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驯化记——久岚
时间:2018-08-24 08:25:20

  语气像是试探,也像是吹捧,萧耀请傅英坐下,淡淡道:“据本王所知,侯爷此时不应该在嘉州罢。”
  他从燕京出发,挥剑沿信城南下,途中曾听说傅英奉命领兵攻打外夷乌苏。
  傅英微微一笑:“乌苏已经臣服,但我有口谕要传,顺路便是来见殿下了。”
  “口谕?”萧耀挑眉。
  “实在是皇上惦念殿下,命殿下攻下万州便回京都,还能赶上年节。”傅英道,“可惜我还要去一趟云散关,不然便同殿下并肩作战了。”
  “云散关至关重要,还请侯爷务必要拿下。”萧耀吩咐下去,“摆宴,你既然来了,我们畅饮一番!”
  …………
  酒过三巡,宴席散了。
  萧耀喝了醒酒茶坐在正房看舆图。
  万州脚下是大片平原,南临九江,北连玉湖,水路陆路四通八达,是中原物资最为丰饶的地方,他占了万州,等同砍下大元的一条胳膊。
  想起当年的燕国,被大元追击,萧氏皇族一路逃至北边燕京的仓惶,萧耀捏紧了茶盅,总有一日,大元也会尝到这种滋味的!
  不知不觉夜深了,萧耀正当要去歇息,却见荣起急匆匆行到门口,满脸惊讶的样子。
  “何事?”
  “杨夫人来了。”
  “什么?”萧耀怔了怔,“你是说姨母?”
  “阿耀。”谢氏在远处道,“是我。”
  萧耀举目一看,只见前方有座马车停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头上戴着帷帽遮蔽风霜。他快步走上前去,那声音温和,慈祥,确实是他的姨母,但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么晚的时候来到嘉州。
  “姨母!”萧耀握住她冰冷的手,“快些进来罢,大冬日的,您为何要赶夜路?”
  “本来是打算在中途歇息的,但是听说你在嘉州,想着也不远了,还不如加快行程,这样总比住在客栈舒服吧?这阵子,说实话,我住客栈也住得实在有点腻味,”谢氏抬头环顾一下,“你这院子不错,看来这嘉州知府是个肥差。”
  萧耀将她迎进来,让人点炭火,他一个大男人原本是不用的。
  “姨母,您还不曾说缘由呢。”
  谢氏笑着坐下:“瞧瞧你这急性子。”
  “这能怪得了我?姨母您可是在平凉陪着外祖母的,突然前来,我能不好奇?”
  “你难道巴望我在平凉住一辈子吗?我是要回燕京了。”
  萧耀道:“那为何绕路过来?”
  谢氏道:“我还不是担心你,总是身先士卒的,弄得人提心吊胆!我真怕……”想着又觉晦气,拍着他手臂道,“你答应我,早些回去,将这战事停一停罢,你已经离开燕京大半年了,大元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下来的。阿耀,你一个皇子,最该待的地方是京都!”
  她真的担心萧耀,不说沙场危险,宫里还有别的皇子呢,姐姐六年前去世,惠妃去年占了那位置,被封为皇后,但储君之位一直空悬,实在不知,她那前皇帝姐夫到底会封谁为太子。如此,萧耀怎么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呢,万一有点事情,鞭长莫及。
  看她着急,萧耀道:“将万州攻下,我就回燕京。”
  “真的?”
  “姨母,是父皇口谕命我回去过年节,我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谢氏怔了怔:“皇上让你回去?”
  “是。”
  谢氏眸色有些复杂,半响笑道:“这样就好了,你趁着这次回燕京,赶快挑个合适的姑娘成亲。”
  老生常谈,萧耀道:“大元不灭,我何来心情成婚。”
  谢氏斜睨他:“这有什么矛盾的地方?我们燕国的开国皇帝十八岁便成亲了,可曾耽搁他南征北战?俗话说成家立业,先成家……”
  “您路途劳顿,快些歇息罢。”萧耀头疼,岔开话头,吩咐荣起,“多拿两条被子来,姨母您就在这里睡罢。”
  “你就怕我提这个,臭小子,”谢氏笑骂了句,“那你睡何处?”
  “我一个男人,哪里不能睡,您不用担心的。”
  萧耀走了出去。
  谢氏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自从太子萧勉去世之后,这外甥儿就变得有些沉郁,对打仗也似乎更为投入,可打仗虽然能立战功,树立威信,却未必一定能争到太子之位,萧耀需要更多的支持,再说,他这年纪也真的该成亲了。
  不过娶谁好呢?谢氏思忖了会儿,脑海里闪过一个姑娘的身影。
  她品貌俱佳,父亲又很得皇帝器重,就是不知肯不肯,性子是十分高傲的……谢氏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又想了会儿,方才睡着。
 
 
第6章
  姜琬早上起来的时候,听到姜保真在与柳氏说蒋世昌的事情。
  “死在巷子里,都没有人管,刚才蒋夫人哭着叫小厮裹着拖了回去,也不知谁杀的,说是要去衙门报案。”
  柳氏听得脸色发白:“相公,该不会是楚王罢?”
  “应该不是,楚王现在占据这里,想杀谁不行,何必要在这个巷子?你不记得了……”姜保真想说蒋方就是在家里被杀的,但想到自己妻子胆小,住了口,“算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情,”他伸出手指搭在柳氏腕上,“你今日如何?”
  柳氏道:“相公,你别每日都给我把脉了,我最近没有不舒服。”
  “那不行,我天天都要给你看一看。”姜保真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把了会儿,“似乎比前些日子好,这方子再多吃一阵子。”
  柳氏点点头。
  她眸子水盈盈的,十分动人,想当年他去鄠县行医,便是被这双眼吸引住了,想了又想,鼓起勇气去她家讨了水喝,姜保真忍不住低下头亲自己的妻子。
  柳氏脸泛起了红晕。
  见状,姜琬忙往后退,结果与姜琰撞在一起,后者叫道:“姐姐,你踩到我的脚了!”
  “对不住……”
  正屋里的两个人分了开来,柳氏拿衣袖轻拭了嘴角:“琬琬,阿琰,你跟相公烧好粥了,快些来吃,我还做了醋姜。”
  那是她拿手的,姜琰欢叫声走了过去。
  姐妹俩坐下吃粥,姜琬问道:“爹爹等会儿又要去医馆吗?”
  “是,前些日子一直在伤兵营,不知道积了多少病人。”
  “要女儿帮忙吗?”姜琬打趣,“我可是副手呢!”
  姜保真道:“你还是留在家里罢,不然阿琰烧得菜,可是要把我们一家子都吃瘦了!”
  众人都笑起来。
  这般被奚落,姜琰毫不生气:“是啊,是啊,不要我烧最好了。”她可是要去练功的,没有人教,她要自己摸索出一套棍法。
  门外此时传来敲门声。
  姜保真去开门,只见是个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记忆里从不曾见过,惊讶道:“请问公子找谁?”他感觉应该是敲错门了。
  “姜姑娘,”来人顿了顿,“姜琬在吗?”
  有些低沉的声音,姜琬听出来了,差点呛到,急忙站起来走到姜保真身边。
  “琬琬,这位公子是谁?”姜保真问。
  当着父亲的面,她有点为难,因为说真话的话,父亲肯定会十分着急。
  那人微微一笑,解围道:“上回在集市问路,多亏得姜姑娘热心指路,故而专程前来道谢,”他询问姜保真,“我能与姜姑娘单独说几句话吗,因为马上要离开嘉州了,想好好谢一谢姜姑娘,因为她的帮忙,我才没有耽搁时间。”
  姜保真发愣。
  姜琬忙道:“好,公子请随我来。”又看向姜保真,“爹爹,我就同他说几句话!”
  寻到家里这种行径,姜琬最是忌惮的,但她更怕这会惊吓到家人,一发不可收拾。她领着男人走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地方,那里堆着用来烧火的木头,还有一些等着炮制的药材,被风一吹,鼻尖便满是药味。
  “公子,上回的事情真的多谢您,但是寒舍实在不方便招待您这样的公子。”
  冬日里,她穿着件酱红色半旧的棉袄,裙子是粗糙的蓝布,乌发甚至都没有梳成发髻,只松松拿一条丝绦束着垂在胸前,可耐不住眉眼出挑,肌肤好似瑞雪,更是有种冰清玉洁之感,好似白莲出水,娇丽却不艳俗。
  那人心跳加速,往前走近了两步:“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说过,还要过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真想不记得,不,想没发生过这件事!
  迎面对着男人的脸,她略微撇开头:“我以为公子说笑,对了……”她将金珠从荷包里拿出来,“无功不受禄,您还是拿走吧,被爹爹发现,我会挨骂的。”
  那人莞尔一笑,握住金珠,也握住她的手:“我送你的,怎么还能收回来?”
  姜琬心一跳,她往前没入宫前,遭遇到的纠缠不少,可乡里乡间的,能有什么贵人,哪里像面前这个人如此嚣张,敢找到家里来,还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想诱骗她这个小白兔!奈何不知他身份……她缩回手,低声道:“我都不知公子是谁,哪日被爹爹,被娘发现,以为是我偷来的呢。这种东西,我们家没有的,就算整个嘉州,也很少见。”
  也是,他想要她,却不表明身份,那当然会让她害怕,那人眯了眯眼眸:“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我叫傅英。”
  傅英?
  姜琬思索,她记得在史书中见过这个名字,傅英……他是济宁侯!
  傅家乃燕国勋贵,当年保护皇帝逃至燕京,深受器重,侯爵世袭罔替。历经两朝,时缝燕国重新壮大,济宁侯又立下赫赫战功,在历史上也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姜琬猜测他是贵族,但实在没想到来头那么大。
  难怪他身上总散发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见女人一语不发,傅英问道:“听过我的名字吗?”
  “不曾。”姜琬摇头,“您是哪里人?”
  “燕国。”傅英道。
  姜琬闻言抿住了唇,将那樱色压得发白。
  “你别怕。”傅英见状柔声道,“而今嘉州是燕国的了,你便也是燕国人,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欺负。”
  姜琬问:“您会一直待在嘉州吗?”
  “不,我马上要去云散关,等我回来,再同你细说。”傅英盯着她细白的脸颊,心想他要带她去燕京,金屋藏娇。
  云散关离得不远,但若是打仗,总得要一个多月吧,在此期间,她得想法办法摆脱傅英,她才不想给他做妾呢!当然是做妾,这傅英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出身,这样来招惹,自己能有什么好结果?她这辈子,绝不会像之前那样,做侧室,服侍荒淫无能的男人。
  “好。”她装作乖巧的样子。
  傅英低下头想亲她一口,她忙挡住了:“我刚才恳求爹爹,只说几句的,您快点走罢,不然爹爹会找过来。”
  只露出水盈盈的眼睛时,竟是透出几分媚意,傅英口干舌燥,奈何她不肯,若是强行上去,只怕要弄哭她,还在家中。他只好放弃了,等回来,有的是时间!
  傅英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姜琬靠在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理一理头发,缓和了下神情方才走到正厅。
  姜保真道:“这公子说什么了?”
  “无非是些感谢的话,没什么。”姜琬暂时还不想告知家中,除非实在没有办法了,便是敷衍过去。
  姜保真打量她一眼,发现女儿脸色有些发白,突然想起件事,忙道,“来,给为父把把脉,最近都不曾空闲,竟忘了你的病。”
  姜琬伸出手。
  姜保真凝神闭目,忽然间睁大眼睛:“琬琬,你而今一点不气闷了吗?”他这大女儿有胸痹之症,只是比较轻微,但今儿一看,似乎已经痊愈。
  托死而复生的福,姜琬道:“我确实没有不舒服了。”
  “啊,琬琬的病好了吗?”柳氏上来握住女儿的手,万分欢喜。
  姜琰也欢跳起来。
  唯有姜保真一头雾水。
  他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呢,不过兴许是老天垂怜,家里已经有一个病人,女儿健康,那自然是好事。
  姜保真笑起来,拿起药箱。
  此时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直向着这个方向而来,然后就听见有人敲门,他探出一个头:“请问……”
  荣起站在外面,传话道:“姜大夫,你收拾下行李,过几日就随我们军队出征罢。”
  “什么?”姜保真大惊,“什么出征?”
  “殿下命你做掌医。”荣起笑一笑,“这是你的荣幸,不过姜大夫,你要记得,哪怕是掌医,也要遵守军令的,提早收好,别耽误当日的时间。”
  姜保真呆怔了片刻,突然震怒道:“我不去!殿下呢,我要去见他!”
  他一生的志向是救治百姓,而不是给军队做掌医,再说,嘉州是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女儿都在嘉州,他绝对不会离开她们。她们如此柔弱,他走了,谁来保护?姜保真目赤欲裂,凭什么,萧耀一句话,就要让他们一家承受这种离别?
  不,他不去!
  荣起没想到他反应那么激烈,收敛了笑道:“殿下的命令,你难道敢违抗?那是要掉脑袋的。”
  “我要见殿下,”姜保真闻而不听,直视着荣起,“不然我不会收拾行李,也不会给任何伤兵看病的,你可以去这么告诉殿下。”
  “你!”荣起咬牙,萧耀乃皇子,便是在燕京,下得令又有几人敢不从,别说是投降的嘉州,违令者杀了也不为过,可姜保真这种大夫,很是宝贵,胡乱动手萧耀肯定会追究,他道,“你既然要见,我便领你去,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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