了下首,余光看着那有着高洁的额头,行如行云流水的贵妇飘走至了他们的眼前。
  “爹。”
  “承儿拜见外祖父。”周承在母亲的叫声过后,上前一步拜见外祖父,双手搭着伸着小拳手朝董之恒见了一礼:“见过董先生。”
  “世子。”董之恒朝他一笑,回了一礼,目光慈爱。
  “小子听闻过先生大名,请。”父王不在,周承有模有样招待着客人,说着还牵起了外祖父的手,“外祖父且与我走。”
  “呃?”宋韧低头看他,手痒痒的,小声问他:“可让外祖父抱?”
  周承小脸顿时就拉长了。
  “好好好,不抱。”宋韧认输,他这小外孙,像绝了他亲娘,抱一下就跟剥了他一层皮似的,偏生父亲抱得母亲抱得连外祖母都抱得,就他这个外祖抱不得了。
  “董先生,请。”宋小五这厢跟董之恒颔了下首,董之恒弯腰要朝他行礼,被跟着的杨柳眼明手快扶了起来。
  “先生无需多礼,”宋小五抬脚往前,见他跟上了,道:“王爷不在,就由我先行招待你一二,请勿见怪。”
  这王妃走到半途来迎他了,董之恒哪有什么见怪的,等他随德王妃入座水榭之后,见他前面摆好的瓜果点心的长桌上赫然有一尊炉火,旁边放着一坛他有所眼熟的酒,他不禁朝宋大人笑去,手指点了点宋大人。
  “听说董先生平日素爱喝两盅?”宋小五带着板着脸的小世子在主位坐下,道。
  “回德王妃娘娘的话,老朽素有贪杯之名,让您见笑了。”
  “不会,宋大人历来好酒,如说贪杯,不知他比之你如何?”
  董之恒哑然,想起宋大人好杯中物闹过的荒唐事来,他不禁摇头失笑道:“这个老朽略逊一筹。”
  “也难有人与他比肩。”宋大人曾跟她母亲讨口酒喝,连“你行行好”的话都敢当着儿女们的面说出来,把她那好面子的娘气得差点把他的耳朵揪掉。
  “哈哈。”没想到有这么说父亲的女儿,董之恒一愣之后笑了起来,也敢正视不拘小节的德王妃娘娘了,“王妃此言甚是。”
  “你个老学究怎么编排起我来了?你可没少贪我的杯。”宋韧见没少贪他的酒的董太傅还敢应和,不禁笑骂了他一句。
  “宋大人乃我辈楷模,想来不会介意老朽失言才是?”
  “我不是不会,是不敢,”宋韧说着,转头朝女儿笑道:“他现在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朝中上下没哪个敢得罪他的,你知道他吧?”
  “知道。”
  “那你知道他有个称兰君子的弟子?”
  宋小五略有讶异,朝董之恒看去:“那位曾救过我家大郎兄两次性命的侠士河阳侯就是你的弟子?”
  她不知道?董之恒朝宋韧看了一眼,又朝宋小五回道:“正是老朽门下弟子。”
  河阳侯程广义是因救世有功,被燕帝封为河阳侯的。但宋小五还真不知道那个在民间颇有侠名的兰君子是董之恒的亲弟子。
  他确实救过大郎,还跟大郎有几分交情。
  之前的几个年头里,燕地各处出了不少奇人异士投奔朝廷,出了很多帮朝廷落实救灾银粮,但分文不取其后悄然而去的民间功臣。这位被封为河阳侯的兰君子是当中之一,他之前帮朝廷跑过很多次腿,最出名的一次就是去年年初他日行千里,花了短短七日从苏北赶到燕都取得了皇帝的尚方宝剑,又从苏北赶回燕都,宰了苏北那个为贪污救灾银粮,活埋了两千余人的苏北刺史,使第二批被宰杀的民众避免于难。
  宋小五知道这事,是因为他宰了那位刺史之后,与刺史勾结的关系怕被清算发动了兵营刺客追杀他,是军囤镇里他们王府的人带人前去清剿,文书后来便呈到了他们夫妻俩的案上,小鬼还挺喜欢这个民间人称兰君子的民间义士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之前父亲没与我说过,”宋小五与董太傅淡道:“我们家有一位将军名叫王富民,听说与河时侯有几分交情。”
  董太傅苦笑。
  这下可好,不巧那位王富民将军是救过他弟子的人,这么说来,他们关系真是匪浅了,董之恒明人面前就不说暗话了,眼睛扫过坐在其母妃身边端庄严肃的德王府小世子,与德王妃道:“如若是王将军的话,那正是我弟子全家的救命恩人,老朽这厢有礼了。”
  “是王将军救的人,不敢当。”
  “老朽前来,不瞒您说,是圣上授的意,”董太傅抚须朗笑道:“王妃娘娘巾帼不让须眉,老朽不妨与您直言。”
  “你说。”
  “圣上之意是让老朽来跟您商量一下德王府兵将离都之事,”董太傅正色道:“不瞒您说,军囤自我朝建立以来就是皇帝正军,从无当属哪个王爷的说法,您说可是?”
  那得必须是了,要不都得说小鬼把自己当皇帝了,宋小五点头。
  见她承认,董之恒接道:“那这军囤镇出来的人,从来只有到了年纪与一定条件退役还乡这一说,我朝明律法典有细节条文可据,王妃应当知晓?”
  宋小五接着点头。
  周承听得却是恼火,朝那口气和善,实则咄咄逼人欺负他母妃的董太傅放眼瞪去。
  他不想敬此人为师了!
  宋小五正好看到小家伙的怒目,本来不想说话的她伸手把人揽到了她的腿上坐着,朝董太傅颔首道:“明典可查,我看过,略知。”
  她低头朝小家伙又道了一句:“等回屋了娘带你也查看一遍。”
  “那敢问王妃娘娘,军屯镇出去的人,不是让陛下属下监察院照惯例遣返回乡,他们何去何去,怎么是由德王府说了算的呢?”
  董之恒话刚落,周承气得小脸都红了,朝人道:“董先生,你有理找我父王说去,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叫他来。”
  说着他就气势汹汹地滑下他母亲的腿,宋小五伸手拦都拦不住他,就见他跟粒小钢炮一样冲了出去,一会儿又冲了回来,绷紧着气得爆红的小脸朝他外祖施了一礼:“还请外祖看着我母妃莫被外人欺了去,我这叫去找父王回府。”
  等他去叫了他父王回来,把把人打得趴地叫爷爷不可!
  说着他就又要冲,哪想德王妃手一扬,他就被铁卫夹在了臂下。
  “送来给我。”儿子不好治,现在打不得骂不得,要不她这娘没法当下去了,是以宋小五决定还是别轻易用暴力治理的好,虽然她很想把人打老实了安份一会儿,这厢她起身把人牢牢抱住,任由他挣扎着坐了下来,朝董之恒道了一句:“这样说来的话,皇帝陛人派你前来,是由你代他,和我定这个事了?”
  董之恒一时没明白她的话,定眼看她。
  “皇帝陛下这是承认我与他地位相当了?”
  董之恒这才明白,这下犹豫了起来,“这……”
  这怎么说?是说她与皇帝同尊?还是说她能代表德王府?
  董之恒看了她一眼,迅速往宋大人看去。
  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话没有插嘴的宋韧此时朝太傅大人道了一句:“董先生,我女儿没别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说,圣上派您来与她说这事,这是视她为王府主人之一了?”
  “如若是,我就跟你接着谈,”宋小五接了口,看了看一屁股扭过身来坐在她的腿上,两手伏着桌子作欲扑之势的小儿子,想着以后得让他少跟着他的那群豹子兄弟们鬼混才成,看看他们这对猎物扑射的姿势都快一模一样了,还是多学点人间的规矩才好,她心里想着事嘴里则道:“如若是像上次一样把我当内宅那随意摆弄的妇人戏耍,那董先生还请等一等,等我王爷回来。”
  “有本事你……”小面瘫小手撑着桌子躬起了背。
  “谁许你无礼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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