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杀猪刀的温柔
时间:2018-08-23 08:39:31

  现在经冰水一泼,宋韧现在不动气是真不动气了,他的心境比起之前要更上一个台阶了。
  宋韧笑着拱手就去了,他到底是个大人,还是送秀才来的,那官兵冷待他,心里有点打鼓,但见这官员笑眯眯的一点脾气也没有,看起来也是个怕得罪人的,说是员外郎也可能是手上的权不大,要是那清水衙门的,连钱都不一定捞得着,那官兵一想便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就朝那挤个不休的各家下人挥手吆喝道:“去去去,别挡着大门!”
  这厢宋韧去了户部办差的官衙,他是经管徽、皖两州税收田地户籍等事的员外郎,自打他接手两州就一直在看历年来的文书,两个多月过去,他查的也差不多了,心里也知道他这差事很不好办,有些话他都不知道该不该跟已升至左仆射之位的符大人说。
  符大人已高居丞相副手之位,公务繁忙,怕是没有功夫听他道对这两州的实际情况与文书不符的个中弯道来。
  再说,他要是跟符大人说了,而不是经过他们尚书秦大人,这要是被人知道,他在户部怕是也呆不下去了罢?
  而秦大人把握户部近十年,他能不知道这两州之间的猫腻?他要是捅穿了,怕是一点好都讨不着。
  当官难,当个想把事情理得条条清清的官更难,宋韧一路上走着快进衙门时,他吐了口气,振作了下精神,笑着进了衙门,跟里头遇着的同僚拱起了手,打起了招呼来。
  这厢宋韧还不知道他这个符家门人在投靠的符先琥符大人那惹起厌烦来了。
  符先琥本来还挺喜欢宋韧这个知趣的门人的,但自从儿媳妇的弟弟越连那知道他跟德王搭上了关系,还让德王为他说话后,他就对宋韧有所厌恶了。
  符家是圣上的心腹,但德王一直对符家是不太亲近,甚至是有点冷眼待之,只有符家于他有用了的时候才跟符家接近一二,符家讨好他也不见得他跟符家亲近,他是圣上的亲叔叔,是唯一还留在都城住在自己王府的王爷,他这防着符家呢,就算不明显符家人心里也有数,符家一想到德王这态度就是在他们跟圣上之间拦着一堵墙,心里就跟藏了根刺似的。
  宋韧攀龙附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进都没几天就谄媚地攀上了越家搭上德王,符先琥就觉得他这下属的品性有待考察,他这要是太会见风使舵了,符家就白栽培他了,遂符先琥也不想让他这带回来的下属升得太快,最好是打外名目再打压打压,把他身上的那点浮气压下去了再用才是他符家想用之人。
  但没成想圣上这边都知道他的大名了,符先琥拦不住圣上要见人,但散朝后,他心思得把宋韧叫过来敲打敲打,让他知道他到底是靠谁升的官,上的燕都。
  符先琥这是从越家出身的儿媳妇那知道的宋韧攀上德王的事,这实则也是越连在知道宋韧是符家门人后故意找他家姐说的,说来宋家与他无怨也无仇,但那天事后等小主公走了,他回家禀了祖父小主公来的形情,道了小主公对他说的话,他祖父当下就扇了两巴掌,痛骂了他一顿,让他面壁思过,他心中存了火气,等到一连两个月也不见小主公传他,他上门拜见也见不到人,他这心头火气就旺了,觉得这全是那天小主公在宋家遭的罪才让他遭了小主公的厌弃,这厢他又从他人处听到小主公还为那宋家的土员外郎在秦老尚书面前说了话,他这心气不平,就厌上了宋家,找上了在符家当儿媳妇的姐姐,把宋韧谄媚德王的事说道了出来。
  就他来看,肯定是宋韧猜出了他家小主公的身份,上门找上了小主公,这当中明明是他越连带的人去的,宋鸿烽却一字也未跟他提,没经过他就找上了小主公,这家人当真是恶心至极。
  越连把他认为的事实跟他姐姐一说,符先琥的儿子就把话传到了父亲耳朵里,这燕都的各大家各大族都有结亲,人情关系论起来就是对家也能论得上有亲戚关系,这当中一句话能抬举人造就人,一句话也能把一个人的印象和名声在另一个人那里毁个一干二净,遂宋韧在符先琥这里的好印象那是打止了。
  宋家在越连那是越过了他攀上了德王,在符先琥这里,是宋韧越过了他攀上了德王,为官之人最恨也最忌讳手下之人越过自己攀上上头,宋韧一个当了十几年官的人这点官场规矩都不懂,符先琥之前对他有多满意,现在对他就有多恼怒,直道自己看走了眼。
  所以下午宋韧刚从衙门出来被叫到了符大人那,听着符大人对他明似褒奖,实则敲打他心思太多,做事不踏实不说,还专走歪门邪道,行事实在有碍官途的话来,他这面上唯唯诺诺,但背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等话毕,他转身走了,符先琥身边的师爷抚着胡须,看着汗把背上的官服都湿透了的宋韧离去,等人走了,这位先前对宋韧也颇有几分好感的师爷为宋韧说了句好话:“下官看宋大人也是知道怕的,您看他吓得背都湿了,想来心中对您敬畏颇深啊。”
  “怕归怕,但要是给他把能上天的梯子,我看他也会越过我爬上去的。”符先琥摇头,对师爷的话不敢苟同。
  师爷见大人心中有了论断,笑了笑,低头拱手称了是,就不再说话了。
  不过他心里对他们家大人的话到底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这要是有把天梯能爬到最上头,给他他也爬啊,谁不爬呢?
 
 
第59章 
  宋韧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路上一直在琢磨上峰的话,不过就是心中惊惧,怕妻儿担心,他进门之前也敛了神情,挂了一脸笑进家。
  这时他的儿郎们还未归家,宋小五之前让莫叔出去打听了,今晚那位陛下设宫宴招待秀才俊杰,大郎他们归家怕是要到夜晚去了。
  燕都有宵禁,夜间亥时就进入宵禁之时,宋韧一听小娘子说了,道:“那夜间要去接他们吗?”
  “应该就在宫里了。”宋小五摇头,嘴角微微翘了翘。
  “儿……”宋韧一看他女儿这么说,心里就打鼓,叫她的声音都透着小心翼翼。
  “宫宴啊,美酒佳人,”宋小五轻描淡写,朝宋大人笑了笑,“宋大人说不定能捞个祖父当当。”
  “他们敢!”宋韧一听,大拍了下腿,吼道。
  “到时候看罢。”宋小五淡道,她不好说家里的萝卜们会不会有美人春风一度,但这一晚他们的所作为所为,会被上头那一位看着就是。
  酒场最能谈事,也最能考验品性人心,所谓醉后吐真言,不过是醉后见人心,上位者都有点喜欢拿这个试探他们所用之人的底细,再综合他们的条件决定怎么用他们。
  “这,这,这……”宋韧急了,拍着腿就喊:“这个我没教他们!”
  “这个不用教,他们自己懂也好。”
  “好个屁!”宋韧操心得站起来在堂内走圈圈,拍着手忧心道:“这要是看见美人就直眼,是个好色的,那就……”
  “好色的怎么了?”她娘在厨房带着莫婶他们做饭,宋小五正对着门看着厨房瞧着,嘴里道:“好色的就不能用了?小爹,你这是对好色的有什么误解?”
  她瞥了他小爹一眼,“这好点色,又不是跟皇帝抢女人,皇帝还因为他好色就不用他了?这好点色……”
  她又调回头看向了厨房,“算什么?只要他是个能人,好色不是什么大事,最重要的不是好色,而是酒后能不能端得住。”
  说罢,她停了话,宋韧还等着听她接下去说,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了,他又坐了回去,琢磨了半晌之后叹道:“是啊,喜欢美色怎么了,只要不被美色所惑就成。”
  说罢,他转了脸色板起了脸:“但这几个兔崽子敢跟我来这一套,我打肿他们的屁股!”
  宋小五嘴角微扬。
  熊孩子们大了,他们以后要独自面对各自遇到的问题,这时候就是显出他们家教和品性的时候了,她这一点倒是对他们还有点信心,怕就怕少年郎不识情滋味,热血冲天把持不住也难免,不过有之前她给他们泼的那一盆冷水,他们想来也不敢不带脑子了。
  小心点好,上位者都喜欢用小心人,小心又胆小怕事的就更好了,惜命的才值得重用。
  宋小五没再说话,宋韧静坐了片刻,犹豫再三,还是把他见符大人的事跟女儿说道了出来。
  这事他本想找他先生去说说,但先生毕竟是年纪大了,在椅子里坐久了都打盹,精力已不比以前了,宋韧实在不忍心还拿他的事去惊扰老人家,那样的话他也太不肖不孝了。
  遂妻女把老人家供起来,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家里的大问题不跟他说,只拿小问题让老人家知道,他是赞成且感激的。
  他太忙,身上的事太多,连枕边人他都有所忽略,何况是有心不给他添麻烦的先生,要不是有妻女帮他照料关怀着老先生,他在老了还要背井离乡为他谋划的先生面前都要羞死了。
  宋小五听完她小爹的话颇有几分讶异,“你最近走什么邪门歪道了?你跟符大人的死对头搭上线了?”
  要不一个当长官的,能这般没气度?
  “我哪有走什么邪门歪道?我这段时日被人捧得都找不着北了不是……”宋韧说到这,顿了下来,皱起了眉,“这当中我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是结交了什么人,让符大人不快了?
  不至于啊,他这段时日见的不是同僚,就是书院的那些学儒和他师兄那边的人,大家不过是一块吃吃酒,说说场面话,他也没跟谁交从甚密啊。
  “暂时就不用多想了,”宋小五收回眼神,跟她爹道:“这次应该是把他得罪惨了,犯了他的大讳,要不然他不会这时候找你去说这话。”
  她家那几个萝卜条正站在金銮殿上,符家拉好他们家还来不及,还来灭他们家威风?肯定是把人得罪惨了。
  “是吧?爹也是这样想的。”宋韧苦笑连连。
  “无碍。”宋小五拍了拍他的腿。
  见小娘子跟没事人儿一样,宋韧更是苦笑了起来,他握住了小娘子要走的小手,捏了捏,道:“爹不怕自己出事,就怕苦了你们娘俩。”
  “苦谁都苦不着我跟我娘还有家里的这几个老人家。”宋小五哼笑了一声,把手从宋大人手中抽了出来拍了拍,“以后别随随便便握我的手,我大了。”
  宋韧这满腹心事,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你不要太担忧了,该小心的就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仔细点没错,至于别的,”宋小五看着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母亲,她站了起来,道:“像生死大事这等事,我会替咱家撑住的。”
  说罢,她朝母亲迎了过去,留下若有所思的宋爹抬头往隔壁的宅子看去。
  左右隔壁的宅子都换了主人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第二日宋韧早上没等到归家的儿郎,就赶去了衙门点卯,这刚进差房就听秦大人找他有事,宋韧跟着人去了,路上直想他是撞了什么大神,这一个个大人物连着两天都找他有事,他这是真得罪什么不得了的人了吗?
  宋韧这提心吊胆的过去了,秦尚书这次比上次脸色和善多了,他不喜欢宋韧,但听圣上说这宋韧治县有功,而且于农术很有一手,秦家是农桑大家出身,秦尚书的祖父就是带着百姓开田辟土有功,被他们大燕的立国之帝提拔成了大司农,掌管天下农桑,秦尚书家学渊源,他也是个跟随了祖上喜好的人,就是在秦家自己的院落里,他自己都种着好几块地,他很喜欢这土地之事,这土地农术就是他的心头爱,遂传了宋韧过来,他就先问起了宋韧对农术的事来了。
  说起这个,宋韧就有得说了。
  他先前只专攻于南方田地水土之事,后来把北方的麦子引进南方那是下了好一番苦工,还不惜身份亲自提礼上门拜访从北方来的百姓,请教这种地之事,多年各方讨教下来,他对南北方的产食和种地还有气候差异那是知之甚详。
  他这一说那就是滔滔不绝,秦尚书也不是个不懂的,这一说就说到了日当正午吃午饭的时候,秦尚书也没让他走,把他留下来用膳,边吃午饭边聊,等聊到深处又是一个下午过去了,眼见秦家来人请秦尚书归家,这老尚书才跟宋韧说了圣上这几天间会见他之事,并提点宋韧道:“圣上个惜才之人,你到时见了也不要害怕,就跟今日你跟我说话一般即可,还有……”
  老尚书沉吟了一下,复杂地看了宋韧一眼,道:“不管你到底认不认识德王,但这次看来是德王在圣上面前为你说了好话,这事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跟圣上怎么个说辞,圣上那人可是个……”
  他两指叉开,点了点眼睛。
  那可是个眼睛里不容沙子的,现在他开始动手要把三公六部的权收回去,宋韧可能就是他看上要用的人,秦尚书虽说是跟着丞相走的,但要是不得已,圣上那边非要把他秦家弄下去的话,他也得再想想了。
  宋韧此人,看来先交下好也不为过,要是他背后要是站了德王,符家那边就不好说了,小德王那个人跟符家那可是只有点面子情,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犯浑连符家的门都砸,到时候他这边跟宋韧走近也不是没有好处可得……
  老尚书心里想着,面上对宋韧依旧维持着先前一样的神情道:“谨言慎行就好。”
  宋韧听了一脸肃容起身,整了整官袍,恭敬地朝尚书大人行了礼:“下官多谢大人指点!”
  这次归家,宋韧脚步就轻快很快多了,等走到了没人的地方,他实在没忍住,拿袖子遮住了半张脸,躲在袖子背后狠狠地笑了好几声,这才舒坦了点,正了正神色往家里急步归去。
  在家里他就不能这般大笑了,要不小娘子冷眼朝他看来,那眼里可是无尽的嘲讽。
  这下午他归了家,大郎他们就回了,他们正补觉起来不久,见到爹回来了,忙跟他禀告了昨晚去宫中之事。
  秦公坐在上首,也等着徒孙们再跟他说一次面圣之事,他还有好多细节没听清楚,打算这次跟弟子一道听清楚了,再为徒孙们答疑解惑。
  宋小五已听过萝卜条们跟她说过一遍了,就没打算再听了,趁天色还早夕阳尚存,她打算回房去拿上茶具去喝杯茶。
  母亲跟老叔老婶喘过气来了,萝卜条们进宫表现得尚可,至于小爹那边的问题于她来说不是问题,官场险恶,步步惊心,没有这个问题也会有那个问题存在,怕是不管用的,逃避更没用,问题来了,解决就是。
  这日下午小鬼没出现在她的眼前,喝完茶宋小五打算回前院的时候,杨标出现了。
  他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宋小五的身边,朝宋小五弯了弯腰,道:“见过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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